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可這次相遇,究竟是巧合,還是蓄謀已久?
蘇繡低頭看了看裴蔓,心底浮起陣陣不安。
如果是後者,那毒蛇肯定知道了她與裴家的淵源。
若就此牽連了救她性命的裴家,她又該如何自處?
越往深處去想,蘇繡的心裏就越亂。
但也到此為止了。
對着她的方向,毒蛇舉起了手中**。
措不及防地下一刻,箭镞再次飛來,直直射向她和裴蔓。
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蘇繡用力推開了裴蔓。
但她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從窗口跌了出去。
“筱筱!”見蘇繡消失在窗口,被推開的裴蔓杏眸睖睜,驚措地喚出了聲。
在裴家的家臣循箭出的方向追尋時,裴蔓忙撲到窗前,看蘇繡的情況。
其時風過,蘇繡的杏粉裙擺如波浪漾開。
在身體失重的同時,她緊緊扣住了窗棂,才使得自己沒從這二樓墜下。
裴蔓見狀,不由松了口氣,準備伸手去拉她。
但蘇繡已然撐不住了,她的手指她的手臂,快要被生生扯斷了。
沒等到裴蔓的指尖與她相觸,她就失去了所有力氣,如斷線的風筝一般,掉落了下去。
裴蔓眼睜睜看着,再次驚呼:“筱筱——”
伴随她的聲音,風自耳邊刮過。
蘇繡有些慶幸地想,還好只是從二樓摔下。
這點高度,她最多摔個殘廢。
但上天似乎挺眷顧她,想象中的骨裂并沒有發生。
有英雄禦風而來,在半空中救起了她。
那青年抱着她穩穩落地,而在這同時,蘇繡也看清了他面容。
劍眉星眸,面部線條硬朗英氣。
嘴角微微抿起,顯露了幾分清冷。
蘇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總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就在她出神時,青年微不可查地蹙了眉,似對她的凝視心生不悅。
頓了頓,他彎身将蘇繡放下。
蘇繡雙腳落地時,記憶也在瞬間清晰。
對了,眼前的這個人,是那顧氏公子的貼身護衛。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他叫風圖南。
怪讨人厭的。
為顧澤辰醫治時,就是他在旁邊說個不停,好像就他有嘴不得了一樣。
所以蘇繡看着眼前的救命恩人,心情有些複雜。
還好,風圖南并沒有想在此地多加停留的想法,救了蘇繡之後,就打算深藏功與名地沉默離開。
蘇繡也不是個知恩不報的人,見他要走,忙開口叫住了他,道了句謝謝。
風圖南卻像是沒聽到,從始至終,連腳步都未曾停下。
看着他沉默背影,蘇繡的心情更加複雜了。
不多時,風圖南走到了一輛馬車前,随那馬車離開。
若她所料不差,那應是顧澤辰的車駕。
在這段插曲結束以後,蘇繡仰頭看向酒樓。
透過大敞的窗戶,她看到裏邊的來回人影。
是裴蔓的随從在酒樓裏找尋毒蛇的蹤跡。
天光晃進眼瞳,略微刺眼,蘇繡迎着光,不由得微微眯眸。
毒蛇剛剛的舉動,是要殺了她嗎?
如果毒蛇要殺了她,那當初在清水鎮的客棧時,他為何沒有動手?
明明在清水鎮時,他的機會有更多。
蘇繡想不明白。
正為此悵然時,裴蔓帶人找了過來。
遠遠地看見蘇繡安然無恙,裴蔓就欣喜地提了裙擺,向她小跑過來。
站定在蘇繡跟前時,裴蔓還有些喘不過氣:“剛剛吓死我了,你沒有事罷?”
蘇繡眯眼笑:“嗯,我沒事的。”
裴蔓的随從并沒有在酒樓裏找到毒蛇的身影。
芸娘擔憂會再出狀況,着急地把她們兩人趕上了車,亟亟回到定安侯府。
驚魂未定的芸娘自然不會将這事給瞞下來,她到了昌平跟前後,愣是把這件事情描述得驚心動魄。
于是昌平聽後,心有餘悸,把蘇繡和裴蔓兩人叫到房裏,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确認她們無礙,才勉強松了口氣。
“現在這世道,太危險了。你們兩個小孩子,以後就不要随便出門了,看看今天都發生了些什麽?真是吓死我了。”昌平擡手按揉心口,似被吓得不輕,然後将她們兩人訓斥了好一陣。
“可是、可是……”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情,蘇繡的眼裏就蓄滿了淚,看着昌平的一雙眼睛淚盈盈亮晶晶的,怪招人心疼的。“筱筱就想出去玩啊……”
眼淚還沒憋出來的裴蔓:……
昌平看着眼前的兩個小孩,既心疼又心悸。
等裴令安換班回來時,沒忍住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複述了一遍。
蘇繡在旁補充:“阿翁,我看見了那射箭之人的臉!”
