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誰是鬼3
一陣劇痛傳來!
陰冷氣息瞬間從腿部傷口襲上全身, 全身是如墜冰窟的寒冷僵硬。
幾步遠處,正與群鬼激烈厮殺、一身濕淋淋西服的水鬼猛地發出一聲極其尖利的嘯叫,那還是它第一次發出聲音, 極其憤怒近乎是咆哮,震的在場活人聞聲眼前發黑, 痛苦地掩住耳朵,喉頭湧血;而那些厲鬼露出驚懼的神情,七竅流血,還有身形虛渺沒那麽凝實的鬼魂, 直接被震的粉碎!
電光火石間,唐恬反應也是迅速,原本為了方便拔鐵釘, 她順手把匕首叼在嘴邊, 現下想也不想抽出刀,反手就要對着阿月的天靈蓋刺下!
阿月猙獰的獠牙死死咬住她的小腿倏地仰頭,唐恬就對上滿頭亂發之中一雙充滿怨忿的眼睛!
是阿月啊。
唐恬眼前瞬間閃現在通靈中,自己切身體會到的少女的感受。
活潑愛笑,喜歡和朋友們打打鬧鬧, 在男朋友面前會露出女孩的嬌羞撒嬌 ,上班偶爾也會耍點小機靈偷偷懶……
努力的生活, 積極地過着自己的人生。
曾經它也是那樣鮮活生動的少女啊。
握着匕首的手遲遲懸停在女鬼頭頂,就在這剎那,一道黑影如閃電般撕裂空氣迅猛襲來,唐恬只覺得腿部一松, 渾身血淋淋的女鬼被面色鐵青、眼神陰沉的西裝男人掐着脖子拎在半空,後者喉嚨裏發出痛苦喑啞的哀嚎,腿腳胡亂掙紮, 長長的尖利指甲抓撓着男人遒勁的胳膊,把西服劃出道道裂痕。
而男人另一只手上青筋冒起,修長有力的指骨成爪,眼看着就要蓋上女人頭發散亂的頭顱,只待用力一捏就能捏的粉碎!
“住手!”
唐恬幾乎破音,她一手握着人偶,一手持匕首,再要換手已然來不及,這千鈞一發之際她急急喊出聲,低頭一口咬住鐵釘露在外面的部分,後槽牙咬的死緊,猛地用力甩頭!
“噗”
極輕微的聲響本來在這激烈厮殺的戰場微不可聞,然而随着鐵釘被徹底抽出人偶的瞬間,所有的鬼魂們都如按下暫停鍵,望着這個方向,一動不動宛如凝固的雕塑。
人偶心髒部位黑紅色的血液洶湧而出,無數高亢的、尖利的、溫柔的女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如旋風般盤旋而出,回蕩在這黑暗死寂的地下室低低絮語,爾後徐徐散去。
血液圍成的安全區內,在這些雜亂重合的聲音裏分辨出了熟悉的音,張寧萱呆呆的,淚流滿面,“阿月!李姐!”
沒有人回答她。
王強和陳朋錯愕地看着那些女鬼如海水退潮般,匍匐着幾乎在幾秒之內,如來時一般從地板上、天花板、樓梯,從四面八方退開,直到徹底退出地下室。
偌大空曠的地下室,眨眼間只剩下他們幾個人,和地上被蹭掉大半的兩個血圈,安靜的彼此呼吸可聞,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噩夢一樣。
“走、走了?”陳朋腿軟的一屁股坐地上,王強也是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擦着額上的汗,“老子真的以為這次必死無疑了!”
張寧萱驀然回神,“唐恬!”急匆匆地向之前唐恬離開的方向跑去,十分擔憂着她的安危。
剩餘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得勒,走吧。
互相攙扶起彼此,緊跟上去,“唐恬,你沒事吧!”
“我沒事!”唐恬朝着她們要過來的方向回道,趕忙對陳煦使眼色,“哥你放手!”
