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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宗留下雲玦出于好幾方面的考慮, 最顯而易見的一條是,你鬧出這麽大亂子,放走了魔獸, 如今你想一走了之未免太癡心妄想了。除此之外, 大家心裏也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妙妙真人昨天見雲玦的修為比起當年只增不減,如今道門局勢這麽複雜,對于此人, 要麽拉攏要麽索性除了,沒有說輕而易舉放他走了的道理,至于說具體怎麽樣,他覺得可以再看一陣子。
鐘清現在是有苦說不出, 眼見着看上的人忽然變成了死對頭,他這心理陰影夠深了的。偏偏又在這時候,門外有師弟來報,說山外出事了,唐皎與雲玦打起來了。
昨天那只魔獸逃走後, 天衡宗派了許多的弟子前去追查,卻一無所獲。收到師弟傳回來的消息後, 唐皎直接去找了雲玦, 彼時雲玦被留在雲霞山上, 兩人一見面, 唐皎直接就問他那只魔獸在哪裏, 雲玦不說話, 兩人也不知道是怎麽聊的,唐皎忽然出手,雲玦那脾氣是好惹的嗎?這兩人就打起來了。
鐘清與妙妙真人前去查看,一到現場就看見滿地的狼藉。
“住手!”妙妙真人喝了一聲,“成何體統?”
“唐皎!”鐘清走上前去一把按住了唐皎的肩膀,正在交手的兩人停了下來,唐皎還要往前走,被鐘清用力按住,“發什麽瘋呢?”
“松開!”
“你能消停一會兒嗎?”鐘清本來自己心情就不大好,見到眼前混亂的一幕更是心累至極,已經夠亂的了,怎麽一個個還上趕着添亂啊!
唐皎聞聲回頭冷冷地望了鐘清一眼,一擡手直接揮掉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鐘清見狀立刻喊他,“唐皎!”
鐘清看了眼妙妙真人與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的雲玦,妙妙真人道:“去看看!別出什麽亂子!”鐘清立刻回身迅速去追唐皎。
雲玦忽然就垂了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他看上去是真的被唐皎挑釁得動了氣,胸口随着呼吸不斷起伏,妙妙真人回頭看他,“你怎麽樣?”
雲玦沒有回答,只是緩緩地吐出口氣。
鐘清在雲霞山腳下終于追上了唐皎,他一把用力地将人胳膊拽住了,“你站住!”
唐皎擡手甩開他的手,鐘清一點也不和他較勁,松開手然後又抓住他的肩膀,來來去去幾個回合後,唐皎回頭看向他,“你別逼我動手。”
“我不就是說了你一句嗎?你還要打我啊?你沒事找事跟人打架,我一個做師兄的,還不能說你一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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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得到你管我的事?”
“我是你師兄,師父又不在,你的事情我不管誰管啊?”鐘清沒松開唐皎,同門多年他太了解他這師弟的脾氣了,他這一松手這人要自己心裏不知道要別扭多久,表面瞧着萬事無所謂,其實心裏比誰都想得多。鐘清道:“你過來,過來!”
鐘清拉着唐皎來到附近的亭子裏,按着人坐下,看見他袖口有血跡,“你手受傷了?”
唐皎不耐煩地揮開了鐘清的手,他現在心中不痛快至極,細枝末節的事情壓根不想理會,連帶着也覺得喋喋不休的鐘清煩,“我沒有工夫和你說這些。”
鐘清知道自家這師弟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他道:“我錯了,我錯了好吧?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我不該說你,好了好了讓我看看,你手怎麽樣了?”
鐘清強行撈過了雲玦的手,揭開袖子看發現是一大塊燒傷,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是和那魔獸打鬥時受的傷,“你昨天就受傷了你也不管它啊?”鐘清身上還帶着些他上回受傷剩下來的藥,他簡單地幫唐皎處理了下傷口。
唐皎從昨晚見到雲玦起到現在他心裏就沒平靜下來過,兩人一交手他就感覺出來對方的修為絕對不在自己之下。這些年他一直都在找雲玦,只要這個人不出現,他心中就像是懸着一把劍,無論他修為有多高,始終有陰影盤旋在他的頭頂,如今這個人終于再次出現了!剛把人認出來的時候,他是極為高興的,可很快整個人又像是陷入了新的泥淖中。
鐘清大概也能懂得幾分唐皎此時的心境,這些年他是看着唐皎一步步走過來的,這人其實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那兩次失敗,光看他平時是怎麽修煉的就可以看出來了。十三歲之前,從前唐皎對待修行的态度只能說端正,但是自從落敗後,這七年間他修行是玩了命的,這股狠勁兒用在了自己身上,看得身邊人都心驚肉跳的。
人啊,最忌諱和自己較勁。鐘清将唐皎的袖子重新放下來,“我這只是簡單處理了下,待會兒你還去清妙閣再找點藥塗上,不要跟我說懶得去,不要什麽都不當回事。”
唐皎沒有說話,收回了自己的手。
鐘清道:“別人家師弟都這麽成熟懂事,對師兄客客氣氣的,你這怎麽還和七年前一模一樣啊?你這脾氣真的要改一改啊。”鐘清又道,“衛岚的事情忘記了?”
