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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珠收拾好自己, 系上長帔,從側門出了行宮,在夜色的掩映下, 再次來到那座今早她剛離開的帷帳。

她沒有想到, 居然撲了個空。

駱保告訴她, 秦王被太子殿下連夜召去,臨時頂替了陳祖德, 參與兩軍作訓的計劃。

如前所言, 朝廷興師動衆率數萬人北上來到圍場, 除了舉行秋狝大典,另一項重要的內容, 便是進行軍隊的操練和作訓。

這一回自也不會例外。

秋狝已進入後半程了。從幾天前起, 一萬精選而出的人馬便拔軍到了劃定的訓場, 分作兩支軍隊,誰能搶先抵達預先擇定的一處拟作城池的山坡, 便視為勝。

這兩支參與作訓的軍隊, 一方鎮帥為太子李承煜,另一方為大将軍陳祖德。

明日便是正式的争戰演練了,到時候, 皇帝陛下也将親臨訓場觀看兵演,沒想到大将軍今日突然身體不适,空出位子,一時尋不到合适的能夠頂替的人, 最後還是太子開口,舉薦皇叔秦王李玄度, 得了皇帝的準許。

“殿下方被傳去不久,與王妃前腳後步。今夜應當要與将軍們舉行軍事會議, 回不回也不知道……”

駱保知這位王妃不喜自己,小心地看她臉色禀話。

菩珠大失所望。

人都已經到了,也就入了帷帳。她悶悶地呆坐片刻,忽想起一件重要之事,忙喚入駱保,命将書案搬開,将床挪到書案的位置之上。

駱保昨夜在近旁的子帳中聽了一夜牆角,縱是個從小便入了宮的閹人,一向心無雜念,亦聽得是面紅耳赤整夜失眠。待今早王妃走後他收拾地方,發現連書案上的筆墨紙硯等物竟也一片狼藉,皆非原位,心中便暗暗懷疑昨夜這書案是否另作了他用。此刻得到如此吩咐,怎敢發問,當即叫來另一名随侍,兩人一道搬走書案,又将床挪到了王妃指定的位置,忙碌一通,才算完事。

……

李玄度接到上意,當即更衣,随意帶了一二随從便往訓場,行在路上,身後傳來馬蹄的疾馳之聲。

竟是葉霄追了上來。

他下了馬,快步上前低聲道:“聽聞殿下臨時領命要入訓場。卑職恐殿下要用人,故追上來,時刻聽命于殿下。”

李玄度道:“你随我多年,知不知何為服從上命?”

葉霄一頓。

他豈能不知秦王的意思?

傍晚因小王子走失,他見王妃焦急,便現身詢問,得知情況後,怕小王子出事,當時領了王妃之命,離開匆匆去找秦王。

當時秦王就已經不快了。葉霄心知肚明。

傍晚的離開,是他疏忽,未能做到如秦王所言的那樣,在她每日回西苑之前,寸步不離地保護王妃。

但此刻他追趕秦王,卻是特意為之。

王妃固然重要,但說實話,在他的心目之中,秦王安危才是第一。

入訓場代替陳大将軍不是小事,加上秦王身份敏感,處境尴尬,他怕其餘人不足聽用,所以又追了上來。

聽到秦王開口第一句便是如此的質問,他并無多大的驚慌,只低聲道:“卑職想着殿下這邊可能更需人手,故鬥膽違命。且卑職走之前,已另派人守護王妃了。”

李玄度冷冷地道:“我既叫你于秋狝期間保護她,這段時日之內,縱然天塌,哪怕你聽到我身死的消息,你亦不能離她半步。你随我多年,有些話我不便說得太過,我以為你應當明白的。”

這話說得極重了。

葉霄汗涔涔羞愧不已,低聲應是,當即轉身疾步而去。

李玄度目送他背影離去,轉身入轅門,出示身份過了崗哨,徑直來到營房的一頂中央大帳之中。

這裏便是此次作訓的指揮中樞,帳內燈火亮如白晝,太子李承煜正與和明日作訓相關的雙方一幹指揮人員立于一張大沙盤前論戰,忽聽衛兵禀秦王到了,擡目果然見他入內。

他分開衆人,親自迎了上去,笑道:“陳大将軍身體突然不适,明日乙方不能群龍無首,有人舉薦皇叔,道皇叔可運籌帷幄,能決勝千裏,孤深以為然,代替大将軍乙方帥位之人,皇叔最合适不過,故舉薦到了陛下面前。知皇叔與嬸母新婚燕爾,當如膠似漆,若是擾到皇叔,孤向皇叔賠罪!”說罷作揖,作賠禮狀。

