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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華甄昨夜雨一停就被鐘家侍衛護送走, 周路在送她離開時,得了鐘華甄幾句密話。

她說:“此人異邦長相,氣度不凡, 身邊帶一老人, 我随那位貴人來萬州,聽他說過一些隐秘, 若我沒猜錯, 這個賀柏該是突厥的二王子,必須殺他早絕後患。”

烏黎由于被大王子所害,被迫離開過突厥,鐘華甄聽過這件事,但她沒想過他是去京城。

周路心驚,同樣沒想到有這一茬。

鐘華甄低聲道:“萬事小心為上, 莫要打草驚蛇,若是敵不過, 那便先逃。”

沒人比她了解烏黎,他很厲害。

周路以為她是從李煦那裏聽的, 也沒有懷疑。

地上泥濘, 極易留下痕跡, 周路沒耽誤時間, 讓侍衛小心護鐘華甄離開。

等他要轉回屋中殺人滅口之時,這個叫賀柏的人已經帶着啞巴叔叔離開, 不知所蹤。

他在附近搜查一段時間, 正好碰到劉将軍準備在西家村附近剿匪, 周路不敢靠得太久,查探時也沒發現他們留下的線索,回來向鐘華甄請罪。

鐘華甄那時只是坐在床上,請婢女換了身幹淨衣衫,她按住微顫的右手,閉了閉眼,開口說:“繼續追查他的行蹤,查到之後若動不了,就捅出去,說他意圖不軌,務必要讓他死在大薊內。”

烏黎如果逃了,日後定會引起禍端。

他功夫高,心思深,她的侍衛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上次他殺張相,陷害到她,導致張家和鐘家關系進一步惡化,即便到了現在李煦已經幫她澄清的境況,張家還有人看她不順眼。

好在兩家本就相看兩厭,這倒沒什麽大不了的。

鐘華甄想不通他昨夜為什麽會在那裏,他甚至能比她的侍衛還先一步要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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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手扶住額角的傷口,讓自己冷靜下來。

鐘華甄對他太過了解,根本不信他編的土匪謊話,他沒那麽多閑心做麻煩事。李煦那裏有周路擔着,自己現在在這裏,劉将軍也找不到她。

“我不能在這久留,”鐘華甄輕輕放下手,“先找一條路,讓我到青州附近,若是人手有充裕,記得在附近加強巡邏,這個賀柏不簡單。”

現在的她格外想見長公主和小七。

周路遲疑回她,說:“世子恐怕得再等半月,劉将軍派人去山上剿匪。我們住那地方出了人命,四周小城的官差得了命令,要嚴格搜查出入城的異鄉人。”

……

李煦尚不知道鐘華甄那邊的消息,劉将軍怕擾亂他,不敢派人前去通報,連他派在鐘華甄的身邊的親衛,都被他攔了下來。

鎮仁侯沒小看過李煦,但也沒料到李煦能奪下安城,還在出征小半月後,又接連攻下兩城,他冷着一張臉,氣得摔了手上價值千金的茶杯,要親自領兵。

他素來愛茶,伺候的人一顆心都懸着,小心翼翼不敢出錯。

鎮仁侯氣成什麽樣李煦是不知道,益州是平原之地,多河道水流,上次攻安城時打他們一個猝不及防,這次沒上次那麽幸運,他們會有準備。

益州的地形圖京城存有,但先帝已經有十幾年未能管轄這些地方,鎮仁侯對這些地方做過什麽改造,誰也不知道。

李煦手下的謀士陸郴道:“陸某同其他幾位将軍商量,一致覺得陛下五天內連攻兩城,必定勞累,這次攻城,最好停下歇息。”

陸郴現在已經完全歸入神武營,他會說話,做飯也有一手,同底下人混得好。

自先帝去世後,李肇就開始無牽無挂四處游玩,他在京城無父無母,僅有的幾個好友都已經走上在仕途,也沒什麽好玩的,陸郴跟在他身邊沒用,倒不如來李煦這裏施展功夫。

李煦也确實不介意陸郴在李肇手底下做過事,他欣賞有才能的人。

他身上的傷其實還沒好全,又因為接連幾天的征戰受了新傷,軍醫每天都要給他換藥,他的手臂上還有條大疤痕,背上又添一條新的。

“我倒沒什麽,”李煦坐在案桌前,面前放一堆戰報,他不想耽誤時間,“聽前方探子說鎮仁侯有異動,看來是想來滅滅我氣焰,他老謀深算,必須做好兩手準備。”

“陛下雖是英勇,但身體若垮了,得不償失,”一旁陸郴道,“鎮仁侯擅長用計,不會處于被動之态,這幾天的晚上最好保持警惕,陸某懷疑他們會趁大家休息來偷營。”

有人說道:“鄙人覺得陸大人說得對,陛下是該合眼好好休息,對付鎮仁侯,不如先設埋伏,再者陳将軍擅直攻,能以火為先,萬将軍兩側包抄,兩相配合,再輔以騎兵突襲,具體細則可待詳議之後再推出。”

