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毆打

到了尚書府,沈璧一腳踹開大門,怒喝一聲,“高骈,給老子滾出來!”

門房聽到動靜,剛露頭就被他掀了出去。

沈璧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直逼正廳。手中的金戈槍穿門而過,不偏不倚地釘在正廳的匾額上,将上頭龍飛鳳舞的“清風峻節”四個字生生釘成兩半。

未幾時,高府便燈火通明,十來個護院齊刷刷将沈璧包圍起來。

“何人膽敢在此造次!”

還沒等他們看清來人,沈璧已奪了其中一人的佩劍,衆人只覺得劍光,火光,月光交相輝映,幾乎融為一體,随之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腹部,腿部傳遍全身。

護院齊齊倒下,一時慘叫連天。

“叫高骈滾出來!”沈璧擲了劍,大有多拿一秒就是髒手的意思。

此時高骈睡得正香,聽聞府裏來了刺客,被護院團團圍住,便想瞧瞧是哪個不怕死的,敢到他府上鬧事。隐隐聽到沈璧的聲音,暗覺事情似乎不大妙。

沈璧敢單槍匹馬地殺到府裏,定知道了近日傳的沸沸揚揚的定親一事跟他有關。

不過,放出消息時,他已料到沈璧該有的反應了。他最多就是來出出氣,尚不敢真因此殺人,自己只需來個死不認賬就行。

沈璧等的不耐,“我說了,叫高骈出來!否則,這金戈槍今日便拿你們的血來祭!”

“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在此撒野……原來是侯爺,下官有失遠迎,不知侯爺半夜到訪,有何指教?”高骈攏着袖子,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路過地上掙紮的護院時,擡腿就是一腳,“丢人現眼的玩意兒,還不趕緊滾!”

長|槍攔住了高骈的步伐。

一片海棠飄然落下,卻被一分為二。這吹毛斷發的槍頭,淬了劇毒般在高骈的頸旁閃閃發光,将他臉上的驚恐呈現的淋漓盡致。

沈璧譏笑,“看來高尚書是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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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刀槍無眼,這金戈槍還,還是先收起來吧!”高骈後退一步,離槍頭遠了些,神色複雜,說不出想哭還是想笑,“我知道侯爺不會濫開殺戒。”

“那倒不一定。”沈璧絲毫不隐藏眼中的殺意。

高骈幹笑,完全沒了剛才的無知無畏。“我這條命哪有侯爺的值錢?尚不值得侯爺親自動手。”

“确是,取你這條爛命,只會髒了本侯的手!”他依言收回長|槍。

高骈心想,自己還是高看沈璧了。臉上的笑剛剛凝聚,人就被沈璧一腳踹到了花牆上,那笑容也如墜地的瓷器,碎個幹幹淨淨。這一腳快且意外,高骈沒有任何心理準備。趴在花圃裏嘔了好一會兒血,才緩過來。

“沈,沈璧,你……”

沈璧走到他面前,慢斯條理道:“高大人,一個戶部尚書沒了,還有千千萬萬個可以頂上去,可若一個大将軍沒了,你說,朝中有誰可以替代?”

他的嘴邊挂上一絲鋒利的笑,“高大人位高權重,更要居安思危。有些事可萬萬不能忘。比如,你是太師的狗腿。比如,本侯效忠的是皇上。你說,萬一我失手把你打死……皇上會如何?他剛登基不久,外強環伺,內亂暗湧,我不說,高大人也明白。所以,下次招惹本侯前,掂掂自己的分量!”

他揪着高骈的領子,揚手就是一巴掌。夜深人靜之際,這一巴掌聽來分外響亮。響亮的高骈幾乎分不清他的暈眩是源自這刺穿耳膜的聲響,還是屈辱疼痛帶來的憤怒。

沈璧的聲音低的只有他二人才能聽到,高骈知道沈璧故意羞辱自己,可他還是按壓不住心頭呼之欲出的怒火,“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口黑血。

“……你如此大逆不道,我,我一定要禀告皇上,治你的罪!”高骈靠着花牆,只有進的氣,沒有出得氣。

“剛才的話有誰聽到?有誰可以為你作證?焉知你不是為了報複,故意污蔑本侯?高骈,你誣陷沈秋泓通敵賣國,這筆賬,我可一直記着呢!在我沒有找你麻煩之前,你且夾緊尾巴,好好享受最後的好日子!”沈璧扯過高骈的衣擺,擦掉手上的污血,笑得分外涼薄。

高骈駭然擡眸,方才沖天的仇恨悉數被這一刻的恐懼壓制,“你,你有什麽證據?”

“我是沒有證據,你最好祈禱我查不出證據,否則,我會讓你血債血嘗!”

院中火光大盛,腳步聲淩亂,似乎來了不少人。

沈璧回頭,見禦林軍的人馬在院裏一字排開。走在最前面的趙統領上前朝二人行禮,看了眼傷勢十分慘烈,倒在牆根的尚書大人,險些沒忍住笑,“侯爺,高大人,随末将入宮一趟吧!”