李玄度面露微笑,立刻以他那只未受傷的單手托住太子臂膀,阻止他作揖,說:“太子謬贊了。我無半分本事,忝列于此,乃是莫大榮幸,但願能不叫太子以及諸位失望。”說着與那些走來和自己招呼的人一一寒暄。

見面過後,他行至沙盤前,略略看了一眼明日作訓雙方的位置安排,知悉了人事,接收陳祖德一方的指揮軍官之後,便與李承煜道別,入了原屬陳祖德的指揮大帳。

他入帳後,也無下達任何關于明日作訓計劃的新命令,只吩咐按照陳祖德原來的計劃安排明日行動,随即拐入後帳隔出來的一塊供休息的寝間,和衣卧了下去,閉目而眠。

這回作訓,陳祖德為乙帥,坐鎮中樞,帥下有将,由将軍實際指揮明日士兵的行動,再往下,則是輔佐副将以及幕僚等一幹人。

見秦王一來就吩咐照原計劃行事,自己徑直去休息了,衆人面面相觑。

其實人人心知肚明,雖然皇帝陛下再三下令,雙方全力争奪,不許有半分懈怠,膽敢渎職者,以軍法論處。但明日的這場作訓對于乙方而言,如同陪練太子,是必須要輸的。而制定如何輸的作戰策略,卻沒那麽簡單,太過敷衍,輸得明顯,形同渎職,必須調度軍隊,作出拼盡全力的樣子,讓觀戰之人覺得是他們稍遜一籌,實力不敵太子一方,這才落敗。

這是一個吃力不讨好的困難差事,不能令皇帝失望,更不能得罪太子。

陳祖德借病脫身,走之前并未給出什麽明确的作訓方案,幕僚私下也是争論不休,現在繼任的新帥秦王,擺明是來湊數,一來竟去睡覺了。

帥帳下的将軍姓劉,乃是朝廷三品的昭勇将軍,同樣不想擔事,見衆人看向自己,索性将事推給副将,一名四品的騎都尉,自己亦借故先行離去。

這名騎都尉名叫姜朝,是姜家的遠親,從前曾在李玄度所領的北衙禁軍擔任職務。李玄度出事後,他出禁軍,改而投軍,多年磨砺,以軍功升到了這個位置。今夜他從得知秦王接替陳祖德乙帥位置的消息起,心中就替秦王感到擔憂,此刻事情一層層推诿,最後竟落到自己的頭上,無可奈何,沉吟片刻,便叫衆人先行散去,自己來到後帳。

秦王安卧榻上,如同入睡。

姜朝單膝下跪,低聲道:“末将姜朝,鬥膽打擾,見過秦王。殿下這些年可好?不知是否還記得末将?”

李玄度睜眸,轉過臉,雙目凝視着這名昔日的部将,起先并未開口。

帳內燭火投光于他面容之上,他神色淡淡恍惚,似在回憶往事,片刻後,面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将軍不必多禮。我早不是你的上司了,如今一閑散之人而已。将軍請起。”說完再次閉目。

姜朝朝他鄭重地重重叩首之後,方遵命從地上起身,說道:“昭勇将軍亦效仿陳大将軍不願擔責,将指揮之事推給末将。末将無奈,前來打擾殿下休息,若能得到殿下指點,末将不勝感激。”

李玄度沉默了片刻,睜眸,緩緩坐起,道:“倘若我記得沒錯,你當年頗有才幹。對于明日陣仗,難道便無半點想法?”

姜朝遲疑了下,拔出腰間佩劍,走到床前,在地上劃出了一張簡單的地形圖,指着其中一條通往那山坡争奪點的路徑道:“這是一條捷徑,名鷹道,若末将沒有料錯,太子一方必會行經此路,以期快速抵達坡點争奪勝旗。我方可在此設埋伏包圍……”

他頓了一下。

“若要求敗,便只能作不敵之态,待兩軍正面相遇,約定暗號,到時撤退,任由他們通過就是了。只是這般撤退,做派若是明顯,我怕過後問責,無法交差。”

李玄度注視着地上的地形圖,擡起手,示意他将寶劍遞來。

姜朝急忙奉上。

李玄度握劍,以劍尖在地圖西北角劃了一下,說道:“我方此處有片水域,渡河可迂回抵達坡點,你下令減少設防,留給他們作通過的缺口。至于你方才預定的埋伏地,全力争奪便是,不要讓他們輕易通過。”

姜朝眼睛一亮,再一想,又遲疑了,道:“殿下的這個應對之法妙極。只是末将擔憂,這條水路太不起眼,知道的人不多,他們萬一勘察地勢有所遺漏,并無打算經此通過,該當如何?”