李煦想了想,覺得确實可以考慮,對他們點頭。

他這兩天眼皮一直跳得厲害,大夫說他太累了,應該抽出時間好好休息。

但李煦莫名覺得不是,他心想肯定有事發生,但他周圍都好好的,身邊還有鐘華甄前段時間寄來的一封慰問家信,沒任何異常。

如今的神武營已經比當初攻打交州時要厲害百倍,他收納有善戰擅謀略的謀士,連難攻下的安城都已經握在手中,将益州拿下,只是時間問題。

鎮仁侯不是那麽容易贏的,昭王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敗,還有得來磨。

他不想糟踐自己身體,被軍醫勸上半天後,終于勉強打算好好休息一晚上。

神武營這些摸爬滾打上來的人都有自己的實力,他犯不着太擔心。

李煦躺床上睡了大半個晚上,夜深人靜時自然醒了過來,見天上黑色幕布挂着的圓月,心想自己真是個勞碌命,好不容易有一晚上休息都睡不安穩。

他坐起來,伸個懶腰,牽扯到後背和胸口的傷,還抽痛一下。

李煦揉了揉肩膀,心想就該把鐘華甄帶過來,讓她的手給他捶捶背也好,她力度掌握得最好。

營帳內外都是安靜的,偶有隊伍巡邏,神武營加強了戒備。李煦從木屜中抽出一沓信匣,是鐘華甄以前寫來的,他點了一盞燈,借着微弱的燈光看信。

她說她要回京城一趟,怕長公主發覺不對勁,給他的家信以後再寫。

李煦心中啧啧兩句,覺得她在他面前越來越會讨價還價,就仗着他寵愛無法無天。

李煦躺回床上,頭枕手臂,把信放在胸口,在這樣寂靜冷清的夜裏,才有了那麽點回憶過去的想法。

他平生第一次低頭是向她,她也是膽子大,竟敢明目張膽騙他那晚上是婢女陪他,偏偏還把他騙過去了,整一個小騙子。

李煦的腿搭在凳子上,一搖一搖的,雙手都枕在腦頭,心覺他們兩個有情人也是夠可憐,整日聚少離多,自從她出了京城之後,他們幾乎就沒怎麽好好相處過一段時間。

她其實一直都想要他陪,他看得出來,因為他也挺想她的。

他自己捏了一下自己的臉,大男人想什麽想,沒出息。

反正自己前幾天已經偷偷讓探子去探她的消息,沒準過幾天就有消息了。

李煦又坐起來,起身要把信收回信匣中,營帳外突然傳來號角聲,他眉目一斂,立即把信和信匣一同塞進木屜,随後大步到木架子前迅速穿衣披甲。

等他走出去後,陸郴和一個暗探站在營帳外向他禀報。

“陸某心覺今晚上是動手的好時機,特地差人去十裏外藏人埋伏,見斥候行蹤,果然沒錯,鎮仁侯當真打算今晚派人前來突襲,若陸某沒算錯時間,醜時他們便該到來,”陸郴向他拱手,“本無意驚擾陛下,但見陛下營帳內亮起有光,便猜您是醒了,特地過來一趟。”

李煦手裏握長劍,颔首點頭,沉聲說句無礙,“他們既要過來,那便讓他們有來無歸。”

他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旁邊的将士便心潮磅礴地跪了一地,大喊陛下聖明。

李煦并沒有辜負在場将士的期待,他慢慢高舉起長劍,大聲道:“天擁大薊,神武營必勝!”

時至今日,李煦已經是神武營中最厲害的存在,當年僅僅幾千人的神武營也被他擴大至現在的兩萬人。他的英明神勇是先帝所不能比的,年紀輕輕便是沉着穩重的性子,更讓神武營上下欽佩。

月亮漸漸隐入雲層之中,神武營氣勢恢宏,大晚上做足了準備,鎮仁侯的将軍領人過來時都懵了,等反應後便立即猜到自己行蹤已經洩露。

他也不傻,知道以神武營的全勝之勢,自己能逃過的可能極小,立即派人去火燒放糧草的營帳,還未把話完全說出口,突然間就被一支箭射下了馬,在一片慌亂之中被人抓了起來。

馬的嘶叫聲和人的喊殺聲結合在一起,嘈雜喧鬧,在寂靜的夜晚尤顯驚悚。

李煦站在遠處,手收回來,借着暗淡的月光觀察手中的弩,道:“這威力倒是不錯,但還有改進,方才弓弦震動過大,容易斷。告訴器營師父,三個月內若造不出好東西,那便不必留在神武營。”

呈弩給李煦的侍衛接過箭,硬聲應是。

能待在神武營中的将士都是精挑細選的,誰都知道李煦的強勢。

等天亮的時候,駐紮地的厮殺也已經結束。

李煦正打算提審幾個人時,被他派出去的暗探急匆匆趕回來,他便把事情交給了底下人,讓暗探去他營帳。

他才剛剛坐下,氣還沒喘勻的暗探便跪了下來,低頭匆匆道:“回禀陛下,您讓屬下查的那位姑娘,在半個月前摔下懸崖,人沒了。”

李煦腦子一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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