陳煦那彎曲成爪的右手極具威脅地停在阿月腦袋上方,漆黑透不進半絲光亮的眼珠一格格轉動到眼尾處,仿佛十分不滿地斜睨着她,覺得她用了就扔。
唐恬唯恐其他人看見他再吓個半死,雙手合十賣乖,眨巴下眼睛,“謝謝你,我真的沒事。我們回去再說。”
死氣沉沉的眼睛緩緩從眼角轉到了下方,陳煦垂着眼,唐恬莫名覺得對方有點不開心,它像是丢垃圾一樣随手把阿月往旁邊一擲,颀長挺拔的身姿如冰山融化淅淅瀝瀝落到地上,重新彙聚成她身後的一汪影子。
唐恬松了口氣,再看阿月,從拔出釘子後她就不再掙紮了,此刻委頓在地,擡起容貌盡毀的臉,看了眼她。
那一眼,充滿無盡的感激,和深深的歉意。
爾後額頭點地,她四肢着地如來時般窸窸窣窣隐入黑暗深處,再不可尋。
“唐恬!”張寧萱他們趕了過來,看唐恬安然無恙立着,如釋重負。張寧萱眼尖,瞧見她腿上被咬的深深的帶黑血的牙印,神情又是一緊,“你受傷了?”
唐恬掃了眼自己的腿,阿月咬的傷口怨氣侵入,若是普通人早就動彈不得宛如凝固的石頭,而她的血液跟怨鬼相克,起到了保護作用,因此不算嚴重。
看着沒繼續流血,她也暫時沒管,這裏還有兩個普通人,她擔心還會發生什麽,只想盡快把他們帶出去。
“沒事,我們現在可以離開這裏了。”
唐恬把人偶和釘子都丢進鐵盒裏,再裝入背包,帶着其餘三人走出地下室。
路上王強一直看她,間或瞟瞟她的背包,一副十分眼饞的樣子。想找她要吧,看少女眉目冷淡,想想這一路上對方的彪悍行為……
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了讨要這東西的念頭。
算了算了,惹不起。
而且就算真給自己,他也是有點心虛這玩意兒的。
把那麽多鬼魂囚禁着,能是啥好東西嗎。
這一次再沒有詭谲的大霧,也沒有突如其來的怪異聲響。
他們一行人順順利利地來到了廠區門口,依次鑽出鎖門的鐵鏈,站在路燈下,4人這才徹底地放松下來,不約而同吐了口長氣。
“再見了。”唐恬揮揮手,就要跟張寧萱往另一個方向走。
王強忙叫道,“留個聯系方式吧。萬一下次……”
唐恬回頭笑笑,“沒有下次了。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了。”
王強讪讪,待兩人走遠後忍不住嘀咕,“這女人性子也太冷了。我就是想交個朋友而已。”
“走吧。”陳朋是把唐恬的告誡聽到心裏去了,今晚上幾次死裏逃生,現下累的直想回酒店。
他不經意回頭,驀然看到把自己整個人罩在長裙裏的張寧萱,走在路燈下的她沒有影子。
而與她并肩而行的另一個身形纖弱的少女,她投落在地上的影子卻是個短頭發!
陳朋眼睛睜的都快要脫框了,幾乎懷疑自己眼花,他看到她人已經走到下一個路燈去了,可那道斜長的影子還停留在原地,那黑影鼻梁高挺、下颚線淩厲,正對着他們的方向,就像、就像影子在注視着他們!
周圍的聲音連同王強的抱怨一下遠去,他眼前陣陣發黑,渾身脫力一樣軟倒在地,把王強吓了一大跳,“喂喂,你怎麽了!”
眼疾手快把人扶住,兩人一個坐在地上,一個半蹲着,陳朋幾次沖擊太大,神經到底還是鍛煉出來了,想昏沒昏過去,一把攥緊王強的胳膊,聲音哆嗦着,幾乎要哭出來,“她、她們不是人!”
“誰不是人了,你在說些什麽。”王強以為他吓糊塗了說胡話,一手扶着人,迫不及待去摸手機想看看今晚上的直播到底賺了多少錢。
最後那時候為了保命,他直接把手機挂在了脖子上。
屏幕亮起,上面一片漆黑,最中間有一句話的提示“網絡信號不佳,您的直播已中斷。”
“中斷?什麽時候。”王強心急火燎地去看時間,屏幕上只有寥寥幾個留言,最上方觀看人數也不到一百人。
“不可能啊,明明之前都十多萬觀看量了!還有火箭炮、各種禮物加起來好多萬的,都去哪兒了!”
