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話出口,裴敘也覺不對,登時噤聲。

沉默的模樣落在蘇繡眼裏,就成了欲蓋彌彰。

她越看裴敘越覺得可疑,忍不住向他靠近了半步。

兩人的距離被拉近,裴敘聞到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藥香。

不似京中貴女所用的那些脂粉馥郁,這藥香淡淡,竟有幾分……好聞?

這個想法把裴敘震住了。

從小到大,他最讨厭的就是藥了。

怎會覺得好聞?

呵,錯覺。

他面上流露的幾分不屑,被蘇繡輕易捕捉。

蘇繡:?

一百兩熄不了火了,蘇繡連同第一次見面的怒氣一道發了:“有句話說得好,人不可貌相。我見公子相貌堂堂還以為公子敢作敢當,結果沒想到,公子竟是一個有賊心沒賊膽的懦弱之徒,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簡直就是無恥小人禍害人間。”

一通話都不帶喘的。

沒待裴敘反應過來,蘇繡反倒是先走了:“既然公子不肯主動放出我師弟,那我就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把他給找出來了。”

裴敘看她遠去,後知後覺地腦仁疼。

他聽個書,怎麽還附贈了小人頭銜?

裴敘擡手扶額,越想越氣。

這人誰啊?

憑什麽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他一頓罵?

連他娘都沒把他罵的像今日這般回不過神來。

如果說他是在第一次見面得罪了她,那他心甘情願被她坑了一百兩,也算是有所補償。

怎麽到了現在,這人得錢不認人了呢?

還把他罵的如此不堪入目。

裴敘郁結于心,癱坐椅子上,擺出了一副憂愁模樣。

樓下的三公子憂愁,樓上的醜小孩也很憂愁。

繼暈馬暈人之後,穆丞被丢到了病人房間裏。

本來胃裏就在翻騰,結果濃重的血腥氣猛然溢滿鼻腔,他一個沒忍住,吐了。

吐到一半,突然有冰涼大刀架到了他脖後。

寒意就像是一條小蛇,沿他的肌膚寸寸游移,直鑽到他心底。

激得穆丞又咽了回去。

惡心得他更想吐了。

但脖子上的大刀威脅他性命,再惡心,穆丞也只能忍着。

“家主命懸一線,不得已請閣下過來。還請閣下,務必要治好家主。”話說得很客氣,但語氣就不怎麽客氣了。

穆丞被他話裏的殺氣逼的一個戰栗。

身子一抖,刀鋒就劃破頸側,帶起一陣刺痛。

這一痛,穆丞抖得更厲害了。

那護衛不得已,收刀入鞘。

穆丞見機行事,拔腿就跑,高呼求救:“師姐救我!師姐——!”

鬼哭狼嚎,撕心裂肺。

天不亡他,找到二樓來的蘇繡還真聽到了,循聲找來。

但顧澤辰的護衛早已将此地圍成了銅牆鐵壁,蘇繡那麽大一只,也飛不進去。

“唰——”

她一靠近,護衛們就齊齊拔刀,将她圍困其中。

面對亮晃晃的排排陌刀,蘇繡難得失了神,愣怔在原地。

要挾穆丞的那人似是護衛首領,聽到外邊的通報以後眉頭一皺。

還好穆丞還不算太笨,意識到是蘇繡找來,連忙向首領解釋:“這、這位大哥,外面的小娘子,應該、應該是我的師姐!”末了,還不忘坑蘇繡一把:“她醫術了得,一定能治好你家主子的病!”

聞言,首領半信半疑,令人把蘇繡帶了進來。

見到蘇繡的剎那,穆丞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師姐……”他小心翼翼挪到蘇繡身後,低喚。

“膽子被狗吃了。”蘇繡斜睨他一眼,輕嗤。

雖這樣說着,卻還是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擋在了他身前。

方才在門外時,蘇繡就聞到了淡淡血腥氣,現在進屋,這味道就清晰地萦繞鼻端,濃烈得令人作嘔。

她微蹙眉頭,轉頭向裏間看去。

帳幔層層疊疊垂墜而下,似籠罩眼前的濃霧。

目光穿透濃霧,隐約可見那榻上人的身影。

“貴人請大夫的方式還真是特別呢。”蘇繡輕笑出聲,嘴角梨渦若隐若隐,說着,她轉頭,向那首領看去,“旁人都是先知會一聲,再請大夫同往。你們倒是周到,二話不說就綁了人,也不知道這是請人診治,還是綁架啊?”

綁穆丞的無賴一聽,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忙上前向她賠罪:“事出緊急,我們也是無奈之舉,冒犯了這位郎君,還請見諒。”

首領也對她一揖:“我家公子危在旦夕,還望小娘子不計前嫌,替家主診治。事成之後,必重金酬謝。”

穆丞聽到後半句,心頭一涼。

一般情況下,蘇繡絕不低頭。

若有重金,他師姐能把頭擰下來。

意料之中,蘇繡非常爽快地答應了:“好。”

如果蘇繡答應診治,那他就必須留下來打下手。

被大刀支配的恐懼又上心頭,穆丞一個腿軟,癱坐在了地上。

無賴奉命,又火急火燎去了一趟醫館,替蘇繡拿她的藥箱。

趁燒水準備的空檔,首領故技重施,對蘇繡說:“請小娘子,一定要治好我家主子。若家主有一絲半毫的損傷,小娘子就算是賠上命,也不能補償。”