李玄度微微一笑:“你過慮了,軍中從來不乏卧虎藏龍之輩,缺的只是能叫他們出人頭地的機會而已,這次作訓便是有能之人嶄露頭角的大好機會。但凡有大局觀,想發現這條路徑,不難。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無人想到,難道你在那邊就沒半個能辦事的人?”

姜朝如同醍醐灌頂,大喜,對面前的這位先皇四子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再次跪地叩謝:“末将明白了!這就安排下去!”他從地上起身,忽又想起一事,頓了一頓,低聲道:“此為殿下之策,末将不敢居功。若是部下問起……”

李玄度将寶劍倒提,遞回給他。姜朝上來,雙手恭敬接過,見他卷衣再次卧了下去,淡淡道:“你道是你與幕僚共議便可。”

姜朝豈不知他這些年處境艱難?回想當初鮮衣怒馬,對比如今舉步維艱,更是倍添感慨。壓下心中湧出的情緒,恭聲道:“末将明白了,殿下好生歇息,末将先去了。”

他匆匆出了大帳,将人全部召來,假意聽取讨論過後,提出計策,衆幕僚無不道好,通知昭勇将軍。那劉将軍見對策甚好,大喜,這才回來調兵遣将,連夜緊急安排明日行動。

次日巳時,曠野之上戰馬嘶鳴,兵甲森嚴,兩軍對壘。在雙方最後争奪的坡點附近的一處地勢高聳、能俯瞰全局的山梁之上,設有一觀戰席。

繪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大旗迎風獵獵飄展,孝昌皇帝親自坐鎮觀戰,此次随扈的上官邕、姚侯二人地位最高,陪列左右,其餘大臣各自按照序列入座。

兩軍之帥因不直接參與作戰,指揮位置也設在了觀戰席上。

太子李承煜和秦王李玄度各自一身戎衣,左右相對而坐,不時有通報軍情的斥候疾步往來,送上雙方的即時對陣情況。

皇帝領衆人行祭天禮,随後宣布對陣開始,氣氛變得緊張了起來。

作戰開始不久,太子李承煜一方的信報便就送到,說按照原定計劃,以一半人馬吸引對方的注意力,拖住對方主力,剩餘人馬悄悄開往之前勘察地形過後選定的一條秘密捷徑。待順利通過,最後的坡點便就唾手可得。

李承煜的心情很是不錯。

為了這次作訓,他精心準備,全力以赴,這幾日甚至不回行宮,吃住都在軍營,親自過問每一個作戰細節,可謂信心滿滿。

得報,他命人将消息遞給令官。

令官快步來到鋪在皇帝禦座前的巨大沙盤前,命士兵在沙盤上标明甲軍的行動路線。

上官邕與姚侯等人下到沙盤之側,指指點點,無不點頭稱贊。

李承煜看了一眼坐自己對面的李玄度。

他神色嚴肅,正聽着一個向他通報消息的斥候的傳話。

李承煜按捺不住心中湧起的一股強烈的妒意,暗暗捏拳,手背之上,迸起了道道的青筋。

他貴為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護不住一個心愛的女子,每日被迫看着她和自己的皇叔出雙入對,而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緒都壓在心底。

這種痛苦的強烈程度,已經徹底地抹去了他心中原本還留有的幼時追随皇叔李玄度在京都中走馬射獵的溫情回憶了。

他現在只剩下了滿腔的嫉妒和遷怒,有時甚至想,倘若自己沒有如此一位皇叔,那麽今日的一切,又該會是如何的局面?

