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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樓下的大堂裏,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抑揚頓挫滔滔不絕:“這蘇小娘子無父無母,若非有老先生收留,也不可能有今日。但有一天,蘇小娘子卻得知,她父母尚存,家裏還有不少的兄弟姐妹。近日,她阿兄來鎮上尋她,要帶她回去。蘇小娘子本是滿心歡喜,但沒曾想,那兄長竟是個畜生,看上了自己的親生妹妹不說,還要将她養作禁脔!不僅如此,那兄長在家中,還與父親的小妾糾纏不清,就連小妾腹中的孩子,都是兄長的!簡直是罔顧人倫、衣冠禽獸!蘇小娘子得知真相,自然是誓死不從,準備去官府報案,将這歹人捉拿歸案。”

義憤填膺說到這裏,說書先生惆悵嘆息:“可沒想到,那個畜生竟綁了她唯一的師弟,以師弟的性命要挾。蘇小娘子就這樣,被逼上了絕路,主動找上了那兄長。”

這個小鎮也就巴掌大塊地,鄰裏都認識。

聽衆們自然而然地把蘇繡和蘇小娘子對號入座,又是心疼又是氣憤。

故事講到這裏,說書先生還描述起了那禽。獸兄長的相貌:“蘇小娘子的兄長也算是美男子,有一副好皮相,面如冠玉、翩翩公子,最喜茶白襕袍。”

這樣的背景音裏,蘇繡和茶白襕袍的青年對上了視線。

看着她,裴敘嘴角的笑意愈深。

可漆黑的眼瞳裏,卻折出了幾分寒芒。

蘇繡假裝眼瞎,不認識他沒看見他。

呆滞視線裝作盲人,扶着欄杆一步步下去。

裴敘看她裝模作樣向自己靠近,長眸眯成了狐貍。

“小娘子……”他長臂一展按在欄杆,擋住了蘇繡的去路,笑,“潑人髒水很有一套啊。”

蘇繡依舊她的沒看見沒聽見不知道。

想要從他手臂和欄杆的空隙處鑽過去。

但裴敘早料到她這個動作。

直接提起了她領子。

蘇繡就像只貓,被他揪住了後勁,生無可戀地一動不動。

“蘇小娘子不跟我解釋一下嗎?”裴敘保持微笑。

“解釋什麽?”蘇繡垂着腦袋,甕聲甕氣地反問。

裴敘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她擡起了頭,淚眼朦胧地與他對視:“阿兄已将我逼迫到這般境地,我還能如何?只要阿兄能放過我師弟,我什麽都答應你。”

說完,不堪其辱地別開臉,伸手捂唇。

還特別矯揉造作地翹起了蘭花指。

裴敘:?

“三公子……”跟在蘇繡身後監視她的顧氏家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可思議喚出聲。

裴敘:???

裴敘燙手山芋般把蘇繡丢開了。

脫身的瞬間,蘇繡捂臉跑了。

像是受了天大的屈辱般。

看她跑遠,裴敘一手叉腰一手扶額。

頭疼。

這女子……簡直是厚顏無恥。

裴敘氣得想不出其他形容詞了。

他不和這種人計較。

裴敘呼出一口氣,一拳砸在了旁側的欄杆上。

“砰——”

一聲悶響,驚得衆人齊齊看來。

“那人茶白襕袍,該不會就是蘇大夫的兄長罷?”

“定是他沒錯,方才我還見他與蘇大夫一起。”

“對,蘇大夫還哭哭啼啼地跑了!”

“這人欺人太甚,我們得替蘇大夫讨回公道!把他抓進大牢!”

……

還好裴敘反應快,在義憤填膺的淳樸鎮民圍來時,他就閃身出了客棧。

先跑一步的蘇繡都沒他快。

蘇繡還在客棧裏邊躲裴敘。

害怕被找到,她貓着身子混在人群。

一不小心就和旁人撞到,重重地摔倒在地。

“嘶——”蘇繡疼得倒抽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擡頭,看向身前的人。

是個男子,不像是鎮上的人,有點陌生。

但細看之下,卻又生出了幾分熟悉感。

蘇繡凝眉想了許久,都沒回想起這人是在哪裏見過。

“小娘子沒事罷?”顧着男女之防,男子沒有伸手拉她,只微微屈身,噙笑問道。

倒是親和。

蘇繡微笑着搖頭:“無礙。”

本來就是她不小心,把人給撞到了。

掙紮着站起後,她向其致歉。

男人性子溫和,輕笑擺首:“我沒事,小娘子可要小心才是。”

蘇繡對這男人生出不少好感。

她離開一段距離後,回頭看他。

卻見他仍在原地,緊蹙了眉頭,似在沉思。

客棧離濟世堂還是有些距離。

但坐上顧家的馬車,也沒用上多久的時間。

蘇繡見食盒裏的飯菜尚有餘溫,就直接提上了樓,為穆青布膳。

“今天還真是豐盛。”穆青驚嘆出聲,眼裏都快冒光了。

蘇繡為他遞上食箸,道:“這桌飯菜,是用你的穆丞換的。”

穆青和穆丞雖是同姓,但卻不是父子。

穆丞也是穆青撿的一個孤兒,無父無母無名無姓的,所以穆青就給他瞎取了個名。

不像蘇繡,被撿到的時候,身上穿了破破爛爛的蘇繡衣裳,就叫蘇繡了。

穆青聞言一驚,筷子都不敢接了。

蘇繡笑:“是醫治的一位貴人請客。”

趁穆青用膳時,蘇繡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帶到客棧。

客棧那裏的病人若不守着,怕會出事。

看那人非富即貴,不像是他們這些小老百姓惹得起的。

要确保萬無一失才好。

臨行之前,她找隔壁包子鋪的張大娘幫忙:“大娘,我和阿丞都不在醫館,如果醫館發生了什麽事兒,能不能麻煩您來客棧告知我一聲?”

