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在牢房裏,蘇繡睡得不太。安穩。
夢裏光怪陸離。
她夢見了去找三娘的那一日。
她問三娘:“吳老二不是你的良人,你何必待在他身邊受苦?”
那癡傻的女子溫柔一笑:“他也曾對我好,好到……令我我甘願交出一生。”
蘇繡不懂。
這世間的好男兒多了去了,又何必要癡念過往不放?
三娘說:“總有一天,你也會遇見這樣一個人的。眼裏有了他,百媚千紅皆黯然。”
她沐在明媚天光之中,周身的光暈朦胧,愈顯秀美。
恍若天人。
可下一刻天翻地覆,那秀美女子化身厲鬼,伸手向蘇繡掐來:“蘇繡,你為何害我?為何害我!”
蘇繡避之不及,被她緊緊勒住脖頸,逐漸抽盡呼吸。
“三娘,不是我……我從未想過害你……”
“你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由你而死。”三娘的聲音像蒙了一層霧,遙遠得聽不真切。
下一刻,她倏然倒下。
又回到了蘇繡在濟世堂門口所見的情景。
那女子安靜地躺在地上,緊閉雙眼,無悲無喜。
依舊是她在世時的溫柔模樣。
蘇繡從夢中醒來。
周遭暗色沉沉,難見天光。
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
發黴腐朽的味道萦繞鼻端,悶得蘇繡心慌。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不明白。
三娘那樣可人兒,為什麽會被陷害。
難道……真如夢中所聞,三娘是為她所死?
所以是有人為害她,而殺了無辜的林三娘。
蘇繡被這個猜測震得無法回神,愣愣地縮在角落,嘴唇發白。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該如何是好?
她還有何臉面茍存于世?
就在這時,鐵栅欄外一陣腳步聲漸近。
獄卒找出鑰匙,開了蘇繡的門。
與此同時,穆丞跑到她身邊,抓住她胳膊上下察看,十五歲的少年,輕易地紅了眼眶。
“師姐,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麽樣?”他帶着哭腔出聲詢問。
蘇繡搖頭:“我沒事。”
愣了愣,問他:“你怎麽進來的?”
“三公子帶我來的。”穆丞說着,下意識回頭看,想去尋那人身影。
但身後空無一人。
穆丞尴尬地撓頭。
“三公子是誰?”蘇繡問。
之前裴敘到濟世堂賣藥時帶了帷帽,穆丞并未見到他容顏。
今日,那受傷的貴人聽聞他們出事,就托了那位三公子幫他。
穆丞這才與裴敘初次相遇。
穆丞正要開口說不識。
蘇繡卻在同時打斷了他:“肯定是那位貴人幫忙。”頓了頓,她問:“吳老二的情況如何?”
“離開醫館之後,他照常去了醉春樓玩樂,半點都看不出是剛亡了妻。”穆丞跟蹤了吳老二大半日,目睹了他這些行為,很是失望,悵然地一聲嘆息。“吳二哥,再也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人了。”
他們師徒初到這鎮上時,吳老二和林三娘還未成親。
那個時候,吳老二還是一個胸有大志的書生,斯文有禮,待三娘極好。
也是因為這樣,三娘義無反顧地嫁給了那窮書生。
婚後日子雖過得清貧,但也其樂融融,恩愛不疑。
可自從一年前吳老二鄉試落第,一切都變了。
他一振不撅,書也不念了,就整日混跡于青。樓。
三娘屢屢勸他,卻反被他責罵。
如今,不離不棄的發妻死于非命,他竟然還無動于衷,繼續浪跡花叢。
“就是個畜生。”蘇繡低罵。
穆丞嘆:“師姐,我們就別先管他了,想想你該怎麽脫罪罷!”
“我都沒有罪,脫什麽脫?”蘇繡理直氣壯。
獄卒過來催人了:“時間到了,該走了。”
穆丞着急得不知所措。
如今,師父因為這件事情,病情加重,屋漏偏逢連夜雨,師姐又身陷囹圄,随時都有可能被定罪。
不論是師父和師姐的安危,還是這濟世堂的擔子,全部都壓在了他的身上。
他被呵護慣了,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事情,只覺得整片天都塌了。
而眼前的蘇繡,就是他最後的依靠。
但蘇繡只看着他,什麽都沒有交代。
穆丞的滿心期待落空,只得随獄卒頹然離去。
就在這時,蘇繡叫住了他:“阿丞,吳老二一定知情,你要讓他親口說出真相。”
可他又有什麽辦法能讓吳老二開口呢?
穆丞回頭看她,張口欲問。
身後的獄卒卻止了他的這個念頭:“這位小郎君,我已經給了你們這麽多時間了,可不能再在這裏耽擱了,快走罷。”
穆丞沒有辦法,無奈地離開此地。
送他來的三公子早已不在牢獄之外,于是穆丞獨自回了濟世堂。
大半日過去了,濟世堂門前還有人堵着。
幾個從未見面的男女老少堵住了他,自稱是林三娘的遠方親戚,找他索賠。
穆丞掏空了口袋,也沒能打發走他們。
最後穆丞發了火,怒吼道:“縣衙都還沒判定我師姐有罪,你們憑什麽把三娘的死怪罪到我們身上!還有,你們自稱是三娘的家人,三娘生病時,我和師姐身為外人都還會幫她一把,可你們這些無情無義之人,從來沒有去探視過她,甚至還要在她死後,這樣利用她!你們還是人嗎?”