以裴家的權勢地位,找出毒蛇懲治,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昌平聞言,一臉不悅:“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就不告訴我?”
蘇繡裝委屈:“筱筱沒機會說話嘛。”
怕小姑娘記性不好,第二天就忘了,當天夜裏,裴令安就找人去把睡夢中的畫師給拉了起來。
迷迷糊糊的畫師就在蘇繡的描述之下,将毒蛇的臉給畫了下來。
蘇繡左看看右看看,覺得還挺像:“就是這個樣子。”
折騰到這時,已經是後半夜了。
蘇繡被婢子送回房間後,又偷偷摸摸地逃了出去。
她一聲不吭地出現在裴敘的窗前,身影被月色清晰拓在窗牖。
像極了游蕩的女鬼。
因為風寒發熱而蘇醒的裴敘,在迷迷糊糊睜眼後,看見了這瘆人場景。
他的睡意瞬間化成煙雲散。
要不是借月色看見了蘇繡的模樣,裴敘差點就不顧形象地驚叫出聲了。
他吐出一口氣:“還說你沒有心懷不軌,你這是想吓死我罷。”
蘇繡冷嗤:“昂藏七尺的男兒,竟會被一個小孩兒給吓到?”
裴敘看她走近,眉梢輕挑:“你是個小孩兒?”
“至少我現在是。”蘇繡非常自然地坐在他床前,雙手撐在身後,回首看他,笑。
裴敘扯了扯嘴角。
受不了她居高臨下的俯視,他坐起身來,靠在倚檐,似笑非笑地低頭看她:“有屁快放。”
蘇繡也不兜圈子,将今日的事情悉數告知。
末了,她眼神凝重地看他,道:“恐怕因為我的關系,那群人已經盯上了裴家。”
“所以,你表達什麽?”裴敘挑眉,問。
在他的注視下,蘇繡低垂了腦袋,悶聲悶氣地說道:“對不起。”
這三個字說得極輕,但裴敘還是有清晰聽到。
可他就想逗逗蘇繡,手扶耳廓,問:“你說什麽?”
蘇繡白了他一眼,不願再重複:“我說,現在該怎麽辦?”
裴敘懶洋洋地将手臂枕腦後,漫不經心地開口:“自然是……丢掉你這個麻煩呗。”
蘇繡:……
要是離開真能讓裴家置身事外,她還會過來問他?
那毒蛇明顯不是什麽好鳥。
且不說今日毒蛇為報複她,将裴蔓也算在其中,也還有之前在清水鎮的事情。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為他們賠上命的林三娘。
三娘之死,一定與毒蛇脫不開關系。
蘇繡的心裏突然悶得慌。
她靜默地坐在床榻邊沿,片刻後,終起身,提腳走向門口。
細白的手剛一搭上門闩,身後那人就懶懶出聲:“不過,這普天之下,視裴家如眼中釘的不在少數,多你招來的那一人,也無妨。”
一番話說得極為輕松,似乎對他們裴家,非常有自信。
然而聽過這話,蘇繡卻不為所動。
她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前,只留給裴敘一個沉默背影。
裴敘還以為是他剛才說話太重,致使她傷心難過,忍不住再次出聲,安撫道:“所以,你別擔心,那些人不會将你怎樣的。”
卻不料,在他音落的瞬間,迎來她的一陣怒吼:“你以為你們家有權有勢很了不起嗎?!你知不知道,人站得越高就越危險,如果不提防,随時都有可能從高處墜。落,摔得個粉身碎骨!我看你真是個富家貴公子不谙世事蠢得可以,竟然連這種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都不知!我就是個傻子,還以為找你有用!你這個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大傻子!”
說完,就氣鼓鼓的摔門離開。
“砰”的一聲巨響中,裴敘也禁不住随之一顫。
蘇繡走後,他愣了好久。
不是。
一般的小姑娘,不都應該難過被說麻煩麽?
他好心安撫她,她怎麽就這個态度?
想着,裴敘不免有些氣悶。
女人心思真難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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