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活的聽衆2

唐恬看得出她其實還是怕, 卻努力地讓自己去面對,心中也多了幾分好感。

眼看着夕陽西下,張寧萱看了眼天色, “該做晚飯了,吃了飯我們再走吧。”結果拉開冰箱, 裏面只有幾個發了芽的土豆,和已經開始爛的番茄,除此之外空空如也,她頓時顯得有點難堪。

唐恬說, “我們出去吃,我請客。”

張寧萱搖頭,“天黑之前, 我都不敢出門的。”

唐恬想想她這些年的生活, 體貼道,“那我去買了帶回來。”

唐恬走出門,一股臭味傳來,她望了眼走廊盡頭的廁所,皺了下眉。

她在小區的門口的小炒店買了兩盒飯和兩葷一素, 又去小賣部給張寧萱買了個手電筒。

回去後,張寧萱幫着唐恬把吃食擺在桌子上。唐恬掰開筷子遞給她, 女人接過,似想起什麽,低聲說,“我把自己這份拿回屋裏吃。”

匆匆夾了幾筷子菜放在自己那盒飯裏, 起身就要走。

唐恬詫異,“怎麽了。”

“我怕吓到你。”女人垂着頭,眼神躲閃, 形容畏懼。她一直戴着口罩,吃飯的時候當然必須要取下。

唐恬說,“不會的。”她用着一種稀松平淡的語氣道,“你放心,我不會被吓到的。大熱天的,戴着口罩也不舒服,取了吧。”

一時間,積年的委屈順着少女熨帖的話語洶湧而來,女人眼睛發酸,遲疑了下,緩緩的拉下了口罩。

那張臉像是一團融化了的橡皮泥,亂七八糟黏在了一起。增生的疤痕在臉上凹凸不平,鬼臉似的猙獰可怖。女人低着頭,不敢看少女的眼睛,慌張把頭發扒拉到身前,擋住大半張臉,平靜中帶着麻木說,“這也是假發,我的頭皮在那場事故中,也被灼傷過,再也長不出頭發了。”

隔着發簾她偷偷觎着唐恬神色,只見對方目光沒有絲毫驚吓,也沒有憐憫同情地望着她,就是很平靜的神色,像是看着再尋常不過的東西。

她心中的緊張不安漸漸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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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招呼她,“吃飯吧。”

唐恬本來胃口就不好,女人也沒有吃多少。對視了一眼,唐恬看出對方的疑惑,解釋了一句,“我有病。”

手機讓她活着,但本身體內的腫瘤還存在着。像是一顆□□,是生是死全由手機定奪。

“收起來吧,回頭還可以吃。”張寧萱十分節儉地把剩下的飯菜放入冰箱。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等待着夜幕的降臨。期間,唐恬讓對方畫了一副工廠的地圖,帶在了身上。

“走吧。”

唐恬拿過一支電筒遞給對方,兩個人放輕腳步,走出筒子樓,很快來到了工廠後門那裏。

此刻四下一片寂靜,白天廠房看着還好,到了晚上沒來由的散發着一股涼氣,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虎視眈眈者入侵者。

“我先進去。”唐恬扭頭對對方說,不經意瞥見地上自己的影子。這外面的路燈年久失修,只有這一盞路燈亮一會兒,暗一會兒,忽明忽暗。

而唐恬轉頭的時候,正好是路燈突然亮了起來,照亮着這方區域。她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被拉得老長,細長的手,還有被拉扯得變了形的,有着短頭發的腦袋。

以及……

唐恬背上生生起了一層白毛汗。

“怎麽了?”張寧萱扭頭。

“沒什麽。”唐恬回神,把手心的冷汗在衣擺上蹭掉。為免對方看出什麽,搶先要從門縫鑽過去。

張寧萱推着兩扇門,唐恬先把背包丢進去,彎腰從門縫中鑽過,她骨架小,側面看薄薄的一片,勉強能通過。

進去後換她拉着沉重的鐵門,張寧萱從空隙中鑽進來。

她常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也是瘦骨伶仃,把自己藏在一身寬大的黑衣裏。

張寧萱個子比唐恬要高,費力地彎腰鑽過鐵鏈,唐恬怕她摔倒,下意識的伸手去扶,“小心。”

她握着對方的手臂,觸手冰涼濕滑,像是一塊冷冰似的。

大夏天的唐恬打了個寒顫,張寧萱并未察覺。

過來之後她迅速抽回手,明顯不願跟別人有多的肢體接觸。

唐恬問,“當年出事故的廠房,應該往哪邊走?”