把後臺翻遍,零星幾個打賞,還是以前的。
王強徹底懵逼了,他看到今天的頁面上,最後一條評論有人說,“怎麽黑屏了。”
他急急翻出回放,嘴裏魔怔般念叨,“不可能啊、我明明都直播出來了的、不可能啊……”
直播最後的畫面,顯示是當時他們遇到兩個女生的地方。
畫外音是陳朋猝不及防的驚叫“鬼啊!”
他們在樓上,而樓下的白裙少女聽到異響擡起頭,黑發及腰,那張小臉面無血色,比厲鬼還恐怖。
然而,她旁邊空蕩蕩的,并沒有另一個本來該出現的人。
無意碰觸間冰冷如死人般的體溫、早就中斷的直播畫面顯示的驚人觀看量和豐厚打賞、沒有影子的女人、她看見唐恬的血時往後躲着露出的神情……
自诩為神經粗壯的王強,腦子裏的弦咯嘣一聲,斷了。
“喂--王強!你怎麽暈過去了!快醒醒!”
走開很遠的唐恬跟張寧萱沒有注意到這邊的鬧劇,她們朝着張寧萱的宿舍走去。
走近就看到一輛警車和一輛殡儀館的停在樓下,車燈閃着光,周圍有一些人聚集,議論紛紛,“聽說是當年的……”
“可不是!也太造孽了。”
這棟樓恰好是張寧萱的住處,兩人停下腳步站在樹蔭裏,遙望着燈火通明的4樓,有幾個穿着防護衣的人擡着擔架正走過走廊,張寧萱奇怪道,“有人去世了?怎麽從我那一樓下來。我那裏除了我沒有別人居住了。”
她急着想回家,又有點擔心這個時候上樓跟死者沖撞了,又不想上前跟那些人照面,猶猶豫豫。
唐恬目露不忍,“……等一下吧。”
兩人站在離車子有一段的距離,片刻後,擔架就被擡了下來。白色的床單蒙着臉,已經去世。
擔架是一前一後兩個殡儀館的工作人員擡着,走動間,逝者的身體沒擺好,一只手臂忽然從擔架上垂落,懸空晃了晃,那只手腕上有着觸目驚心的傷口,血跡早已凝固發黑。
周圍的人吓了一跳,張寧萱的臉一下子煞白。
唐恬目送裝載逝者的殡儀館的車遠去,警察排除他殺嫌疑後也很快離開。深夜了,群衆也議論着回了家,仿佛壓根沒看到兩個一直站在樹蔭下的人。
四周恢複寂靜。
張寧萱沒提上樓的事,唐恬也沒說話。
過了會兒,張寧萱像是找到自己的聲音,木着臉說,“你回去吧。明天我再來找你……之前你說的實習,我算是通過了嗎?我還可以在你那裏工作嗎?”
唐恬眼裏流露的流露出悲色,“我們電臺發布的招募公告當然算數。你協助我完成了這次的任務,你的實習完成了,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嗎?你想留在我們電臺工作,而不是去投胎嗎?”
話音剛落,張寧萱像是被雷擊中一樣,臉色瞬間褪盡了血色,像是紙一樣的慘白,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嘴唇顫抖,沙啞的嗓音,“你在說什麽?我為什麽要投胎,我?”
