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鐘華甄醒來之時, 李煦已經走了, 南夫人站在紅木圓桌旁,給她備雞蛋羹和肉湯。屋子遮擋住明媚的陽光, 微微亮, 镂雕瓊花窗牖合上, 沒上鎖。
她慢慢坐起來, 擡手摸了摸臉, 臉上淡淡的牙印已經快消了, 清清涼涼。
他給她抹過藥。
李煦現在還在長身體,他們兩個有半年沒見, 不知道他現在長高了多少, 昨天他摸她臉的手倒是大了。
南夫人見她醒來,将勺放進碗中,端雞蛋羹給她, 道:“太子殿下方才來了消息,說有急事先回京一步,差人來禀報。”
鐘華甄微微驚訝, 問出一句:“出大事了?”
李煦既然花時間來東頃山,總不可能只是想她所以來看她, 張相也不會準許他因為這種原因離京,帶走孔叔肯定是有過一番謀量的, 如果不是出大事, 他不會匆匆趕回去。
南夫人說:“沒怎麽聽說具體原因, 好像是交州慶王帶兵攻打恒陽城, 恒州刺史向京城求助。”
鐘華甄頓了頓,慶王不同于昭王,昭王是皇帝遠親,因為祖輩有功才得賞地,慶王是皇帝的三哥,得先帝器重,本該封為太子,因為她父親的加入失敗,被封為慶王,遠封交州。
本來是想鉗制于他,結果慶王短短幾年內練出一支英勇的海上軍隊,無人敢來冒犯。
而那一次,是李煦的第一次領兵出征,他尚有生疏,傷重好幾次,有次還差點他傷及性命。
慶王是個大老粗,但他不是傻子,難以對付。
李煦遠居京城,雖通水性,可遠遠不及海裏練兵的慶王,最後使出擒賊擒王之計,整整打了有大半年,才險勝慶王。
可慶王與恒州交戰應該是在一年之後,怎麽會早這麽多?
鐘華甄輕抿起唇,皺了眉,“先不吃,我寫一些東西給太子殿下,你瞞住母親讓侍衛快馬加鞭趕上他。”
她微微捶腿,起身到紫檀木案桌前坐下,戰場形勢多變,她的記憶不一定能幫到李煦,若是禁锢住他的想法,得不償失,可小事提醒一番也不是不行,如昭王與徐州刺史,又如慶王和海運造船廠。
Advertisement
以前李煦吃過虧,要不是反應夠快,或許也活不到十年後。
慶王早就暗中收攬與此有關的官員,給李煦的船,都有瑕疵。
鐘華甄把信交給南夫人時,突然問道:“母親和小七呢?”
南夫人接過信時,咳了一聲說:“小七在長公主院子裏住,萬大夫在一旁看着,那邊有奶娘。”
南夫人早上剛從長公主那裏回來,昨晚見她和一衆下人圍着孩子看,一臉新奇,現在想起來都覺不好意思,明明長公主說過不留這孩子。
鐘華甄沒聽出異常,對她點點頭,說待會讓人請他們過來。萬大夫說她身體雖不太好,但孩子生得順,沒怎麽像別人樣傷到根基,只不過平日還得注意養身,春天風涼,盡量少吹。
長公主告訴她只許小孩在府中留一個月,但以鐘華甄對長公主的了解,她覺得會留更久一些,只不過她沒想到長公主直接就把孩子養上了。
鐘湛是鐘小七的大名,鐘華甄給起的。這孩子性子鬧騰,沒人陪着就哭,長公主當初臉冷心硬要把孩子送出去,最後還是覺得孩子太小,一留再留,最後一直養在侯府,現在六個月,已經學會坐。
孩子嘴巴像鐘華甄,眉眼間卻像父親,越長開越像,鐘華甄提着心怕長公主不喜,哪知道長公主竟然完全沒往那一茬想。
東頃山在豫州,遠離紛雜之地,鐘華甄在侯府裏養身體,極少出門。
李煦自東頃山回去之後便開始整頓軍隊,他領兵出征交州,半年來鐘華甄不停收到有關他的消息,有些是他自己寄來的,另一些是送往各城的戰報。
他帶兵前去,半年裏保住恒州,慶王退回交州,兩方交戰僵持,李煦未經沙場,手段自成一套,讓外人琢磨不透,神武營人數僅四千人,卻被他練成了以一敵十的精兵。
其他地方則都在觀望,交州臨海,大薊朝海路不盛,慶王自大狂妄,賦稅嚴苛,與旁人利益重合不多,他們只不過是想看看誰能贏。
長公主對這些事也甚為關心,沒攔着他們二人的來信。
鐘華甄沒了有孕時的惆悵茫然,但每次接他信時都是心驚膽戰,總覺他時刻會出事,連長公主在她面前說李煦莽撞,她都想點頭附和一句。
小七性子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總愛哭哭啼啼要抱抱,長公主心疼外孫,有時連佛經都不抄,時常抱着孩子來訓斥鐘華甄一頓,說她偷懶偷閑,竟然能把孩子交給婢女。
好不容易給孩子換完尿布又把孩子哄睡的鐘華甄:“我沒有。”
小七趴在長公主懷裏,邊玩她頭發邊抽泣,臉上都是淚珠,長公主氣道:“你看看小七哭成什麽樣了?小七早産本來身子本來就一般,你做母親的怎麽能不陪着?”