“這邊。”張寧萱辨別了下方向,“這邊是生産區。是全廠的中心地帶,包括主廠房以及附屬生産用房,比如配電站和化驗室、機修配件儲存用房、車間辦公和生活用房、棉印染廠的堿回收站和粘膠廠的酸站等等。”

“到了。”在1棟黑黢黢的廠房門口兩人停住腳步,從外面還看的出工廠有被焚燒過的痕跡,黑乎乎的一片,警戒線松松垮垮耷拉在地上。

兩人打着手電筒走進,一股濃烈的灰塵味迎面而來。

這裏荒廢了十多年,廠房破爛不堪,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一點鐵絲鐵塊都被下崗工人拉去賣錢了。因此主生産車間內空蕩蕩的。

一樓什麽也沒有,唐恬和張寧萱上了樓。忽然樓上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唐恬一下把手電筒給關了,張寧萱反應也快,幾乎在唐恬熄燈後她也跟着關了手電筒,兩人此刻剛剛踏上通往2樓平臺的臺階,兩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不敢動。

就見樓上突然光亮一閃,兩人下意識的扭頭向上望去。刺眼的手電筒光照得唐恬眯了一下眼,還沒看清是什麽東西就聽到兩聲混合着的凄厲慘叫,“鬼啊!”

電筒光倏的從面前閃過,踉跄的腳步聲伴随着尖叫,咚咚咚的跑遠了。

唐恬跟張寧萱也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是人。”唐恬小聲說,兩人重新按開了手電筒,白慘慘的光照在對方臉上,彼此心跳都漏了一拍。

幽暗的環境中,手電筒發出的白光,更是襯得滿臉傷痕的張寧萱,面目可怕,名副其實的鬼面女;而在張寧萱看來,唐恬一身白裙,黑發及腰,巴掌大的瓜子臉慘白如紙,瞳仁又黑又大,幾乎占據整個眼眶,乍一看上去,就跟那電影中的貞子一模一樣。

難怪。兩人都在心中暗嘆,剛才那兩個男的猝不及防看見她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叫聲。

兩人繼續上樓,從對方特意放輕的腳步和帶着的手電筒,看上去也不是正大光明的進來。既然對方走遠了,那她們也好繼續前行。

沒想拐過臺階才剛剛走3樓的走廊,剛才尖叫由遠及近,兩人呼嘯着居然沖了回來,看到唐恬和張寧萱一個急剎車,重重撞在一塊兒,一人欲哭無淚,“媽呀救命,怎麽到處都是鬼呀!”

“別、別過來!”一人朝她們比劃揮舞着手電筒,聲音都在發抖。

死寂的工廠內回蕩着兩人的鬼哭狼嚎,蕩起回聲。

“閉嘴,”唐恬聽的腦仁疼,忍無可忍,“別鬼喊鬼叫的,我們是人,你看清楚!”她轉過手電筒照着自己,白慘慘的臉,仿佛洋娃娃一般。

兩個男生看到這一幕,齊齊打了個顫,不過總算回過幾分神。

“差點吓死我。”說話的是個高個子的男生,還比較健壯,另一個戴着眼鏡,斯斯文文的。

那高個的男生拿着自拍杆架着手機,“我叫王強,他是陳朋,我們兩個是主播。話說這麽晚了,你們在這做什麽?”

唐恬不答反問,“外面的香和蠟燭是你們點的?”

“嗯,我們專門去傳聞有鬼出沒的地方探險的,為了表示敬意特地點了蠟燭紙錢,”高個男生點頭,瞟了眼手機屏幕顯出幾分興奮,“哇塞,居然有這麽多人在看!”

陳朋扯了下他的胳膊,緊張地瞟着黑洞洞的走廊盡頭,聲音緊繃着,“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那邊真的有鬼,那裏面全部都是人的殘肢,胳膊和腿,遍地都是,還有頭發腦袋,好多像燒化了一樣!“

他說得極其恐怖,唐恬幾乎能想象到一地屍體的情況。

“不是,”正在驚惶不安的氣氛中,一個粗粝沙啞的仿佛在玻璃上摩擦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兩個男生看到是那個仿佛鬼一樣的臉被火燒過的女子,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差點吓的叫出聲來。

張寧萱連忙把口罩深拉好,慌張地扒拉着長發擋在臉前,“你、你們看到的應該是假人。以前那一塊是擺放樣衣的地方,有很多的塑料模特在裏頭。”

兩人頓時如釋重負松了口氣,“我就說你大驚小怪嘛,”王強誇張地拍拍胸口,舉起自拍杆湊近唐恬,“來,這位美女,跟大家打個招呼?”