他氣極了,說到最後,胸膛劇烈起伏。
其中有個男人見他年紀輕好欺負,捋了袖子要揍他。
還好穆丞反應快,見勢不妙,拔腿就跑。
進了醫館後,他眼疾手快地插好門闩,及時地将那人擋在門後。
他們沒達到目的自不會罷休,撞門謾罵什麽都來。
穆丞後知後覺地害怕起來,身子抖個不停。
如果是師姐,她一定能把事情解決好的吧。
穆丞嘆自己的無用,頹然癱坐在木椅上。
動作間,衣袖拂落了案上的書卷。
“啪。”
穆丞被書卷落地的輕響驚動。
他愣了半晌,才彎腰去撿起。
是蘇繡正在看的一本醫術,封面陳舊得有些破爛,像是有些年頭了。
其中有一頁被蘇繡折起,作為标記。
穆丞一打開書,就翻到了那一頁。
那頁記載了兩種藥。
一種藥,用之可返老還童,名歸真。
還有一種……可以令人失去意識,被他人所控。
歸真的那半頁被水暈花了字跡,只可模糊辨認其名稱功效。
而記錄在歸真之下的那種藥也看不太清名稱。
穆丞辨認了許久,才吞吞吐吐念了出來:“攝魂散……”
電光火石間,他想起了蘇繡對他說的那句話。
讓吳老二親口說出真相。
說不定将這藥用在吳老二身上,能達到目的。
仿佛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一線光亮,穆丞拼盡了全力也要去抓住。
他仔細辨認那醫書上殘餘的幾行字,然後按其配制,以身試藥。
可服用過後,他竟是兩眼一翻失去了意識。
等他恢複過來時,夜已三更。
藥的效果如何,他全然不知。
聽獄卒說,明日蘇繡就要被定罪。
在此之前,他一定要證明蘇繡清白。
不然的話,蘇繡就算是在以後洗清冤屈,也會背上殺人犯的名頭。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些人,喜歡捕風捉影,無事生非。
也總有那麽一些人的嘴,無論如何都堵不上,用殺人于無形的言語,将人逼上絕路。
雖然穆丞覺得,他師姐是後一類人之中的佼佼者,應該沒有幾個人能鬥得過她。
但無論怎麽說,蘇繡都是個姑娘,不能被人壞了名聲。
于是他把睡得正香的穆青從被窩拽起,打算讓他見證一下這神奇的時刻。
這藥做的很成功,穆青成功套出了他藏的六十文私房錢。
穆青:“呵,窮小子。”
清醒之後,穆丞還不知道自己僅剩的六十文也被刮了。
他得知這藥有用,眉飛色舞,大搖大擺地準備出門。
結果剛靠近門口,外邊就爆出一聲謾罵。
回想起昨日,被鬧事者支配的恐懼,穆丞腳尖一轉,蹑手蹑腳溜到了後門。
盡管如此之慫,他也不否認自己是個優秀的醫者,身上有光暈。
穆丞跟了蘇繡這麽多年,演技也還是學了一星半點。
他去了吳老二那裏以後,先是假裝不信蘇繡,幫着吳老二痛罵了蘇繡一頓,一為作戲二為私仇。
罵的遠在牢獄的蘇繡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穆丞,等我出去弄死你。”
“阿嚏——”穆丞揉了揉鼻子,心裏突然有點慌慌的。
“阿丞,謝謝你特地前來,安撫我亡妻的悲恸之情。傷過痛過,歷經八苦,才不枉這人世走一遭。”吳老二斟了酒,向他舉杯,一飲而下。
是挺悲恸的,悲恸得在醉春樓都沒了魂兒。
穆丞心底暗哂,舉杯回敬,卻在擡臂時,将酒水悉數灑地。
說了這麽多,他就等現在,吳老二喝下這加了攝魂散的酒了。
藥效發作很快,不多時,吳老師就失去了意識,任由他擺布。
穆丞将他帶到了縣衙,打算讓他在公堂之上,和蘇繡當面對質。
這樣的話,他還能事情結束後,和蘇繡一起回濟世堂。
指不定蘇繡高興他陪伴,回去還會給他和師父做桌好菜慶祝劫後餘生。
穆丞心裏美滋滋。
縣令允了穆丞的這個請求,傳蘇繡上堂。
蘇繡也就在牢裏待了一日,毫發無損。
但穆丞見到她,就是一個激動,屁颠屁颠跑到她身邊,關切地問東問西。
這感覺就像是看見公雞下了蛋。
蘇繡又驚又疑,極度嫌棄地擰眉看他,說:“離我遠點兒。”
穆丞離開去找蘇繡,也就半刻功夫。
等他再去隔間尋吳老二時,那唯一能證明蘇繡清白的證人,已經靜悄悄地死了。
“好你個刁民,是不是你威脅他假造證據,導致他不堪其辱上吊自殺!”縣衙看到吳老二死去的屍體後,醒木一拍,怒喝道。
可中了攝魂散的人,在藥效褪盡之前,是不會有任何意識的。
更不可能會上吊自殺。
穆丞在看到他屍體時,錯愕地倒退半步,臉上瞬間沒有了顏色。
怎麽可能呢?沒有意識的吳老二,怎麽可能會自殺呢?
穆丞越想越覺得離譜,差點沒腿軟摔倒。
吳老二死了,那師姐……該怎麽辦?
他下意識地回頭,向蘇繡看去。
她神色鎮定,靜靜看着他,嘴唇無聲翕動。
作者有話要說:
承認了吧,你們根本就不愛我和繡繡,每天打卡,都只是想看噓噓女裝[卑微.JPG]
所以我痛下殺手,second blood!裴噓噓也別想出現在鏡頭裏,呵(裴敘:???還好,我還擁有姓名。)
球球小朋友們,動動小手指,把繡繡收入囊中吧,我讓裴噓噓穿女裝給大嘎看[卑微.jpg]
繡繡:只配穿女裝攬客的人,真有臉當男主。
噓噓:女鵝,過來。
繡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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