“……我出生時母親沒陪着。”
“你和我能一樣嗎?!”小七被長公主語氣吓得哆嗦一下,又要哭起來,長公主連忙輕拍他背哄,要抱他出去,擡頭給鐘華甄留下一個你等着的眼神。
鐘華甄感覺自己在家裏的地位又下降了。
她無奈了,叫住長公主,把手上的信拿起來,道:“母親,路老那邊來了信,說陛下病情反複,已經派人來東頃山下旨。”
長公主頓足,她蹙眉回頭:“陛下的病怎麽了?”
皇帝這兩年病情反複,時好時壞,有時看着病重,卻又莫名挺過來,鐘華甄不擔心,她知道這兩年內他是不會出事。
長公主道:“你留在這裏,我回去就行。”
她在皇帝那裏是任性的性子,皇帝也不會怪她。鐘華甄這段時日身形愈顯,容易出事,李煦來的那段時日更加,好在沒讓他們兩個人見面。
——長公主不知道鐘華甄和李煦私下見過一面。
“怕是不行,”鐘華甄搖頭道,“路老說陛下給我下了密旨,讓我去交州一趟。”
她們不在京城一年多,監視路老的人好像不再有動靜,他傳來的消息,也是密信。
威平候是大薊朝都知道的戰神将軍,就算鐘華甄體弱沒繼承到他的英偉,但青州那些将軍副将,還是認她和長公主的。
雖然鐘華甄從威平候給她留的信裏看不出正經意,可他在百姓之中威望極盛,他那群副将甚至将他的話奉為圭臬,鐘華甄前世養在青州,得到很多人的照顧。
皇帝此舉,大概是讓她過去激奮軍心。
長公主同樣想得清楚,她說:“交戰之處不安全,李煦已經在交州待有一個月,你過去也做不了什麽。”
鐘華甄把信放在雕雲紋案桌上,起身把小七抱在懷裏,小七親近母親,沒哭也沒鬧。
長公主拿起信看了幾眼,她長身玉立,素衣不減風韻,只是眉皺得厲害。
鐘華甄輕道:“陛下或許沒打算讓我做事。”
長公主擡頭看她:“你現在若是束胸,會很辛苦。”
現在是初秋,樹枝葉片已經開始變黃,鐘華甄的容貌本就昳麗,這副身子如今康健豐腴了,扮男裝只會吃力。
“不打緊,我若不過去,倒讓陛下覺得鐘家心不誠,如今戰态又起,如果青州沒有做出表率之意,陛下就算信任母親,恐怕也會生出嫌隙,甚至覺得青州也想分一瓢羹。”
長公主搖頭道:“陛下心寬,沒你想得那番狹隘。”
她雖那樣說,卻也沒有反對鐘華甄的話。
威平候忠君愛國,卻是個怕麻煩的人,成名時怕別人謠言禍亂,成親前怕被瑣事牽絆,所以他做事都通透,不會刻意瞞住別人,誰想查他随便查,身正不怕影子斜。
長公主不想鐘家被人議論有野心。
“我過去只是表态,會盡量少出門,太子知道我身子,不會讓我出去。”
鐘華甄輕捏小七的嘴巴,肉乎乎的兩只小手去玩她手指,迷糊的表情跟李煦那小霸王剛睡醒時的模樣像極了,鐘華甄笑出聲。
長公主突然開口:“甄兒,小七養在鐘家,那便是鐘家的人,跟太子沒有任何關系,明白嗎?”
鐘華甄點頭,只道:“母親若是回京城,那便只能把小七留在東頃山讓萬大夫照顧,他還小,若被人認出與太子有相似之處,太過危險。”
長公主一愣,突然猶豫起來。
……
皇帝的聖旨沒幾天後就到達東頃山,和上次李煦前來不同,宣旨官員帶了一份放在宮中的戰旗,那是威平候的帥旗。
長公主當場落了淚。
她先長公主一步離開東頃山,她喉間用藥弄出小小突起,細腰處的衣服裏加了東西,看着像長了些肉。
南夫人同她一路南下,走的官道,旗幟揚威平候戰旗,威風凜凜,頗為張揚,侍衛步子整齊有力,路上有見識過的人,拉着小孩伸頭出來看熱鬧。
她嘆口氣,本不想太卷入這些事,又怕李煦應付不過來。若再給他一年還好,當初開戰匆促,也只有他能扛得下。
鐘華甄這邊往交州,長公主卻沒去京城,給皇帝回了句近日有事,脫不開身。她快到交州時,天空突然飄下雨滴,雨越落越大,行路止住,轉到最近的一間驿站避雨。
窗牖緊閉,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黃葉上,微風夾雜雨水,平添寒意。
南夫人笑道:“長公主喜歡小公子,小公子也招人喜歡,她肯定是不想走了。”
“母親本來就心軟。”鐘華甄手肘靠案桌,撐着頭,心裏想着事。馬車轱辘軸慢慢轉動,車上的流蘇一晃一晃,交州近海,秋日夜晚風大,到那邊又得多加上兩件衣服。
“世子在想什麽?”
鐘華甄回神,她擡手輕揉額頭,“我們來交州動靜不小,太子肯定也是知道的。”
兩人間有來信,只是許久未見,倒有種近鄉情怯。上次一別突然,她都沒見到他。
鐘華甄壓下心思,心想他現在說不定還在想怎麽打慶王,她不去給他添亂就已經很不錯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