“看看你的影子,”唐恬輕聲說,終于還是到了這個時候。
這一棟筒子樓年久失修。只有1樓和4樓,在樓梯那兒有着微弱的燈光,此刻昏黃的光線,從右手邊斜照過來,唐恬和張寧萱相對而立,唐恬的影子,斜斜的落在地上,被拉得老長,而張寧萱,扭頭看着自己的身側地面,渾身一陣,瞳孔瞬間增大,她沒有影子。
“剛才那個人,是你。”唐恬知道這樣很殘忍,也知道張寧萱看到了,所以臉色大變,但她不想承認。她其實可以陪她繼續演下去,只是怕她徘徊人間久了,堕落成厲鬼。
“不可能,”張寧萱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喃喃着,“我沒有死。我沒有……”她手指着左手邊盡頭的女廁所,嘶啞的喉嚨說,“我是在那裏割腕了,可是我聽到了你的廣播,我想起我還沒有實現他們的願望,我就掙紮着活了下來。那是別人!你看!我還有傷……”
她一把撕開自己長傷口的紗布,當看到手腕上的傷口時,整個人呆若木雞。
唐恬看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極深的刀痕,那那一片血肉模糊,甚至傷口泛着白。這麽深的口子準确無誤的劃破了靜脈。連傷口處的血都凝固發黑,皮膚上呈現屍斑,不知道死了多久。
--跟剛才擔架上逝者落下的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她怔怔仰頭看着4樓樓道間的昏黃燈光,擡不起腿走上去看一眼。萬千記憶洶湧而來,在她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
“你說的對,我早就死了。我只是沒意識到……”片刻後,張寧萱閉上眼,淚珠無聲的滑落,從那一張不忍睹視的臉上,她聲音發顫。
唐恬說,“抱歉,我不是有意瞞着你。”
其實直到她和對方一起吃完飯,她也沒有發現,張寧萱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她表現的實在太正常了,甚至都不畏光。
直到兩人一起要跨越後門那鐵鏈的時候,不經意回頭,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死鬼藏在了她的影子裏頭。而張寧萱的身後并沒有影子,那個時候她極為的震驚,可箭在弦上,張寧萱似乎也對自己的死毫無所覺,唐恬一來需要曉得裏面情況的人領路,二來怕對方居心叵測另有陰謀,是以就這樣帶着她進去了廠房。
之後發生的一系列驚心動魄的事情,讓她根本沒時間來不及據實相告,而回到這裏,對方懇求的望着她,說出自己的願望是希望能夠去電臺工作,她才不得不鄭重的提醒對方。
“去投胎吧,”唐恬誠懇勸解,“你下輩子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安穩又幸福。”
很多人總是追求着更好的物質條件,更優渥富足的生活,卻不知平凡的,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是許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他們甚至開不出燦爛的花,便已經在半途夭折。
張寧萱是好人,她也不像之前的那些厲鬼,有着執着的心願或者仇恨,是以唐恬衷心的希望,她能夠獲得新生。
挂在胸前的手機似乎不滿的震動了一下,唐恬沒搭理。就算知道這個任務完不成,大不了扣一些生命時長好了,她再做其他的任務補回來。她會尊重張寧萱的選擇。
張寧萱的心理素質也比大部分的人要好很多,這一生短暫,什麽坎坷都經歷過了,最初的震驚,悲痛之後,她漸漸平靜下來,想了一會兒,堅定的說,“我還是想留在人間。”
這回換唐恬訝異了,“為什麽?”
張寧萱笑了笑,眼睛泛着淚光,依稀看得出當年清秀貌美的模樣,“要是投胎了的話,就沒有記憶了吧。我現在暫時還不想去,這些年我一直過住在筒子樓裏,走過的最遠的地方,是家附近的菜市場。我看着電視裏,那麽多美麗的風景,那麽多好吃的東西,都沒有機會品嘗,讓我留下來吧。我想到處看看,而且,你也需要有人幫你。”
她看着她,目光溫柔而堅定,用着被煙熏撩過的嘶啞嗓子,慢慢說,“你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做這些也太危險了。”
