3

有時候,穆丞和蘇繡還是有那麽一丁點虛假師姐弟情。

比如這時,穆丞只在樓梯絆了一下,連大氣都沒出,蘇繡就察覺是他,飛了一個眼刀過來。

驚得穆丞手扶欄杆,才免于在樓梯上滾成球。

多年的默契,穆丞成功解讀了她眼神裏的含意:“壞我事者死。”

在這無聲勝有聲的要挾下,穆丞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彎腰抱緊包袱,蹑手蹑腳往門口走去,連大氣都不敢出。

身後,蘇繡那欠揍的聲音響起:“公子傷勢嚴重,若不及時行醫,必定會落下病根、留下疤痕。此藥乃我濟世堂先祖潛心研制,世間僅有一份,見效快、作用好,專治公子您這樣的病症。我見公子面如冠玉貴氣逼人非等閑之輩,換做旁人,這藥我還舍不得賣呢。”

穆丞在心裏将她的話簡化:這東西非常好就一份,我看你人傻錢多,就賣給你吧。

那人還真是人傻錢多:“好,我買。”

尾音上揚,隐帶了幾分笑意。

全然不覺是被坑了。

穆丞:……

穆丞差點一個踉跄摔倒了。

他師姐果然很有本事,輕輕松松就賺了一筆大錢。

這樣的話,他們師徒三人的夥食一定會有很大的改善。

想象一下中午的大魚大肉,穆丞腳下的步子就快了不少。

不多時,他就到了吳老二家。

吳老二的妻子林三娘,上個月生了場大病,遲遲不見好。

昨日,吳老二沒有拿到藥,那林三娘的病就只能一拖再拖。

都說醫者仁心,況且,三娘以前也幫過他們不少,于情于理,穆丞都不能對三娘的事置之不理。

所以,他還是背着蘇繡,悄悄來到了吳家,打算為三娘醫治。

他到時,那孱弱女子提起井邊打好的水,正搖搖晃晃向茅屋走去。

穆丞見狀,忙上前幫了把手。

“嫂子,你還在病中,怎麽可以做這種累活呢?”說着,他環視周遭,蹙眉問:“吳二哥又不在嗎?”

三娘漸斂了嘴角笑意,說:“他常是不在的。”

穆丞嘆:“這吳二哥也真是的。”

有了家室,還常往那煙花之地跑,沒個安定。

三娘神色黯然,轉移了話題:“你和你師姐當真是同門,一樣心善。”

想起昨天蘇繡潑向吳老二的那桶水,穆丞悶聲道:“嫂子,你誇我別帶上蘇繡,她算什麽心善?蛇蠍心腸還差不多。”

聞言,三娘輕笑:“她昨日也來過,說熬藥麻煩,還特地為我制成了藥丹。哪裏是熬藥麻煩,根本就是……無人為我熬藥罷了。”說到最後,她輕輕嘆息。

穆丞一臉疑惑。

他覺得,三娘的話就像是寒冬裏的驚雷,一點都不真切。

之後,他察看了那幾粒藥丸,還半信半疑。

所以,蘇繡昨天回的那麽晚,是因為這個?

回去的路上,穆丞的耳邊仿佛有蜜蜂在嗡嗡響,被擾得神思恍惚。

原來,他的師姐心細又善良。

所以……師姐坑了那傻大個兒一把,是因為心疼他和師父最近瘦了,要給他們做好吃的了?

“咕——”穆丞的肚子,發出了期待的聲音。

然而現實就像是一桶早春井水,澆滅了想象的火苗。

一如以往的很多個日子,清湯寡水白饅頭。

“師姐,”穆丞委屈,“以前都是肉包子的。”

蘇繡睨他一眼,道:“包子有什麽好的?表裏不一,就像是無恥小人。你那麽喜歡包子,莫不就是個包子?”

穆丞:……

他就是信冬雷被把他劈死夏雪能把他凍死,也不信蘇繡善良心細。

不過……

穆丞小心翼翼地轉頭看她,咬了一口饅頭。

蘇繡那一百兩銀票去哪兒了?

“你別打我一百兩的主意,就算有一天銀票也會生銀票了,也不可能拿給你買肉的。”蘇繡慢悠悠地喝完一口湯,回首對上他視線,皮笑肉不笑。

穆丞:“哦。”

他願意以兩斤肉,換今晨的傻大哈早日醒悟,拿回蘇繡那一百兩。

兩斤不行,那就三斤。

但傻大哈連一百兩都不在意,更別說是那兩斤肉了。

車轱辘碾過地面,帶着車廂颠簸前行。

裴敘歪坐在車內,沒個正形。

做工粗糙的金瘡藥被他拿在手裏轉動,仔細端詳。

須臾,他輕嗤。

天上有地下無世間獨一無二的金瘡藥?

那女子,當大夫可惜了,做個奸商多好。

裴敘手扶眉骨,指尖隔着抹額,輕輕摩挲額頭的傷處。

可不能落了疤。

“砰——”

一聲輕響,那金瘡藥就被他随手扔到了角落。

如今身為貴客,這粗制濫造的玩意兒,不要也罷。

下一刻,裴敘撩起車簾,對外邊策馬并行的人淺笑,問:“我聽說,你家主子醫術高明?”

