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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十八部的人不谙兵法,将軍聲東擊西,虛虛實實,可是教他們吃了大苦頭。前面地形适合伏擊,若是能引草原十八部大軍到此,前後圍堵,再伏兵高處,定能使他們來得,去不得。”

天色漸明,宇文寧在羅成背後,觀兩側山勢陡峭,煙霧缭繞,中成峽谷,是個絕好的狙殺之地,一只大隼振翅自山巅飛起,叫聲凄厲,從頭頂盤旋飛過。

羅成沒有回頭,握僵的手卻明顯僵了一下,緩緩言道:“率大軍攻打草原十八部的是右骁衛将軍長孫晟,我只是适逢其會。”

長孫晟,北周時官至奉車都尉,頗得丞相楊堅賞識,隋代周立,為隋大将,大義公主嫁往草原十八部時長孫晟是使者,沙缽略可汗喜歡其為人,留在草原十八部游歷一年之久,也便是那時他察知草原十八部山川形勢及部衆強弱,為以後多次出兵草原十八部打下基礎,其一生,為保持隋北境的安寧,作出重大貢獻。比他名氣更大的卻是其子嗣,其子長孫無忌後為唐貞觀年間名臣,女嫁李世民為妻,便是歷史上着名的長孫皇後。

“原來是這樣。”宇文寧答應一聲。

“籲——”羅成高呼一聲,勒住馬,仰望四周山勢,嘴角忽露出一絲笑,他跳下馬背,前面的将士見狀也紛紛下馬。

羅春扶了扶颠的歪了的兜鍪(mou),小跑到羅成跟前,也仰首随着衆人觀了觀山勢,問道:“小侯爺,要在此處伏擊敵人嗎?”

羅成點了點頭,伸手向宇文寧,宇文寧會意,扶着他手臂爬下馬背,“謝謝。”

“羅春,把馬牽到前面林子裏藏好,張允,你帶領四個弟兄去南面山上,餘下弟兄與我一道去北面山上,待草原十八部追兵進了山谷,看我號令,一起射殺。”

叫張允的生的面若重棗,虎虎生威,肅然應下,便帶人向南山上攀爬而去。

羅春哭喪着臉,望着羅成等人快步離去的背影,小聲抱怨道:“又留我看馬。”

宇文寧不覺好笑,想來這一路上,他沒少獨自看馬,笑盈盈道:“羅大哥,還有我呢。”

羅春兩眼晶晶亮,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對啊,還有宇文姑娘。”

宇文寧牽着羅春的馬,輕輕撫着馬頸,若有所思的言道:“若是這馬看得得當,也是能立大功的。”

羅春喜歡道:“真的嗎?”

宇文寧點頭道:“不過要看草原十八部的追兵給不給我們這個立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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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春一時不解她話裏意思,揉着鼻子一邊苦思冥想一邊問道:“宇文姑娘,為何要草原十八部的追兵給我們機會?”

宇文寧淺淺一笑,“若他們來的人數少,你家小侯爺三下五去二就都收拾了,用不着我們動手。”

羅春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懂。”

宇文寧指了指前面山榆林子,“先把馬匹藏好,我再告訴你。”

“好啊。”羅春喜滋滋跟在宇文寧身後。

晨曦熹微,薄霧微寒,羅春攀着山榆賣力的砍削樹枝,宇文寧蹲在樹下空地上,剝下樹皮,搓成繩索,将砍下的樹枝結束成捆,分別系在馬尾上。

“草原十八部的兵若是大隊追來,看到林子裏狼煙四起,就會以為裏面埋有伏兵,不敢上前來,又不甘心退回去,在山谷裏徘徊不定,小侯爺跟張允他們正好在山頂上放箭,可真是個好主意,宇文姑娘,你真聰明,是怎麽想到這個法子的?”