唐恬年紀雖輕經歷的多,一顆心也被磋磨的堅硬冷漠了,饒是如此,聞言也是深深動容。
有的人在泥潭裏,便恨不得伸手把所有路人拉下來;而有的人縱使自己落難,也不忘提醒着路過的人小心。
一直震動不已鬧騰的手機終于消停了,唐恬看着她,“你怕嗎,以後也許會遇到很多今天晚上類似的事。”
張寧萱破涕為笑,“我也是鬼啊,不怕它們了。其實它們也挺可憐的,像今天晚上一樣去幫助它們,我覺得是有意義的。”
“哪怕,或許某一天你真的會消失?沒有轉世投胎的機會?”唐恬也搞不懂手機的尿性。
“沒關系。”張寧萱說,神情堅定。一晚上的相處,足以讓唐恬知道她心性的堅韌和執着。
“那麽我尊重你的決定。”她點開,翻到午夜詭話APP的員工信息那裏,錄入張寧萱的信息。
“在這裏按下你的指紋,以後就是我們午夜電臺的員工了。”唐恬遞過手機,張寧萱毫不遲疑用大拇指摁上指紋鎖。
“錄入成功。”
唐恬收回手機,沒去看這次完成任務的情況和獎勵。
張寧萱說,“這還是我這輩子簽的第2份勞動合同。以後還請多關照了。”
“彼此彼此。”
張寧萱的屋子不能住人,唐恬帶着人回到自己的住處。兩個人都很疲憊了,就此歇下。
兩人睡着之後,月光下的影子如流水潺潺而起,青面冷厲的鬼魂陰恻恻盯着另一張床上的張寧萱,遒勁的五指彎曲又伸展,來來回回好幾次,似乎在克制着把膽敢占了它床位的家夥給撕的粉碎。
過了一會,曉得暫時拿對方沒辦法,不然妹妹要生氣。它沉着臉,索性扭頭不再看那女人,眼不見心不煩。
它悄無聲息地坐到熟睡的少女的床腳,掀開薄薄的被單,撈起她的腿。
瑩潤如白瓷的腿上,兩個深深的獠牙印觸目驚心,雖上了藥,這些普通的藥對怨毒沒有任何作用,傷口還是發黑,散發着屬于逝者的陰冷氣息。
如果防着不管,怨氣入心,輕則性情大變,重則瘋魔,徹底失去理智。
它附身,冰冷的唇吻上帶着熱度的溫軟肌膚,喉頭滾動。
睡夢中的唐恬覺得自己被蚊子咬了,腿上一陣細微的酥癢,仿佛被吮吸着血液。迷迷糊糊想去抓撓,拍死那只擾人的蚊蟲。
手被什麽東西握住,冷冰沁涼,在這個夏末的天氣摸着像是一塊上好的玉石,十分舒服。
那東西反手把她的手籠在掌心,摩挲着手背,時而輕拍幾下,仿佛哄孩子,很是熨帖。
唐恬睡意朦胧中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開,在對方的安撫下再次沉入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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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在天光大亮中醒來,一看那邊的床鋪空空蕩蕩的,張寧萱不見了。
她摸出手機,午夜詭話APP的後臺果然增加了一位員工。
姓名:張寧萱
級別:三星
特殊能力:隐藏。能不懼陽光在白日下行走的厲鬼,世所罕見。也許是因為她的執念?雖然戰鬥力不怎麽樣,可是在人群裏,無人能察覺自己身邊的人,不是活人哦。
“太厲害了吧!”唐恬驚嘆,沒想到張寧萱的能力這麽牛。
不懼日光,能在白天行走,想想在工廠裏她的表現,完全像是活人一樣,陳朋跟王強都沒看出半點端倪。
唐恬頓時覺得自己多了左膀右臂,心中更加踏實。
起身下床,瞟到自己的腿,“咦?”昨天的傷痕淡的像是洗過的紋身,而且摸着一點都不冷不痛,“自己就好了嗎。”
她還以為是阿月她們得到了解脫,殘留的怨氣也跟着消散了。
她起來收拾了下,出去吃了飯,等到了晚上快十二點,把張寧萱召喚了出來。
“今晚上跟我去解決後續的事宜吧。”
“好的。”面前的女人腼腆地朝她笑笑,口罩擋住了大半張臉。
兩人再次回到工廠。
寂靜的深夜,黑洞洞的廠房空無一人。唐恬看着時間,準時打開了午夜詭話APP。
“各位聽衆朋友們,大家晚上好,歡迎收聽猛鬼夜話欄目。我是你們親愛的主播,糖糖。我們欄目的宗旨是,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絕無虛假。您的痛苦,悲傷,遺憾,都請告訴我,我們傾聽你的痛苦,解決你的執念,消除你的怨忿。”
“今天,我要為大家講述一個帶着時代變遷、極具悲情色.彩的故事。發生在曾經以鋼鐵冶煉聞名遐迩,如今卻落魄了的東北工業之城……”
清冷涼薄的聲線幽幽回蕩在空曠黑暗的廠區,張寧萱在旁邊安靜聽着。