張大娘熱心腸,當即就應下了。

離開的這一會兒,有穆丞在顧澤辰床前守着,也沒出什麽事兒。

蘇繡為他重新把脈,發現他脈象已趨穩定,就放心地坐在一旁看醫書。

不知不覺,就已到夜裏。

穆丞早已犯了困,一個勁兒地打呵欠。

蘇繡看不慣他沒精打采的頹靡模樣,嫌棄地把他踢了出去。

整整一晚,她就睡了和風圖南換班那一會兒。

等翌日清晨,顧澤辰情況穩定,蘇繡這才如臨大赦,倒在了隔壁床榻,準備補個覺。

還沒和周公見上面,她就被人從被窩撈了出來。

“師姐!不好了!濟世堂出事了!”穆丞費力地拉扯她被褥,一陣大呼小叫。

蘇繡的腦子裏一團漿糊,眼皮也睜不開。

她迷迷糊糊地問:“是濟世堂的房頂塌了還是藥櫃進老鼠了啊……”

“林三娘死了!吳老二說是我們把她給毒死的!帶着官府的人在濟世堂門口鬧呢!”穆丞心急如焚,一股腦地把事情全盤托出。

“什麽?你再說一遍?”幾乎是一瞬間,蘇繡就清醒了。

她猛地從床上坐起,睖睜了眼看他,眸底滿是不可思議。

“三娘死了!”沒想到那個溫柔善良的女人會死,穆丞幾近崩潰,帶着哭腔吼了出來。

不知不覺間,他眼眶也紅了。

在他的吼聲後,蘇繡愣怔了許久,才勉強穩住心神,搖搖晃晃下榻,給穆丞抹了把眼淚。

聽穆丞描述,這不像是小事。

蘇繡着急趕回濟世堂,連前來答謝的風圖南都未曾搭理。

甚至還冒冒失失撞到了他。

這事鬧得大,風圖南也有所聽聞,當即給他們安排了馬車,快馬加鞭趕回。

濟世堂外人滿為患,被堵得水洩不通。

蘇繡被人推搡了幾把、狠踩了幾腳,這才狼狽不堪地擠到門前。

林三娘的屍體被橫放在地上,雙眼緊阖,唇色發黑。

的确不是病亡,而是毒死。

蘇繡随師父初到此地時,接受到的第一份善意,就是這個女人給的。

師父師弟都是男人,她有很多事情都難以啓齒。

是林三娘教如何用月事帶,為她挑選脂粉首飾。

雖然……她并不愛捯饬自己。

看着那女人的蒼白面孔,蘇繡驟失了所有力氣,撲倒在了她身前。

她握住她冰涼的手,低喚:“三娘……”

話音剛落,就被一邊的吳老二猛地推開。

他把瓷瓶摔在她跟前,破裂的瞬間,棕黑的藥丸一道滾落。

骨碌碌滾到了蘇繡的身側。

她撿起一粒,拿在手中細細端詳。

這藥丸,确是幾日前,她贈與三娘的。

“你這個惡婦!”吳老二伸手指她,怒吼,“就是你給三娘吃了這毒藥,三娘才會死的!”

他帶來的衙役在旁解釋:“我們查驗過了,藥裏摻了**,吳林氏就是吃了這個藥,毒發身亡。而這個藥,是你拿給吳林氏的,對吧?”

說着,就拿起了枷鎖,步步向她靠近。

蘇繡避開:“藥是我給的,但毒不是我下的。這個罪,我不認。”

她擡頭,眼帶淚,卻滿是淩然。

“我師姐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她是不可能殺害三娘的!”沖出人群的穆丞為她擔保。

“不是她,難道還是我嗎?”吳老二轉頭看穆丞,眼角落了淚,“三娘是我的妻子,只有她一心對我好,我又怎麽可能會害她?一定是蘇繡這個惡婦,她厭惡我,想借三娘的手殺了我,卻沒想到,竟誤打誤撞害了三娘!”

蘇繡那日潑吳老二冷水,有不少人看見。

蘇繡愣了愣,張嘴欲言,卻被身邊的人出聲打斷。

“難道你沒可能因為這個原因,反過來誣陷我師姐嗎?或是你和三娘發生了口角,你惱羞成怒殺了三娘,然後嫁禍給我師姐嗎?”穆丞倒學了蘇繡的幾分皮毛,不甘示弱地為她辯護。

但如今,人證物證俱在,蘇繡脫不了幹系,終究被衙役帶走,關在了縣衙牢獄。

夙夜未眠,蘇繡的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腦子裏一團漿糊,就連心跳也快得離譜,一顆心髒似要炸裂了一般。

她意識模糊,整個人都是恍恍惚惚的。

等被關在了昏暗牢獄,蘇繡還有一些猶在夢中的不真實感。

她坐在牢房角落,用後腦勺一下一下地撞擊牆面,想要清醒過來。

但困意排山倒海襲來。

從未清醒,就已睡着。

作者有話要說:

繡繡:阿兄~

噓噓:滾。

繡繡:爹爹~

噓噓:……

繡繡:夫君~

噓噓:嗯?娘子何事?

#論直男的淪陷#

#戲精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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