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阿娘,是我。”蘇繡緊阖了齒關,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憋出這一句話來的。

郭林氏真是她親娘。

不僅抛棄她,還在一轉眼的功夫,把她給忘得一幹二淨,認都認不出她來了。

蘇繡握緊了身側雙拳,努力不使自己哭出來。

郭林氏有點不敢相信:“怎麽可能呢?我漂亮美麗的筱筱,怎麽可能會變成你這個醜樣子!”

蘇繡:?

蘇繡擡手摸了摸臉。

隔着那層薄薄面紗,她還能摸到那些微微凸起的疹子。

不僅如此,連裸露在外的上半張臉,也布滿了紅點。

看來她的藥還是挺有用的。

但裴敘是怎麽認出她的?

蘇繡擡頭,狐疑地看向郭林氏,擰眉問道:“你真沒認出我?”

郭林氏坐到她身旁,指尖按在她額頭,發出了驚嘆聲:“老天爺啊,你這是怎麽弄的?你和誰過不去,把阿娘辛辛苦苦折騰一下午的妝給糟蹋了啊?”

擔憂的竟是……妝嗎?

蘇繡心頭一梗,有一種當場去世的窒息感。

就在她努力平定情緒時,周圍的情況有了變化。

當今聖人,竟然屈尊降貴,親赴了左相的這場壽宴。

衆人見天子來訪,無不俯身叩拜,山呼萬歲。

在這整齊劃一的山呼聲中,郭林氏按住了蘇繡肩背,迫使她跪在地上。

蘇繡還從來沒見過這一國至尊,跪着的時候也沒能安分,時不時地擡眼,去打探那尊貴的天子。

天下百姓,皆不敢妄議皇家之事。

所以對于當今這位聖人,蘇繡并不了解。

她曾聽張大娘說,當今聖上之所以能坐上這個位置,是因為他運氣好。

先帝在世時,并未立下儲君,所以在他突然駕崩後,諸位皇子争亂不休,血流成河。

但争到最後,他們也沒争出個結果,全都死在了宮亂之中。

因此,不得恩寵不争不搶的聖人,就成了他們之間的勝者,在左相一派的擁立之下,成功登上了帝位。

只是……聽說這位運氣好的聖人,好像脾氣卻不太好。

在她胡思亂想時,聖人已走到了諸位,擡手示意免禮。

蘇繡在坐回案前時,又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位帝王竟意外地年輕英俊。

面如冠玉,唇似抹朱,但面部的輪廓堅毅,不笑時,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攝人氣勢。

因為不在朝堂,他并未着冕服,只普普通通的玄黑常裝。

但普普通通這個詞,也就是說說罷了。

蘇繡瞅着他領口衣角的金龍騰雲紋,沒忍住“啧”了一聲。

看那精致的繡工,恐怕割下來一條袖子去典當,也能換來他們師徒三人的夥食費了。

突然想到了師父和穆丞,蘇繡沒忍住一陣嘆息。

這該死的毒蛇。

蘇繡恨恨地捏緊了拳頭。

因為聖人的突然到來,大家怕失了分寸,都沒有剛才的活絡,所以宴會的氣氛,比起方才,凝重了不少。

聖人似發現了這點,勾了勾唇角,笑問左相:“看來,左相的客人們,都不太歡迎朕啊?”

雖然是調侃的語氣,但在座的各位無不聽出了殺氣,登時一個寒顫。

左相爬到這個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他湊上前去,對聖人畢恭畢敬地一揖:“陛下說笑了,能得見陛下,是最大的幸事,恐怕,在座的諸位都如微臣一般,為陛下的到來,驚喜得回不過神來了。”

被左相這樣拍了通馬屁,聖人非但沒有變高興,臉色還更差了。

蘇繡看不懂這些,嘆了一口氣後,繼續吃她的糕點。

她還沒吃上幾塊,剛來的聖人就匆匆回宮。

蘇繡看他浩浩蕩蕩帶人離去,不免疑惑:“阿娘,為什麽陛下又走了?”

郭林氏故作玄虛:“聖人之事,莫要妄議。”

蘇繡:……

蘇繡:“哦。”

宴會進行到半夜,終于結束。

因為宴會太過無聊,蘇繡一直都在吃,都快吃成顯懷的女人了。

她摸摸肚子,沒忍住打了個嗝。

一旁的郭林氏極度嫌棄:“筱筱啊,我們家又不是沒有吃的,你何必像是餓鬼一般呢?”