就在李承煜陷入了自己的情緒,漸漸走神之際,忽然消息突變,平原野地之上,雙方的對陣,發生了變化。

新的消息傳來。甲軍在搶奪通過一處要地之時,遭遇乙軍埋伏,對方寸步不讓,現雙方正處于對峙。

李承煜神色微變,頓時緊張起來。

再片刻,更為不妙的消息又傳來了。

原本被派去拖住乙方主力的計劃似乎也被對方識破,乙軍避而不戰,抽調兵力,趕去增援,甲軍那支陷入包圍的主力陷入險境,正苦苦支撐,等待援軍。

沒想到戰局竟起了如此的變化。方才還在稱贊甲軍軍事安排的大臣們都靜默了下來,等着後續的消息。

李承煜不禁再次看向對面的李玄度。

他眺望着遠處一片莽莽蒼蒼的叢林,神色顯得很是平靜。

李承煜勉強鎮定下來,催促斥候再去探查消息。

平原戰場之上,那條甲軍勘定的要争奪的位于叢林中間的路徑之上,人仰馬翻。越來越多的甲軍身染紅漆。

這是陣亡的标志,代表他們只能退出戰場的争奪。

甲軍指揮作戰的二品龍虎将軍上官珧在獲悉前方戰況之後,得知陷入包圍,前路被阻,而對方還在繼續調來人馬,大力阻撓。

這不在計劃之內。

上官珧暴怒,更是心驚。

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擺出了如此的架勢,像是要來真的。倘若自己這邊失敗了,最後叫對方奪了坡地,到時候,如何面對太子?

他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命将剩餘的主力調來,作全力一搏,無論如何,必須要突圍而出,哪怕只剩最後一人,只要能搶在對方之前抵達預定的坡地,那也就是勝利。

軍令層層傳達,傳到甲軍陣營的一名百長手中之時,停住了。

這名百長便是崔铉。

此次兩軍作訓,不限兵源,除了常規軍隊的軍士之外,禁軍和羽林軍也可參加遴選。

崔铉便是順利通過遴選的其中一員,入了太子麾下,成為甲軍一員。

因他此前在羽林軍中過了十人突,升了一級,所以此次作戰,領了百長之職,手下統領百人。

那來傳令的上官是名正六品的雲騎尉,見他遲遲不動,揮鞭便要抽下,沒想到竟被他一把握住了馬鞭,一扯,坐立不穩,一頭便從馬背上栽了下來。

雲騎尉大怒,爬起來命人将崔铉捆了。周圍的士兵卻是猶豫不決。雲騎尉更是憤怒,拔出佩刀,朝着那個違抗命令的青年軍官刺去,被一腳踢開佩刀,再次跌坐到了地上。回過神來,正破口大罵,忽見對方拔刀架在自己的脖頸之上,神色充滿煞氣,不禁一驚,不敢再罵,勉強道:“崔铉,你想幹什麽?你這是以下犯上,公然違令!若耽誤軍情,叫乙軍奪了坡地,你就是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一邊說,一邊大聲呼喊自己的手下。

崔铉倒轉腰刀,刀柄狠狠一擊,那雲騎尉頭破血流,暈厥在地。

衆人見他下手如此之重,皆吃驚。

崔铉卻若無其事地收了刀,目光環視了一圈跟着自己的人,開口道:“似前方這等地形,最容易落入陷阱,乙軍擺好陣營,就等這邊自投羅網。昨日我便進言提醒了,你們應當也知道的,奈何人微言輕,上頭沒有誰當一回事。”

衆人紛紛附和,膽大的開口罵上官誤事。

崔铉示意衆人噤聲,待安靜下來,說道:“你們都和我一樣,出身羽林、禁軍,在尋常百姓眼裏,自然高人一等,奈何平民出身,在權貴眼中,算得了什麽東西?今日幸好只是作訓,若真槍實刀,對陣的是外來之敵,只怕全被送去枉死!我們死了,他們何曾會眨一下眼?”

衆人依然沉默着,臉上卻露出了不忿之色。

崔铉繼續道:“我剛入羽林,你們的資格都比我老,當更清楚,羽林之中,有高級官身者,無不是高門貴子、世家子弟!我當日拼死從十人突裏突圍,今日也不過做了個小小的百長。你們以血肉之軀效忠朝廷,卻被那些吸血食髓的世家子打壓鄙視,何來一個公平的升遷機會?”

衆人皆以為然,不忿愈發濃烈。

崔铉又道:“今日就有一個絕好的機會。我前幾日勘察地形,知道一條路徑可抵坡點,雖要繞道,路途艱難,但比眼前這個法子,勝率更大。你們若是随我同行闖過去,搶先占領坡點,便是個絕佳的立功機會。你們放心,今日之事,若是有功,我絕不獨占,若是不成,上頭過後問罪,我一力承擔,你們只是被迫聽命!”

軍士們相互對望。

崔铉年紀雖輕,但自從那日過了十人突後,在羽林軍的下層便頗受擁戴。此刻聽他如此發話,不少人蠢蠢欲動,剩下一些穩重些的發問:“乙軍難道沒有設防?”