剛才兩次的烏龍事件,居然吸引了近萬人觀看,超過他們之前幾次直播觀看人數的總和了,王強一個激動上前跨了大步,又被唐恬陰郁冷清的注視吓到,那蒼白如紙的臉色、幽幽的黑瞳,遮擋住大半張臉的長發……

一個激靈,滿頭熱血霎時冷卻許多,遲疑了下不敢往前冒犯,默默收回了自拍杆。

至于旁邊的張寧萱,早就連退了好幾步躲在一個櫃子後面,拉上了口罩,整個人完全避開鏡頭。

剛才驚鴻一瞥見到對方的臉,對這工廠做過背景了解的王強也沒有再戳人傷疤。

“他們都說你們是我們找來的托,還誇你們演技好,說剛才真的把他們也吓到了。“

看着彈幕劃過的越來越多的打賞,王強只覺一這趟沒白來。

唐恬微微皺眉,餘光掃過張寧萱,沒有過多解釋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張寧萱沉默地跟在她身後。

被撇下的兩人一愣,連忙跟上,“一起走吧。也好有個照應。說起來,你們是來幹什麽的?你們才是真的膽子大。“

唐恬還是沒理他,王強讪讪,對着鏡頭跟觀衆笑說,“這位美女真是高冷,哈哈。”

陳朋膽子比王強小,一邊走不時回頭看看,“我總覺得黑暗中陰森森的,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窺視着我們……”

王強打趣,“你這是被吓出後遺症來了。沒事,你看這兒荒了多久,連老鼠都不會在這兒坐窩。”

唐恬知道後面有人跟着,他們兩個一直低聲交談,讓寂靜的工廠顯得不那麽死寂。她沒趕他們,兩個男生只以為剛才是烏龍,說着探鬼就是為了好玩。壓根不清楚,她第六感察覺這裏面是真的有問題。

張寧萱有些不安,她走在唐恬前面,肩背瑟縮着一團,大步流星走的飛快,很害怕自己的模樣被那男生的鏡頭給掃到。

兩人幾乎走遍了每一個房間。裏面大部分都是空蕩蕩的,東西淩亂的放着,有着陳腐的味道,灰塵滿地。

兩個男生不近不遠地跟在她倆身後。陳朋話不多,但句句犀利,王強則是像是話痨一樣的,嘻嘻哈哈。可能人多膽子大,他們倆也不怕了,還饒有興趣的實時解說,“你們看這走廊多幽深,那鏡頭簡直什麽都看不到,一團漆黑……”

“這地上有一件衣服!”王強有些興奮地撿起來,衣服灰塵撲撲,是件黑色棒球服外套,衣服完好無損,他跟陳朋換了下手,讓對方拿自拍杆做直播,自己拎起衣服對着舉起的手機鏡頭晃了晃,“看到了嗎。我看到有觀衆說,這件衣服大小跟我身形差不多。是嗎。”

王強把衣服比劃了下,“180的,正好。”

一個火箭炮忽然劃過黑漆漆的鏡頭,王強驚喜不已,“謝謝這位老鐵的打賞!讓我套着試試?沒問題!”

一個火箭炮值1000塊,就算和平臺對半分他也能賺500。

兩個人興奮地對視一眼,就這麽會兒就賺了好幾百,今晚這一趟真沒白來!

王強也不嫌磕碜,抖了抖外套的灰,随手披在肩膀上,對着鏡頭抖肩嘚瑟,“像不像黑幫老大?”

直播畫面裏,一群觀衆直誇主播酷炫狂霸拽,跟着送了不少禮物。

王強喜不自禁。這會兒別說穿這不知是什麽留下的衣服,就是讓他在滿是灰塵的廠房裏打滾,只要給錢他都願意。

忽然,在各種花式誇贊主播中,一條加亮加粗的評論引起他的注意,“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工廠十多年前就垮了。我查過,是個專門生産女士服裝的紡織工廠。這裏怎麽會出現男士的外套。”

不知是不是錯覺,王強明明披着這件長袖的外套,反而更冷了。他幾步追上前面查探的唐恬和張寧萱,“你是這個工廠以前的女工吧。這件外套是怎麽回事。”

兩個人停下腳步,張寧萱看到他披着的外套,搖搖頭,嘶啞難聽的聲音很低,“不是我們工廠生産的。”

見王強不信的樣子,又耐心解釋道,“這外套這樣式,是最近幾年才流行的韓版的棒球服。十多年前國內很少見。”

王強和陳朋面面相觑,“這衣服不是工廠生産的,那是誰的。”

唐恬無語,不知道什麽人的衣服撿起來都敢穿,這人也是傻大膽,“快脫了吧。”

王強看了眼直播界面,已經有觀衆看熱鬧不嫌事大,砸了很多禮物讓他一直穿着到直播結束。

給錢的是大爺,他心裏舍不得這大筆大筆的禮物磨磨蹭蹭不想脫下,兌換成錢都是人民幣呢。

張寧萱盯着那件衣服,呼吸急促了幾分,聲音有些發顫,“我想起來件事。”

“工廠裏那次事故後,就荒了下來。因為荒僻無人,廠房又空蕩,有人莫名其妙失蹤在這裏。電視臺還報道過,外面的路邊監控看到有幾個年輕的男生喝醉了酒進這裏亂逛,結果再也沒有找到。”

她指着衣服的手指發抖,“我記得,其中有個失蹤男生穿着的就是這件黑色的棒球服!因為衣袖繡着條龍,我印象特別深!”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一個比厲鬼還吓人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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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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