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聽到蘇繡又出事的消息,昌平急得不行,連經也不誦了,就匆匆忙忙趕來。
“真是沒個消停!”她雖這般埋怨,但手扶心口,明顯是擔心的不行。
心思飄到了蘇繡身上,她也就沒注意到當下的情景。
在轉過一簇常青藤時,一不留神,就與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正着。
對方手裏端着藥,這一撞,碗裏的藥水全數灑在了昌平身上。
來到了這寺廟,昌平也算是褪盡鉛華,把那些華服都收了起來,着一身并不張揚的素衣。
但養尊處優的貴族氣質也不是一身衣裳所能掩蓋的。
對方看出昌平并非常人,忙俯身跪地,求饒道:“夫人,小的不是故意的!”
昌平接過婢女遞來的繡帕,輕輕擦拭被藥染污的衣擺,搖頭:“沒事,你這藥灑了,我找個人幫你重新熬罷。”
說着,就随便指了個人,讓她跟對方離開。
昌平并沒有将這段插曲放在心上,着急蘇繡的傷勢,她連衣裳都沒換,就亟亟趕到了蘇繡身邊。
蘇繡是大夫,對藥味尤為敏。感。
裴敘怕苦,對藥味更敏。感。
于是,在昌平到時,相對而坐的兩人紛紛皺眉,扭頭向昌平看來。
被苦味支配的恐懼又上心頭,裴敘表現得非常之做作。
他擡手捂住口鼻,往後退了退,看着昌平的眼裏只差沒寫了倆字:嫌棄。
昌平瞥到他這表情,沒忍住在經過時,廣袖一揚,掃了他一臉。
她衣袖也沾了不少藥汁,裴敘的口鼻蹭到,又被苦味折磨了一通。
“哎喲诶我的筱筱,你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居然受了這麽多的苦!阿婆心疼死了!”昌平将蘇繡按到懷裏,大呼小叫。
蘇繡的臉陷在她軟軟的胸。前,有些發燙:“阿、阿婆,我……我沒事的。”
昌平看了一眼她包紮好的腳踝,嘆:“都傷成這樣了還說沒事,也不知道這是誰為你包紮的,包的這麽難看。”
蘇繡苦笑。
她能說是她自己嗎?
到最後,蘇繡還是沒能說服她,乖乖地任其他大夫給她重新上藥。
那大夫細察她傷勢,道:“貴千金的傷不重,且傷口處理得極好,蛇毒并未蔓延,等過兩日,傷口結痂,就好了。”
身為一個大夫,這點小傷卻還要勞煩別人來醫治。
蘇繡越想越難受,越想越郁悶,扭過腦袋,突然對昌平起了幾分怨氣。
昌平見她不太想搭理人,還以為是她累了,囑咐了幾句,便将裴敘給拽了出去。
“筱筱,你好好休息,要有什麽不适就知會下人一聲。我去幫你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負責的爹!”
蘇繡看着他們離開,張了張嘴,可到底沒有出聲,叫住他們。
待偌大的屋內僅剩她一人時,她沒忍住一聲輕嘆。
她可真是矯情。
昌平對她這麽好,她還埋怨人家。
唉。
寺院清淨,來往的人也不多。
昌平和裴敘一前一後走在青石小道,只偶爾碰見幾個掃地僧。
只不過,這初春之際,萬物始發,好像也沒有什麽要清掃的。
走了一路,昌平也訓了他一路:“你跟你那老爹一樣沒用,兩個小姑娘都保護不了,我當初是眼瞎了才嫁給你爹,我看你能不能有那好運,碰上個願意嫁你的瞎姑娘。”
裴敘回答得漫不經心:“您不是給我定了門親事嗎?”
一聽這話,昌平就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他,冷笑:“喲,這又想起我辛辛苦苦為你找的那門親事了啊?你不是要逃婚嗎,怎麽,現在知道沒姑娘願意嫁你,又知道有用了?”
裴敘:……
想想那些對他投懷送抱抛媚眼的小娘子們,裴敘就替她們委屈。
面都沒見過,就被他娘詛咒瞎了,真可憐。
昌平仍在耳邊絮絮叨叨,說了半天也不覺累。
裴敘就在旁邊默默聽着,不敢反駁半句。
好不容易等她停下,還是因為裴蔓找過來了。
裴蔓牽住昌平衣擺,委屈巴巴地擡頭看她:“阿娘,沒有人陪我玩了。”
尾音又輕又軟,讓昌平心疼得不行。
她蹲在裴蔓身前,為她捋過額前碎發,道:“找你三哥玩啊。”
裴蔓嫌棄地看了裴敘一眼,哭兮兮地說:“三哥不好玩……”
裴敘:……
他又不是玩偶。
“那阿蔓要跟阿娘去謄抄經書嗎?”昌平問。
裴蔓曾經不懂事,和昌平去過一次。
那一次,差點沒讓裴蔓把腿給跪斷。
況且,謄抄經書這事實在沒趣。
裴蔓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就搖頭拒絕了:“不要!”
說完就跑。
小姑娘生性活潑,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春。光裏,如翩飛舞蝶帶來生機。
昌平看她遠去,尤為欣慰:“還是女兒和孫女好。”
聞言,裴敘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多了幾分意味深長:“阿娘,你明知那人與我們非親非故。”
所以,為什麽還要對蘇繡那麽好?