“所以才要突襲,攻其不備。富貴險中求,這個道理還需我多言?”

他命親信将雲騎尉的嘴巴堵住,捆了,随即将染血的刀一把插入刀鞘,目光掃視了一圈衆人:“太子必定求勝心切。只要最後能贏,無需計較手段!想立功的,便随我來!”

衆人熱血沸騰,再沒有反對之聲,将那個雲騎尉一腳揣進路邊的草叢,立刻跟随出發。

午後,雙方戰事一直膠着。

李玄度始終安坐,李承煜雖也貌似鎮定,卻心浮氣躁。當又得知消息,自己這邊身染紅漆被迫下場的“陣亡”人數已經過半,而對方的傷亡不到三分之一,臉色掩飾不住,變得越來越難看。

消息不斷傳來,全都不利甲軍。

看着沙盤上劣勢越來越明顯的甲軍陣仗,太子舅父上官邕等人的神色也是越來越凝重。

太子不斷出汗。

戰甲厚重,內裏的衣裳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之上,就在他惱怒絕望之時,忽然這時,看到遠處的那個坡點之上,升騰起了一簇紅色的煙火。

煙火在空中散開,猶如一朵盛開的巨大的花朵。

這是有人奪取了坡點的标志!

頓時,看臺上的衆人起了一陣騷動,不顧皇帝就在身側,紛紛站了起來,低聲議論結果,猜測到底是哪一方贏得了最後的勝利。

皇帝眺望着遠處那簇紅色的煙火,臉色亦變得微微凝重。

太子的手心一陣發冷,汗津津的。

他一時站不起來,再次看向對面的李玄度。

他的皇叔,還是那樣坐着,神色平靜,并未顯露出勝利者的該有的喜悅之色。

又輸了。

在這樣一場重要的軍事作訓行動中,自己竟然輸給了他。

李承煜的胸膛之下一陣發悶,只覺身上衣甲沉重,壓得他快要透不出氣了。

山梁之下,一騎快馬正朝着這邊疾馳而來,馬頭上插着的旗幟随風飄揚,轉眼到了近前,奉上戰果的消息。那消息一級級地傳遞而上,最後傳到了沈臯之處。

他面露微微喜色,立刻快步走到皇帝的禦座之前,大聲道:“啓奏陛下,甲軍先行抵達,勝!”

皇帝臉上露出了微微笑容,問經過。

沈臯道:“甲軍明裏要過鷹道,實則是為吸引乙軍主力而布下的疑陣,在成功将乙軍主力拖住之後,另派了一支奇襲小隊約百人,以一名叫崔铉的百長統領,繞道突襲,以火攻破了乙軍西北方向的一處水寨,渡過水寨,率先抵達!”

皇帝點頭,一旁的上官邕和姚侯大喜,紛紛撫掌,稱贊太子安排的妙計。

沈臯轉向一時還未從消息裏回過神的李承煜,笑着躬身:“恭喜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英明,統領甲軍,勝利奪标!”

李承煜心髒一陣狂跳,看着衆人紛紛走來向自己恭賀,很快回過神來,臉上露出笑容。

皇帝觀戰一日,有些疲乏,下令論功行賞,又親自撫慰了一番落敗的李玄度,擺駕先行回往行宮。

李承煜送走皇帝,立刻命人将那名百長帶來,随即追上了正待離去的李玄度,笑道:“今日對仗,場面精彩,多謝皇叔承讓!”

李玄度笑道:“太子用兵如神,最後獲勝,乃是理所當然,臣不敢當。”

李承煜擺了擺手:“皇叔客氣了。侄兒記得先前,侄兒曾與皇叔約定再次狩獵,前些日各自忙碌,眼看秋狝就要過去,侄兒一直未忘。這幾日皇叔若是得空,侄兒可否再向皇叔請教一二?”

李玄度答應了下來。

這時,一個太子随從上來傳話,道那名叫崔铉的百長到來了。

李承煜面露喜色,立刻下令将人帶上。

李玄度轉頭,看見那個河西少年從一匹疾馳而來的健馬背上翻身而下。

劍眉長目。

但幾個月不見,他膚色比從前愈發黧黑,面容也更加削瘦,目光卻變得冷漠無比。

這張臉容之上,早不見了年初河西初見時那尚帶幾分少年氣的稚氣了。

他的身上,透着一股血的肅殺味道。

李玄度對此并不陌生。

崔铉邁着大步,行至他的面前,略略停步,垂首恭聲喚了一聲殿下,随即朝着太子李承煜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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