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見鬼2
清泠的話語驀然間打破一室死寂,隐匿在空氣中蠢蠢欲動的灰霧一下散開,銀色月光斜斜從窗棱照入,灑下一地清輝。
唐恬就站在月光之中,手還搭着黑皮書,那家夥突然消失了,只有陰冷如水的氣息殘留在身旁。
意識到那鬼東西不見了,唐恬緊繃的背脊一下放松,整個人靠着書牆軟軟滑落,五指揪着胸口的衣服長吐了口氣。
一回生二回熟,她不得不承認,快要死了的她在臨終前見鬼了。
而且根據這兩次的接觸,對方八成是她即将結冥婚的死鬼丈夫。
“原來人死後還真有鬼魂一說,”沖擊多了,這一次适應力顯著增強,她很快緩過勁兒,扶着
書牆站起來,若有所思,“不知道我死了後會不會也變成鬼?”
想了想自己青面獠牙的樣子,抱着胳膊打了個冷顫,“算了,我也沒什麽遺憾和執念,還是不要徘徊在人間了。”
話音未落,她咦了一聲,忽然意識到,“既然有鬼,那冥婚就不是兒戲。對方這兩次出面,難不成是特意前來相看我的?”
這是相親嘛。唐恬搓了下冰涼的胳膊,簡直哭笑不得,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偏偏這樣一想又莫名詭異地好笑。
“不過,我沒從他身上感到惡意。”對方并沒有傷害她,唐恬自己也是半只腳踏進棺材裏的人,慢慢也就平複了心情。
甚至還苦中作樂地想,這鬼丈夫性格看上去還不錯,兩人應該能和諧相處。
她目光掃過書架,落到那本黑皮書上,好奇地思量,“若是他引我來的,為什麽我拿書的時候又要阻止?要阻止的話,也無需特意讓我發現。”
浩瀚書海中她壓根沒發現還有這樣一本書,根本用不着特意提醒,估計她到死也不會注意。
唐恬細細回想他的動作,倒像是……他自己也在猶豫不決似的。
盯着黑皮書籍看了幾秒,唐恬果斷伸手抽出,“好奇心害死貓。不管了,反正沒有比現在更壞的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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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書她匆匆走到書桌邊,一目十行地浏覽。
書沒有名字,就是一本普通的硬殼筆記本,內頁紙張采用牛皮紙樣的泛黃紙張,紙上有着不規則的細密紋路,扉頁寫了主人的名字。
陳煦。
這一筆鋼筆字筆鋒淩厲,遒勁大氣,唐恬不懂書法,也覺得這字寫的極好,俗話說字如其人,這年頭能沉得下心練一手好字的,也很少了。
翻開內頁,原來是一個日記本。
說日記也不準确,倒像是随筆。日期不定,從最開始98年到最後09年,跨度很長。內容也很簡略,小學時候記錄的較多,寫寫心情、學業計劃,什麽時候完成什麽作業,完成的都打勾。沒完成的提醒自己回頭補上。
初中高中只有重要的事情才提一下,因此日期間隔也越來越長。
唐恬本想一覽而過,畢竟跟個死鬼同處一室還是過于恐怖。可不知不覺竟然看進去了,還看的很認真。
一個本子,簡單地記錄着一個人的平生,普通又鮮活,陳煦就像每一個年輕人一樣。會因為課業多而苦惱,會為了想買的東西而攢錢……
他又是個十分自律的人,列出的計劃絕大多數都按時完成了,唐恬倒是蠻佩服這一點。
視線落到紙張上某頁,一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2005年5月3日
終于弄到了小鵬想要的球星的簽名籃球,等他暑假回來給他,一定很高興!
唐恬看了下日期,通篇下來她發現陳煦自小就是個性格冷淡的人,在文字裏不常透露情緒,這個時候陳煦才14歲,跟他弟弟的關系還不錯。這次極少見地用了感嘆號,他一定真的很高興。
除了偶爾提到他弟弟小鵬,随筆裏還經常會出現一個叫做“陳寶”的小孩子。
“我看見陳寶了”
“陳寶在跟大黃一起玩,逗的大黃嗷嗷直叫。我笑出了眼淚。”
“陳寶今天調皮了,惹得前院雞飛狗跳,不乖。”
話語顯出兄長般的寵愛,比寫到自家親弟弟陳鵬時還要親近很多。
“這陳寶又是誰。”唐恬腦子裏簡直是加粗大寫的“十萬個為什麽”。
這一行字跡較為潦草,像是匆匆記起,随手寫下的。
2007年9月15日
下午打球的時候不知道誰的手機放錯進我書包裏,問了一圈人都說不是他們的。奇怪。
本來這個記錄也沒引起她的注意,直到後來的幾張紙上,都頻繁地寫着這個黑色手機。
2007年9月16日
白天交給了學校政教處的老師的手機,晚上又回到了我的書包裏。
2007年9月17日
誰在惡作劇?老師說沒收到過我交上去的手機。可是我明明給了!