“趙統領先行,待本侯回去換件幹淨的朝服。”

沈璧是沖回侯府的。

進了門就将染血的長袍脫下,丢到一旁,好像那衣衫上沾染了令人惡心欲吐的東西一般。

福伯忙上下檢查,“侯爺可有受傷?”

“沒。”沈璧胃裏翻騰的厲害,“備水,我要沐浴!”

福伯一邊着人備下洗澡水,一邊打探,“那……高骈可好?”

“為何不好?”沈璧睨他一眼,“你怕我将他打死?放心,我才不會幹那麽蠢的事,打死他只會髒我的手。”

福伯懸着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

洗去身上的污物,沈璧的呼吸暢快了許多,把外間候着的福伯叫了進來,“準備朝服,我要進宮。”

“這麽晚了,皇上還召侯爺面聖,是不是高骈的事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裏了?”福伯抱着朝服進來,看到光着膀子從水裏起身的沈璧,頓時愣住。

眼前根本就不是少年人該有的身體。胸口,腹部,手臂……一道又一道可怖的傷疤,密密麻麻幾乎布滿全身。

方才泡澡時沈璧一直在出神,忘了這一身的傷根本見不得人。這會兒看到福伯的反應,才察覺上身未着一縷,能看的,不能看的,都被他瞧見,忙扯過披風,胡亂裹住傷痕,“朝服放下,出去!”

福伯沒動,眼裏湧出淚水,“少爺,你身上的那些傷……那些傷……”他哽咽的有些說不下去。

如今光鮮亮麗的表面下,曾是怎樣的生死徘徊和煎熬?

沈璧知道福伯又心疼他了。小時候受傷了,福伯也是這樣一遍遍喊着“少爺”,潸然淚下地為他處理傷口的。他亦被這一聲稱呼喚得胸口泛酸,許久,只拍了拍這個忠心耿耿的老奴,語氣平和如水,“沒事了。這些傷口都好了,不疼。”

福伯眼底渾濁,連連搖頭,“侯爺,這些傷都是怎麽來的?老奴從沒聽你說過。”

沈璧笑得風輕雲淡,“戰場上留下的,那時候年紀小,受傷在所難免,不必大驚小怪。現在已沒什麽人能傷到我了。”

他十六歲做百夫長,只用了五年就成為鎮邊大将軍,接手沈秋泓的殺破狼軍,個中心酸,不消說,福伯都能猜到。

一個在疼痛和鮮血裏長大的孩子,這些傷疤又算得了什麽?根本就不值得他為此悲不自勝,心有戚戚。

可他越是覺得這些傷理所應當,福伯就越難過,又怕克制不住自己,惹沈璧心裏不痛快,便找了話題,“侯爺入宮,可是因為高骈?”

沈璧點頭,“禦林軍剛才去了高府。我揍高骈的事,想來皇上已經知道了。”

福伯的心又提了起來,“萬一皇上怪罪侯爺……”

想想高骈挨揍的慘樣,沈璧的心情格外愉悅,“頂多罰個俸,無妨。至少本侯出了一口惡氣!”

沈璧入宮時,高骈已被皇上賜了座。他傷勢頗重,左邊半邊臉青紫一片,腫的跟嘴裏塞了個雞腿似的,頭上還裹着一層紗布,手臂吊在脖子上,估計是骨折了。

沈璧心情好得簡直想笑。

這會兒兩人都沒說話,估計該告的狀也告完了,就等着他來對質。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高骈一瞧見沈璧,只恨不得上去捅兩刀,“侯爺,皇上召你入宮,你竟讓皇上好等!這普天之下恐怕獨一份了。”

一開口就直戳要害。

沈璧拜了天子,清清淡淡道:“微臣打了只亂咬人的狗,亂了儀容,怕沖撞皇上,回去換身幹淨的朝服。讓皇上久等,實在罪該萬死。”

便宜沒占着,反被沈璧指桑罵槐,高骈氣得胸口疼,“沈璧,你罵誰呢?”

沈璧雙手一攤,一臉無辜,“罵狗啊,高大人沒聽明白?”

高骈七竅生煙,“你……你!”

“行了!”藺容宸一聲清喝,斷了兩人的争吵,“沈璧,注意你的言辭!堂堂忠義侯,鎮邊大将軍,說的這是什麽話!”

高骈見皇上沉着臉,來回踱步,似乎被氣得不輕,一時也不敢放肆。

“還打了起來,真是本事了。這事傳出去,你們的臉還要不要了!朕的臉還要不要了!沈璧,你先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高骈擔心沈璧反咬他一口,張嘴要訴苦又礙于龍顏不悅,只得忍住。

沈璧神色紛雜地看了高骈一眼,“高大人招微臣做女婿不成,便到處造謠我定親了,也不知是何居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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