宇文寧手上不停,說道:“其實我也是書上看來的,三國時燕人張翼德在長坂坡曾用此法騙過曹操的大軍。不過若是草原十八部的兵來的少,這個法子就派不上用處了。”

“昨晚草原十八部的兵弄不清我們的虛實,才要回防,現在天亮了,他們一定會派大軍追來。”羅春臉頰紅紅的,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

宇文寧結好最後一匝樹枝,拍落袍子上草屑,站起身來,“羅大哥,樹枝夠了,不用再砍,你只用把這十一匹馬連在一起就好了。”

羅春把匕首插在腰間,從樹杈上跳下,按照宇文寧的交代,将十一匹馬用馬缰首尾相連在一起,到時候他只用騎上第一匹馬,餘下的馬便會跟着一起跑,宇文寧折了細軟的樹枝編成一個圓環,又墜了樹葉雜草,戴在頭上,向林子邊緣走去。

“宇文姑娘,你在外面放哨太危險了,還是我去吧,我現在就教你騎馬,你這麽聰明,一定學的會。”

宇文寧微微一笑,臉頰上兩個淺淺梨渦煞是可愛,她指了指頭頂的帽子,道:“放心好了,我會隐蔽起來,草原十八部的兵一定發現不了。”說着蹦蹦跳跳向林外跑去。

“宇文姑娘,宇文姑娘……”羅春仍舊是不放心她去放哨,叫了兩聲,可是宇文寧已經走遠了,他望着那個着月白上襦明綠缬裙的影子消失在草叢樹影後,才回轉身,又将馬尾上系的樹枝一一加固了一番。

宇文寧跑到林子邊緣,先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又折了好些藤木,才趴在地上,将草木覆在身上。隐蔽妥當,她眺望着山谷的唯一入口,只等着草原十八部的兵追進山谷,她好知會羅春在林子裏做疑兵。

兩側高山聳立,山上少草木而多頑石。宇文寧擡頭望去,早已不見了羅成等人的蹤影,想來他們也已隐蔽好了。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山谷外響起雜亂的馬蹄聲,宇文寧心道,草原十八部的兵來了,忙集中精神,盯着谷口,果不其然,來的正是草原十八部追兵。

宇文寧壓低身子,見滾滾狼煙中,有十幾個騎兵沖進山谷,當先隊長模樣的人在谷口勒住馬,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山林地勢,用草原十八部的方言叽裏呱啦的跟身後騎兵說着什麽,那個兵便調轉馬頭退出了山谷。其餘草原十八部的兵則在谷口駐足不前。

宇文寧心裏尋思,看來草原十八部的人也蠻聰明,只是琢磨不透他們是去叫幫手,還是要撤退,只能耐心趴在草叢中等待。

不多時,先那個草原十八部的兵打馬回轉,與那隊長唧唧呱呱說了一頓,草原十八部的隊長當先策馬向山谷裏走去,只是走的極慢,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周遭動靜,宇文寧心想,看來他們是前鋒,後面還有大隊,大隊一定是等他們确認此處安全了,才敢進谷。

想到此處,宇文寧又有些發愁,事先并未與羅成約好,若是他這會下令放箭,那就成了打草驚蛇,自己的計策便用不上了。

山半腰處,嶙峋山石後,羅成也正專注的觀察着山谷中敵兵的動靜。

同伴趙鑲低聲問道:“小侯爺,你說宇文姑娘一動不動伏在那裏做什麽?”

原來他們早瞧見了宇文寧從林中跑出,隐蔽在林子邊緣。

羅成搖頭。

趙鑲眸子忽然一亮,驚喜的說道:“小侯爺,你瞧,草原十八部的兵來了,我們動手吧。”

羅成神色若常,仍是搖頭:“先不要動手,他們只是前鋒,探路的。”

再俯視谷底,只見那十幾個騎兵漸漸深入山谷,仍舊行的極慢,那隊長在馬上執鞭指了指遠處的榆林,一個騎兵打馬便奔了過去。

趙鑲不由叫道:“糟了,他們瞧見宇文姑娘了!”