黑色勁裝的男子仿佛面癱,沒有一絲表情變化,只動了動嘴皮子:“是。”

“那幫我找你主子要支金瘡藥,無異味不留疤見效快效果好的那種。”裴敘肘撐窗沿,說。

男子轉頭,向身後傳達:“三公子要一支金瘡藥。”

但裴敘實在沒想到,長安貴公子的金瘡藥,亦是如此之粗糙。

彩繪黑檀木雕盒,像是年代久遠,盒子邊緣被磨損掉漆,其內的藥膏也只剩了小半。

裴敘微蹙眉頭。

看來,顧家挺窮的。

也難怪顧澤辰肯答應他爹的請求,捉他回長安。

想必這一次,他爹放了不少血罷。

裴敘手持藥盒,輕嗤着往後仰去,欹靠在車壁。

顧澤辰雖對他窮追不舍,但給的東西還是可信的。

所以裴敘縱是嫌棄,也将就用了。

藥膏微涼,敷在傷處,滋生出幾分舒适感。

“顧家的東西,果真不賴。”裴敘将藥盒拿在手裏把玩,唇角微勾。

早知道,他今晨就不用躲躲藏藏去醫館,直接找顧澤辰得了。

若非是去濟世堂,他也不會被顧澤辰的人發現,落得如此境地。

車外,有零碎馬蹄聲一路随行。

裴敘聞聲猜測,疑心顧澤辰是将所有守衛都安排在了他的身邊,時時監視,就算他化成了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裴敘手枕頸後,認命地輕嘆一聲。

正巧,這些日子他躲累了,也有些想家中小妹了,早日回到長安,也不是不可。

但上天偏不讓他認命。

顧澤辰身份尊貴,所以一路行來,都是隐姓埋名,不曾暴露蹤跡。

但只這一時疏忽,就讓刺客鑽了空子。

顧澤辰有大半護衛在裴敘這邊,意外發生時,鞭長莫及。

顧澤辰的胸口中了一箭,生命垂危,不得不延誤行程,再返小鎮療傷。

裴敘見到他渾身鮮血要死不活的模樣,實在不能昧着良心棄他而去。

于是又随顧家的車隊返回客棧。

顧澤辰會些醫術,但不代表他能在昏迷之中給自己拔箭。

無奈之下,顧澤辰的貼身護衛打算去鎮上抓個大夫。

事态緊急,那護衛找到大夫以後,直接把人丢到馬背,風馳電掣颠簸而來。

大夫暈馬,到客棧後,抱住了漆柱,才沒至于腿軟倒地。

“大夫,我家主子傷勢嚴重,不能再耽擱了。”護衛道一聲抱歉,又拎起他領子扔到肩背,将他往樓上抗去。

大夫這一次又開始暈人了。

百無聊賴的裴敘四處晃悠,正巧與那兩人在樓梯擦肩而過。

見狀,他微眯了眼眸,唇角彎彎。

真沒想到,溫文儒雅的顧澤辰,手下竟也有這樣的無賴。

看那無賴将人抗走,裴敘嘆了聲世風日下,就轉身離開,在大堂尋了個座位聽書。

民間的說書先生最有意思,一張嘴,就能描繪出那生動畫面。

若不是那主人公裴令安是他老爹,裴敘也差點信了邪,以為他爹能上天,一人敵百萬雄師。

他一邊唾棄說書先生的馬屁,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正在興頭上,卻被突如其來的紗布纏住了眼睛。

裴敘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就被那紗布又繞了一圈,把鼻子也堵住了。

裴敘:!

哪裏來的紗布怪?!

一陣窒息中,他聽到了人話。

“這位公子,我見你面色蒼白眼神呆滞,想必是有癡傻之症,竟在大庭廣衆之下強搶婦男。本人醫術了得,這就為你治治腦子。”女子的聲音像是山澗珮鳴,清冷悅耳。

然而她手裏的動作,就不怎麽賞心了。

不明所以的裴敘緊抓紗布,制住她收緊的動作,然後搶過紗布,才算結束這非人哉的折磨。

還好紗布纏的不緊,他三下兩下就拆了下來。

莫名其妙地遭這對待,是個人都會生氣。

裴敘強壓怒意,回首向身後看去。

倏然對上一雙晶亮若星辰的眸子。

眉似新月,明眸善睐,烏發被繡花發帶束起,幹幹淨淨地露出俏麗臉龐。

此刻彎眸淺笑,左頰梨渦若隐若現,花蜜點成的微甜。

被紗布支配的恐懼還未退散,裴敘自然不會覺得她笑容甜美。

蘇繡本來也沒在笑,她只是象征性地勾起嘴角。

她抱臂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問:“你把我師弟藏哪兒了?”

就在不久之前,有人趁她在樓上的空子,把穆丞給帶走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要不是聽隔壁張大娘的描述,她還真不敢相信穆丞那醜小孩也有人拐。

然後她一路追到這裏,看到了大堂聽書的裴敘。

于是她就下意識地認為,這人是想要回那一百兩銀票,故意綁走穆丞的。

不要臉。

不要臉的裴敘一臉茫然:“誰?”

蘇繡:“我師弟,你敢說他不在這裏?”

一個敢字就要脫口而出,裴敘突然憶起那無賴帶回的大夫。

他當即改口:“不是我。”

蘇繡:?

此地無銀三百兩?

作者有話要說:

裴噓噓:小二來一碗牛肉面多肉少辣不要蔥。

小二:一碗牛肉面——

裴噓噓:将就吧。

過一會兒。

裴噓噓:還挺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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