9月20日
這手機有問題。我丢進河裏了。
9月21日
手機又回來了。為什麽,我丢不掉它?!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唐恬越看越覺悚然,本子後面的記錄大部分都跟這個黑色手機有關,這從天而降的手機,陳煦嘗試了各種辦法都丢不掉,手機總會完好無損地回到他身邊。
10月1日
我打開了它。
原來如此。但是我并不願意。
那樣的能力,我本來就受夠了。
別再回來了。
“它應該指的是手機吧。不願意,說明手機可能向他提出什麽要求,而他拒絕了。”唐恬沉吟,“最重要的是,陳煦有什麽特別的能力?”
她看過的怪談之類的書都說有執念的人死後才會留下來,那要是怎樣強烈的執念,才能讓陳煦變成鬼還能擁有這般強大的力量?
很快她翻到了最後一條記錄。
2007年7月12日
今天我生日。一碗湯,帶走了陪伴我數十年的大黃。還有我曾經以為的親人。
算了,我要離開這兒了。
最後一條随筆記錄的時間,正好是他撿到手機的半年後,那時候陳煦才16歲。
簡略的兩行字,有一種哀莫大于心死的寂然。
那之後,這個寫了大半的随筆,再沒有新添的內容。而且看本子混在書架上衆多藏書之中,書籍染着層薄灰,也應該很久沒人動過了。
“16歲、要走。是留學?”唐恬記得王麗介紹陳家大少的時候有說過,他大學就在國外讀書,之後讀研,因為陳父叫他回來幫忙他才回來,本來打算就留在那邊的。
她撐着下巴陷入沉思,“湯裏有毒,害死了他的寵物狗和一個親人?是陳寶嗎。”
後半部分的随筆很少提到陳鵬和陳寶了。
而這些舊事問王麗一個鬼媒肯定是不知道的,只有這深宅大院的舊人才會知道一二。
“看來明天要去跟這院子裏人打交道了。”死鬼死不瞑目找上她來,看了這本随筆,她心中也是頗多好奇。
雖然好奇心害死貓、反正她命不久矣,也就用這最後一段時間了卻他的遺願吧。
随筆裏沒有寫手機最後的歸宿,唐恬估計他可能還是沒丢掉,也許跟着他到了國外。這手機委實古怪,她也不想去接觸,因此沒有在書房再搜尋手機的蹤跡。
把日記本放回書架上,她眼前忽然一黑。
“唔……”
第二天清早,唐恬一睜眼想起身,一動立刻捂着脖子□□,也不知昨晚睡的什麽奇怪姿勢,落枕了。
揉着頸子緩緩坐起來,被褥從胸前滑下,唐恬發現她正躺在自己的房間裏,昨晚上書房發生的恐怖場景湧入昏昏沉沉的腦袋,宛如一桶涼水從頭澆下,激得她霎時清醒了,“又是夢?”
一低頭想下地,發現不對,她腳上還圾着雙涼拖鞋。
“……”她該感謝對方大半夜把她提溜出去,還能記得把她送回來蓋上被子嗎。
可是這鞋就不能一并給脫了?
怪不得她腳上涼飕飕的。
算了,不應該對一只不知道還有沒有自己神志的鬼魂要求那麽多。
唐恬看下手機的時間,今天是7月17日,忽然想到幾天前,就是7月12日原本陳煦生日的那個晚上,她在噩夢裏見到了對方。
一股灼熱的腥氣往上湧,她熟門熟路趴在床邊,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咳完了,她拿枕頭邊早準備着的紙巾擦拭,瞟了眼手中被暗紅色血塊浸染的紙張,腦海中浮現白大褂的醫生的話,“胃癌晚期,癌細胞已經向全身轉移,即使化療也沒有什麽用了。”
“最多一個月。”
一句話宣判了她的死期。
“還有二十三天。”唐恬邊起床,邊算了算日子。除開住院那幾天和到這裏來的路途上耽誤的日子,不禁道,“這時間也過得太快了。”
“我覺得快,只是這宅子裏的人巴不得再快一點吧。”
她早點死,早點結了陰親,這家人估計才徹底安心。
想把紙團扔進垃圾桶,她走了兩步猛地回頭,不可置信地盯向枕頭旁。
--那裏,靜靜地躺着一個手機。
從絲絲縷縷的銀灰過渡到墨一般的深黑,漸變色的手機在日光燈下顯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唐恬只覺背上寒氣冒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您訂購的五彩斑斓的黑手機,已送貨到戶,感謝簽收。”
唐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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