唐皎盯着鐘清,半晌沒有說話,然後陰沉地問道:“你在哪裏找到的他?”
“天都府。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是一點也真的沒有認出他來,否則我也不會帶他回來。”鐘清心裏是真的後悔,實際上,他後悔得哪裏只有這一件事?有些事情真是想跟人說都不知道如何開口。見唐皎望着自己,鐘清道:“聽我一句話啊,別去招他了。”
“我的事你不要管。”
“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剛從山下回來,到處都亂着呢,天都府莫名其妙多了顆龍珠,估計很快就要沖着天衡宗來了,有什麽事情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好吧?這也是你師叔的意思。”
鐘清好話歹話都說盡了,他靜靜地看着唐皎。
終于,唐皎擡起一只手放在了石桌上,良久他開口道:“我聽說你下山受傷了?”
鐘清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人總算是不再跟他計較了,他道:“天都府外遇到一條大蛟,被拍了兩下。”
唐皎看了他一眼,道:“你沒事吧?”
鐘清搖頭道:“我這都回來了能有什麽事?”他頓了下,“就是上回你給我那把扇子丢了,我想想真是可惜了。”
唐皎倒是沒有任何心疼的意思,随意道:“丢了就丢了吧,本來就是身外之物。”
鐘清道:“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身外之物。”
唐皎聞聲忽然擡眸看了眼鐘清,沒再說話。
另一頭,雲霞山上,妙妙真人正在同雲玦聊天。
“唐皎他這個人脾氣有點古怪,若是惹惱了你,你不要與他見怪。我讓他師兄去勸勸他,他這個人啊,就他師兄的話還聽兩分,我們平日裏也拿他無奈何的。”妙妙真人說着話,他擡手給雲玦倒了杯茶,“你喝茶嗎?這茶葉可是極好的雨前。”
雲玦沒有去接那杯子,妙妙真人也不惱,把那杯子輕輕放下了,道:“我有一事好奇,昨天你與那只魔獸是怎麽回事啊?我瞧着怎麽會和你怪親的,那只魔獸在天衡多年,我打小就見過它,它見誰都恨不得把人燒成灰炭,我們都不敢去招它的。”他望着雲玦,“七年前,便是你将它放走的吧?你放心,我并無追責的意思,只是問一句而已。”
見雲玦不說話,妙妙真人繼續道:“罷了,既然你不太想說這事,那我們說說其他的。當年你不告而別,我還以為你是出了什麽事,過後我還派人去找過你呢!我心裏想,這孩子怎麽一句話不說就走了呢?怪奇的。話說你這次忽然回到天衡又是為了什麽啊?”
妙妙真人半晌才道;“你為什麽一句話也不同我說呢?”
雲玦終于低聲開口,語氣聽不出情緒,“轉告唐皎,事不過三,下回他再來招我,我會直接殺了他!”
妙妙真人端着茶忽然就好半天沒說話。
鐘清這邊好不容易把唐皎勸住,他回到清妙閣中望着妙妙真人,“他真這麽說的?”
妙妙真人點了下頭,“這人我瞧着是言出必行的,看來脾氣也不大好啊。”
鐘清擡手按住額頭,“這話絕對不能告訴唐皎。”唐皎那性子,冷靜的時候比誰都冷靜,一旦不冷靜随便一激就要出事。
妙妙真人道:“我知道,我沒去說。”又道:“對了,他同意留下來了。”
鐘清聞聲詫異地看向妙妙真人,“你說什麽?”
妙妙真人對着鐘清慢慢道來,“我同他說,他私自放走魔獸,按天衡規矩這是死罪,即便他離開了天衡,天衡宗也會派出弟子不死不休地追尋他。意外的是,我之前看他脾氣不大好,可我這麽說他竟是也沒惱怒,反而直接問我想要怎麽樣。”
“然後呢?”
“然後我就說,念在這些年山外并沒有出現魔獸傷人之事,天衡宗弟子也沒有傷亡,此事我可以與他不計較,只是他需要留在天衡宗。我同他說如今正是天衡宗的艱難日子,我們不可能輕易地放他下山,但也不想為難他,他本來就是天衡弟子,若是他願意留下,這一切便是再好不過了。”
鐘清覺得他的太陽穴又開始疼起來了,他擡手一把按住。他是知道的,雲玦一開始并不想要上山,是他硬要将人拽上山,原以為出了這麽些事情後,雲玦那性子他會頭也不回地離開,誰料他竟是答應留了下來,鐘清一時心情極為複雜,一方面這原是他最一開始心中所願,下意識的那點高興确實是真的,可另一方面他的理智又告訴他,這件事真的越來越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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