羅成眸子陡然一沉,卻緩緩搖頭,“她藏的很好。”

趙鑲仍舊放心不下,不時的朝那邊瞟上兩眼。

宇文寧伏在樹藤下,遠遠看見走來的馬蹄,心中暗叫不好,又盡量将身子伏的更低。

那個騎兵奔到林子外,繞着林子邊緣慢行,一邊眺望林子裏情形,一邊拿着手中長槍随意戳着腳下草叢。

眼見馬蹄便要踏在宇文寧伏身的草上,宇文寧心中大駭,額上冷汗涔涔,情急中緊緊掩着嘴,身子一動不動。那騎兵卻忽地調轉了馬頭,向一旁走去,宇文寧剛松了口氣,卻見一把明晃晃的槍穿過草叢,直刺了下來,不偏不倚,正中她右臂,一陣鑽心刺痛,她險些呼出聲來,擡眼看去,血已滲過月白衣袖湧了出來。她當下也顧不得疼痛,心裏卻只盼着那人不要看見槍頭上的血跡才好。

那敵兵仍舊拖着槍,時不時刺出一槍,目光總在林中,又巡視了一會,仍無發現,便騎馬回去了。

宇文寧見他走遠,放松了警惕,便愈發覺得臂上的傷口火燒火燎,疼痛難忍。

那邊,草原十八部的隊長差了人回去報信,餘下的人仍在谷口徘徊。

山腰處,羅成緊緊盯着宇文寧俯身的地方,趙鑲在一旁皺眉嘀咕道:“也不知道宇文姑娘怎麽樣了。”

羅成收回目光,“敵人大隊馬上就到,準備動手。”

一陣嘶鳴從谷外傳來,狼煙翻滾中,兩三百草原十八部的騎兵策馬奔騰而來,擁入山谷。

宇文寧一個激靈,忍着手臂上劇痛,從地上爬起,頂着背上樹枝,朝林中奔去,一邊奔襲一邊大喊,“羅大哥,快,讓馬跑起來。”此時日光山色,古木參天,樹影随風而動,倒也沒有人留意到宇文寧這株‘會移動的樹’。

羅成攬着長弓,三箭齊發,射向最後進入谷中的三人,先阻了敵人的退路。

對面山上張允見羅成動手,也與同伴挽弓便射,都是心照不宣的先射敵人後隊。

山谷出口狹窄,屍體馬匹擁堵在那裏,前軍便是想退,一時也退不出去。這都是羅成先前教給他們的戰鬥策略。

箭矢又疾又準,草原十八部的追兵登時大亂,紛紛攬起弓箭朝山上一通亂射,卻又那裏射的中隐身在山石後的羅成等人。人叫喚馬嘶鳴,血腥氣迅速在山谷中蔓延,蕭殺迫人。

草原十八部的兵找不到敵人所在,驚恐萬狀,退不能退,便欲騎馬迅速通過峽谷,這邊廂羅春聞得宇文寧疾呼,便打馬在林中空地上奔馳,攪得塵土飛揚,草原十八部的兵奔至林外,見狀,以為林中伏有大批隋兵,并不敢上前,只是朝林中放箭。

草原十八部的兵擁在谷底,好似困獸,一時猶豫不定,進退維艱,擁擠踐踏,死傷越來越多。

羅成等人眼瞧着箭矢用完,便扳起滾圓的大石抛下,砸死砸傷不少敵兵與馬匹,山谷中一時伏屍遍地,血流成河,日光從谷頂的狹縫裏射下,光暈明滅不定,映得血色瑰麗妖冶,詭異駭人。

宇文寧躲在一株大榆樹後,匆忙中,從裙子上撕下一塊布,胡亂包紮了傷口。

不多時羅春已頂不住,在林中嗷嗷大叫還伴着劇烈咳嗽,想是塵土吸入了喉中,“咳咳,不好了,草原十八部的狗賊射中了小侯爺的馬,不好了,咳咳,又射中一匹……”

宇文寧急急從樹後奔出,“羅大哥,你趕緊下來,馬受了驚吓,不用驅趕,便會自己跑。”

羅春緊緊握着馬缰,“不行啊,他跑的太快,我下不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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