“主播是第二次發現這個鐵盒了,被封印在此地無法解脫的鬼魂,都跟這鐵盒有着密切的關系。到底是什麽人放置的,又是為了什麽目的,主播覺得有太多的未解之謎了。因此在此征集線索,歡迎熱心觀衆踴躍提供跟鐵盒或者秘術相關的信息。”
為免暴露太多情況,她把關鍵信息隐藏了,只說了模糊的大概。
“今天的故事就到這裏。徘徊在此處的無辜冤魂終于得到解脫,它們即将去往該去的地方。主播相信,善惡終有報。那幕後之人,有一天定會成為我講述的故事的主角,得到該得的結局。”
“接下來是我們的熱線時間--您好,這位聽衆想跟我們分享怎樣的故事呢。”
為了讓張寧萱聽到,她開了公放,此刻手機裏傳來由遠及近的、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吟唱。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
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為什麽哭呢
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麽心事就對我說吧
從前我也有個家
還有親愛的爸爸媽媽 ……”
稚氣的嗓音天真又無邪地唱着童謠,分不清男女。
唱了兩斷,對方突兀地挂了電話。
這可以說是史上最短的熱線了。
除了童謠,什麽線索都沒留下。
唐恬和張寧萱四目相對,張寧萱搖搖頭。
“那麽,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咱們下期再見。”
她播放代表結束的《安魂曲》。安寧祥和的樂曲在寂靜深夜流淌。
面前黑黢黢的出過事故的廠房随着動人的旋律驀然變了樣。
陽光燦爛明媚,天空蔚藍,無數身着藍色廠服的女工們,你挽着我,我拉着你,說說笑笑從四面八方彙聚過來,進入到廠房大門裏。
“總算能離開這兒了,我都快被關出毛病了。”
“希望我下輩子投個有錢人家。”
“我就一個要求,長得漂亮哈。”
她們歡喜笑鬧着,就像她們上工的那一天。
在這片藍色的洋流裏,張寧萱伸着脖子張望着,終于看到了念念不忘的身影,“阿月!”
她呼喚出聲,對方正挽着朋友的胳膊說笑嘻嘻地說話,聞聲遙遙望過來。
隔着那麽多身影,她們相視一笑。
阿月伸長了胳膊,踮起腳,用力地朝着她揮手,她那張年輕好看的臉,笑起來一如往昔青春活潑。
“阿月!”
張寧萱笑着,兩行眼淚流進了遮臉的口罩裏,也使勁地揮手示意。
“走了阿月。”旁邊的女工催促,阿月視線落到唐恬身上,彎腰鞠了很深的一躬,爾後站起來,跟她們一起頭也不回地走入了生産車間。
唐恬和張寧萱目送她們離開。
安魂曲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唐恬眨眨眼,剛才的一切仿佛幻覺,面前還是在黑暗中矗立的廠房。
只是這一次,那股經久不散的冤魂氣息蕩然無存,廠房也再也不會害人了。
張寧萱抹了下眼睛,朝着唐恬彎腰,“謝謝你。”
唐恬扶住她,“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好像也慢慢理解了這個電臺存在的意義,和給予她的使命。
用自己的力量幫助徘徊在時間的亡靈們,似乎也不錯?
手機忽然一陣震動,唐恬還以為是黑手機又發布任務了,結果一看是自己的手機,存着名為“節目組”的號碼來了一條短信。
【恭喜你成功進入複賽,四強賽比賽地點--】
【歡樂游樂園】
作者有話要說: 非常肥美的一章,相當于雙更啦。抱歉更晚了。
雖然有些部分比較恐怖,我還是覺得我是治愈系(拍胸口
下一個故事,恐怖游樂園。
我對游樂園真的是真愛……
預告。
“在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游樂園,我就與你來一場約會吧。”
男主戲份會多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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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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