蘇繡:“餓鬼也是你生的。”

郭林氏閉嘴了。

郭伯言和郭韞在宴上喝了不少酒,意識模糊,不能駕馬,所以就和她們兩人擠在了同一輛馬車裏。

郭韞比起他爹,還是清醒不少,還能分出精力,給郭伯言輕輕拍背。

郭林氏嘆:“真是的,家裏一個餓鬼,一個酒鬼。”

蘇繡接她的話:“那阿娘是什麽鬼,竟然能和一個酒鬼生出一個餓鬼來?”

郭林氏:……

坐上馬車後,車夫就揚起了馬鞭,欲驅馬回府。

但馬車剛剛駛動,就有人在背後叫住了他們:“請留步。”

車夫應聲停下。

坐在車窗前的郭林氏挑起車簾,與外邊的那人對話:“原來是陸三公子啊,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聽到這句話,蘇繡頓時變了臉色,放在膝上的雙手也下意識緊握。

完了,該不會是毒蛇認出她了罷?

“這只耳墜,應該是令嫒落下的罷?想必是剛才的宴會之上,小生不小心沖撞了令嫒,才讓她落下的罷?”車外的毒蛇如是道,不卑不亢,一把溫柔的聲音令人如沐春風。

郭林氏扭頭看了蘇繡一眼,然後伸手接過,笑:“的确是小女落下的,多謝陸三公子了。”

“不必。”毒蛇答。

馬車再次駛動,颠簸前行。

郭林氏将耳墜遞還給蘇繡:“這陸三公子還真不錯。”

蘇繡沒有應答,愣愣地伸手接過。

那的确是她落下的耳墜不錯。

可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注意到這件事。

蘇繡微擰了秀眉,将耳墜拿在手裏細細端詳。

白玉的耳墜被雕成了精巧的玉蘭模樣,通體晶瑩清透。

但懸在上邊的陪襯白珠,少了一粒。

察覺到這點異常,蘇繡收攏了五指,将那耳墜緊握在手心。

所以,掉落的這粒珠子,到底有什麽意義?

還是……她想多了?

蘇繡兩手并在胸口,低垂了眼睫。

這天晚上,她怎麽都睡不着。

翻來覆去,都揮散不去毒蛇的影子。

如果那粒不見的珠子是毒蛇的一個暗示,那他的意思豈不是……師父和穆丞兩人之間,他已經解決掉一個了?

既然毒蛇已經識破她身份,那他會不會把賬也算在郭家的頭上?

蘇繡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惶恐。

到最後,她幹脆不睡了,披衣起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已是春末,夜裏并不算冷。

但出門時被冷風一激,蘇繡還是醒了幾分神。

她坐在廊下的臺階上,手托下颌,望着空蕩蕩的庭院,一陣長籲短嘆。

夜裏的情緒,最容易波動。

蘇繡往深處想着,心底的歉疚之意愈甚。

她覺得,她這個人真是太糟糕了。

不僅救不了師父和穆丞,還傻乎乎地在毒蛇面前暴露了身份。

她好怕,好怕毒蛇會對師父和穆丞下毒蛇,也好怕她會連累郭家。

為什麽她這個人……會這麽糟糕呢?

想到這裏,蘇繡再控制不住情緒,将臉埋在雙膝間,低泣起來。

就在她獨自悲傷時,寂靜夜裏的一陣響動驚動了她。

“誰?”蘇繡猛地擡頭,向聲音的源頭處看去。

聲音是從院牆前的一棵樹後傳來的。

蘇繡抹了一把眼淚,猶疑地循聲找去。

等她走到樹前時,腳步慢了半拍。

因為她的腳下,踩住了那人的影子。

她有些怕。

蘇繡想了想,彎下身子,從地上抱了塊大石頭,打算用這玩意兒護身。

就在她繞過大樹,高舉起手中石塊,打算率先進攻時,那人卻反應極快地扣住了她手腕,将她手裏的石頭拍了出去。

蘇繡的手臂被他反剪在身後,根本動彈不得。

只能任他為所欲為。

于是那人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撐在了樹幹,将她壓在了樹上。

蘇繡後背靠樹,身前還有一堵人牆,被困在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就在這時,明月自雲後出,柔和的月光灑如碎銀一般,灑在了那人身上。

将他的面容勾勒。

長眉漆瞳,鼻梁挺直,唇角微勾時,帶了幾分狐貍的狡黠。

分外地好看。

蘇繡愣愣地對上他眼眸,紅。唇微張:“裴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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