昌平一愣後,笑:“因為我們家筱筱聰明伶俐活潑可愛啊!”
裴敘:……
呵,這牽強的回答。
他嚴重懷疑昌平是瞎了,竟然把那矯揉造作的妖精想得如此美好。
這令裴敘接受不了,愣了愣後,他轉身離開。
春日的陽光和煦溫暖,如碎金一般覆在他身上,勾勒出男兒的挺拔身姿。
昌平看他遠去,嘴角的笑意愈甚。
她是覺得……那孩子面善得緊,好像在哪裏見過。
她一看到那孩子,就不由想到了故人,心生憐愛。
昌平轉身去了祠堂,跪在佛像前。
彌勒佛總是嘴角噙笑,以悲憫和善的眼神俯視衆生。
昌平仰頭看佛像的眼,輕輕閉上了眼睛。
只是,已過數年,也不知故人如何?
昌平心裏有事,跪坐案前抄書時,難免有些靜不下心來。
于是她擱下手中毫筆,起身走到外邊,透透氣。
站在冗長回廊上,昌平看着遠處風景。
院中種了幾株菩提,枝葉青綠,顯無限生機。
風過時,枝葉窸窣作響,翩然落下幾片綠葉來,被寺中僧人掃去。
正當她出神時,有人出聲叫她:“大長公主殿下。”
驟然聽到這聲喚,昌平不由一愣,循聲回望。
喚她的那人,是一個中年婦人。
衣着樸素,身形瘦長,站在回廊的另一邊,就像是一根瘦竹般,單薄得似能被風折斷。
對上那人仿若幹涸的眼,昌平在良久靜默後,扯出一個微笑:“好久不見,陳夫人。”
太學博士陳勳之妻,林蕙。
也是昌平未出閣前的手帕交,裴家大郎曾經的岳母。
林蕙生疏地向她行禮請安,然後指了指身後婢女,道:“恕臣婦管教不嚴,讓這有眼無珠的賤婢沖撞了殿下。”
說着,那婢女就噗通跪在了昌平面前,向她求饒。
若不是聞到林蕙身上那若有若無的藥香味,昌平差點就忘了剛才的那段插曲。
她輕輕擺首,啓唇道:“不過小事,本宮并未放在心上,起來罷。”
那婢女得令,這才戰戰兢兢地起身。
“殿下還是和以前一樣。”林蕙淺笑。
昌平說:“這幾年,妹妹倒是清減了不少。”
林蕙笑:“許久都未與殿下見面,也不知殿下可否賞臉,與臣婦敘敘舊?”
昌平輕輕颔首,算是應允了她請求。
細細算來,也有三年了。
她們兩人,有三年多沒見過面了。
林蕙令婢女為昌平上茶,開口問道:“殿下這幾年,過的如何?”
昌平輕笑擺首:“老樣子。倒是你,為何這幾年都無音訊?”
林蕙咳了幾聲:“年紀上來了,身子也大不如前,見不得風。”
昌平聞言,靜默了片刻。
也難怪她身上時時纏繞着一股藥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突然就提到了裴澍——裴家的大郎,林蕙曾經的女婿。
提到裴澍,自然而然地,就想到陳湘湘。
而陳湘湘,是林蕙的禁。忌。
林蕙出嫁以後,并不得夫君寵愛,成婚多年,也僅有陳湘湘一個女兒。
于林蕙而言,陳湘湘就是她所有的寄托、所有的依靠。
但陳湘湘死了,死在了裴家。
林蕙緊攥了衣擺,極力掩飾面上神色。
靜默片刻,她擡頭看了昌平一眼。
昌平明白她的意思,當即支開了随行婢女。
只留她與林蕙。
兩人的婢女一前一後地離開。
就在昌平的婢女關門時,一根木棒落在她腦後,将她打暈了過去。
這場景清晰落入了裴蔓眼底。
裴蔓認識昌平的貼身婢女,看到她遇害,忍不住要出聲大叫。
卻有一只手從她背後繞來,捂住了她口鼻。
裴蔓愣愣轉首,正撞進一雙漆黑眼眸。
蘇繡蹲在她身後,豎指唇前,示意她噤聲:“不要說話,萬一他們發現我們,那就糟了。”
裴蔓年紀小,還沒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不免亂了手腳。
但她意識到蘇繡需要她保護,不得不打起精神,小聲道:“我們去找三哥罷!”
蘇繡搖頭:“我不能去,我要在這裏看着,如果他們偷偷逃了,我們會找不到阿婆的。”
裴蔓覺得在理,她點點頭,在臨行之前囑咐道:“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蘇繡輕輕颔首。
她本是心懷歉疚,央裴蔓帶她去找昌平,去好好讨昌平歡心。
卻沒料到,她們竟在途中目睹了這番場景。
也不知道昌平在裏邊的情況如何了?
這些人會對昌平的婢女下手,難保不會殺害昌平。
裴蔓沒搬來救兵之前,蘇繡根本就不敢輕舉妄動。
她就蹲在灌木叢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監視門外情景。
腿上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蘇繡蹲了一會兒,就開始腿麻。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想緩去這不适。
但無意間,她看到了地面的影子。
有一個人無聲站在她身後,将她小小的身影,悉數覆蓋。
就像是惡魔,将她吞噬入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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