蘇繡坐在顧澤辰床前,對他進行一系列的查看以後,轉頭對首領笑:“閣下是覺得,大夫皆為神人,不管什麽病都能治好?如果真是這樣,那大夫怎還會生老病死,如同常人?閣下要真為你家主子着想,就莫再無濟于事的要挾,好好為你家主子祈禱罷。”

穆丞才過十五,膽子小。

站在她旁邊,一個勁兒地躲。

蘇繡看着,莫名有些氣。

也不知是氣穆丞懦弱,還是氣這人欺人太甚。

也許沒想到蘇繡這般能言善語,首領竟有剎那錯愕。

但片刻後,他換了另一個說法:“那就請小娘子,務必全力以赴。”

更過分的病患蘇繡也曾見過。

她見顧澤辰傷勢嚴重,也沒那個小功夫與他争辯,冷了聲線,道:“閣下動動嘴皮子就能治好你家主子嗎?要想我全力以赴,就請你出去罷。”

首領不肯:“若你加害我家主子,該如何?”

這無疑是在質疑蘇繡的醫德。

蘇繡心底的小火苗徹底燃起來了,她起身,直迎男子視線,冷言道:“既然閣下這樣了不得,那估計用不上我們這樣的大夫了。阿丞,我們走。”

說着,就給了穆丞一個眼神,欲起身離開。

“圖南,休得無禮。”身後的男子似是清醒,艱難出聲,氣若游絲。

但聲音還是很好聽的,春風細雨般溫和,又帶了幾分虛弱的嘶啞。

為這句話,蘇繡頓住了腳下步子,下意識回首。

重傷的男子當真醒轉,長眸半睜,目光迷離,就像是薄霧籠罩的月,飄渺朦胧。

為他察看傷勢時,蘇繡只覺此人五官精致,應是個俊俏郎君。

卻不曾想,他睜眼以後眸光流轉,清俊生動。

在蘇繡眼裏,天下錢最好看。

所以她的愣怔并非為其容顏。

她察看過此人傷口,箭镞正中胸口,離心脈不過半寸。

若是旁人,早已疼得沒了意識。

也不知道他是有多強的自制力,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出聲呵斥手下。

被喚作圖南的護衛首領聞聲一怔,猶疑着上前,欲查看他傷勢:“主子,你怎麽樣?”

蘇繡聽到這句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這傷勢,只要眼睛沒瞎,都看得出來情況不妙。

顧澤辰閉了閉眼,艱難開口:“向大夫道歉,出去。”

“主子……”風圖南錯愕不已,喚。

顧澤辰卻不再應他,緊蹙眉頭低喘一聲,別開了眼。

像是被疼痛折磨到極致。

知他向來果斷,不容人忤逆,風圖南愣了愣,到底照做。

蘇繡從來小肚雞腸,當然不會輕易原諒他,下颔微揚,擺出一副倨傲姿态。

但風圖南本就是敷衍了事完成主子吩咐,才不會在乎她是否接受。

不情不願說完道歉的話,就拂袖而去,身後的披風摔得簌簌作響。

無賴很快取回了蘇繡所要的東西。

除了把穆丞留下當下手,蘇繡轟走了屋內所有人。

拔箭這種事,需要傾注所有的注意,稍有不慎,箭镞就會對傷者再次造成傷害。

蘇繡必須要對病人負責。

準備得匆忙,藥箱裏并未備下麻沸散。

蘇繡出門找了塊幹淨絹帕,卷成團塞到了顧澤辰嘴裏。

“也不是很痛。”她一邊說着,一邊與穆丞默契配合,利落地拔出箭镞。

顧澤辰還未回神,就為胸口的鈍痛悶哼出聲,下意識咬緊了那絹帕。

随即暈死了過去。

箭镞出體時,鮮血從傷口傾注而出,有些許濺到了蘇繡眼睫。

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迅速接過穆丞遞來的紗布,按住他傷口。

待血止住,才舒了口氣,為他上藥包紮。

剛剛處理好一切,那風圖南就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亟亟問道:“我家主子如何了?”

蘇繡算是明白了。

他們根本就信不過她和穆丞,這屋內看似無人,卻處處有眼線,他們在屋裏做了什麽、發生了什麽事,風圖南一清二楚。

她突然沒有力氣再言其他,回答:“六個時辰以後脈象穩定,才算度過難關。”

“那家主未脫險之前,就請小娘子和小郎君,暫留此處。”風圖南一揖,道。

蘇繡懶懶地看他一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算他不提,她也會和穆丞留下,直到顧澤辰脫離危險。

被這樣桎梏,本該是很不自在萬分不悅的。

但穆丞在說了一句很餓之後獲得一桌山珍海味,他非常沒骨氣地向蘇繡表示:“留在這裏真好。”

吃得正香的蘇繡異常不屑地給了他一記白眼。

飯畢,蘇繡把穆丞留下當人質,準備回一趟濟世堂,照顧師父。

不是冤家不聚頭,下樓時,蘇繡和一個老熟人撞了個正着。

俊美的青年站在矮她幾階的樓梯上,狹長漆瞳微眯,薄紅的嘴唇勾起淡淡笑意,幾分狡黠幾分邪氣。

蘇繡對上那人眼眸,小心髒咯噔一跳,有點慌。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