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六日。
半夏前一天晚上沒有睡好,所以早上被王班叫出去的時候就格外顯得無精打采,王班似乎也心情不佳,一路無話,她也沒有問要去那裏,跟在王班後面無精打采的走着。
王班最後在一個幽靜的院子裏停了下來,整個院子像是荒廢了很久,破敗又落寞。
院子正中有一座墳,沒有碑,墳已經被枯草積雪覆蓋,盡管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但還是可以看出來那原本是一座墳,生前不管如何,死後都要歸于黃土。
看到那座墳,半夏不禁有些心驚。
王班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淡淡的道:“今天是她的生日。”
半夏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忍住,問道:“她是誰?”
王班喉頭滾動了一下,道:“我原本是要娶她為妻的,可是沒有來得及。”
半夏道:“發生什麽事了?”
王班道:“她患了不治之症。”
半夏沉默了片刻,道:“上天總是太殘忍了。”
王班沒有說話,半晌自顧自的說道:“我跟她是在一個小店裏認識的,那天的情形跟第一次見姑娘一樣,姑娘跟她很像,都是性子特別急。”
“……”,半夏不禁有點同情王班了。
王班又道:“十年了,我心裏一直都有一座墳,裝的滿滿的,再也走不進去任何人,直到那天在小店裏遇到姑娘,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真的很溫馨,我想是上天對我的眷顧,又派了一個同樣的女子來陪我。”
半夏沉默着,不知道怎麽開口,王班雖然輕描淡寫短短的幾句話,她卻聽出了千言萬語,聽出了纏綿悱恻,此刻的王班看上去真的很傷感。
王班接着又說道:“她生前很喜歡這裏,我就把她葬在了這個院子裏。她說這裏很像她家的老房子,夏天的時候最美,柳枝低垂,草長莺飛,知了在樹上不停的叫啊叫啊,晚上草叢裏的蛐蛐就像在拉馬尾琴,螢火蟲飛來飛去,我們就搬了竹椅,坐在這裏乘涼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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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随口說道:“确實很美。”,她腦中呈現的卻是另外一番畫面,年少的她編了兩條大辮子,跟在杜漸後面滿山的瘋跑,上樹掏鳥,下河摸魚,一到夏天,她就在屋裏待不住,夏天對于她來說,總是有太多的誘惑。
王班道:“這幾天我跟姑娘相處的很開心,很久沒有這樣的開心了,謝謝。”
半夏道:“其實應該我謝你,我也很開心。”
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都有些尴尬。
王班沉默了一會忽道:“其實我……”
半夏幾乎同時也言道:“其實我……”
兩個人又都截口不言了。
兩人在墳旁默立了良久,才返回。
半夏一整個下午都無精打采的,因為想到晚上就要看到綠衣。
同時又左右為難,對于王班的遭遇她很同情,可是已經到了非要跟他說清楚的地步,晚上必須要講明白,可是她卻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個下午尤其的長,時間過的尤其的慢,更漏裏面的沙子就像是下雨,‘沙沙’的落下,可還是太漫長!
半夏心急如焚,坐立不寧,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她終于挨到了傍晚。
古人言,近鄉情怯,半夏此刻的心情,倒與這個有異曲同工之妙,她也在怯!
晚上,半夏果然見到了綠衣,綠衣雖然也一眼就認出了半夏,可是兩人都沒有說什麽,這樣的場合,及兩人的‘身份’讓他們彼此都不好說什麽。
他們的晚宴設在一間氣勢恢宏的高堂裏面,這間屋子的布局是按照漢朝時候的規格設置的,半夏跟王班盤膝坐在榻上,高高在上,面前各放了一張小幾,幾上擺着酒菜水果之類的。
半夏從坐下起,就有些不自在,她知道這些都是王班特意為她安排的。王班是一個聰明人,他已經通過旁敲側擊的辦法了解到了半夏要綠衣來的初衷,所以他就盡量的滿足她的虛榮心,讓她首先在氣勢上占個上風,平一下她心裏的怒氣。對于這一點,半夏不知道是該感激王班還是埋怨他,因為現在這些似乎已經不再是她想要的了。
同時王班也很容易的推測出半夏生氣的根本原因,因為半夏喜歡杜漸,而這些半夏自己卻似乎不太清楚。正因為她喜歡杜漸,所以才會因為那麽一點點小事弄出一副要綠衣死而後快的架勢。
此刻的半夏跟王班,都穿着漢朝的禮服,就像是王後跟國王,淩駕于一切之上!而高臺下面所有的人,就像是他們的臣民,他們的奴隸,可以随意驅使。
琴聲婉轉,笛聲悠揚,綠衣的舞姿很迷人,她在舞池中央長袖翻飛,蹁跹起舞,一副嬌弱不勝的樣子。
半夏望着她突然就沒有了報仇的興致,欺負弱小,半夏一直都下不了手,所以她很快對綠衣的舞蹈也沒了興致,興致已轉向桌上的食物。旁邊的王班淺酌慢飲,注意力似乎也不在綠衣那裏。
半夏思忖了片刻,終于決定開口了,可卻并沒有開門見山,只是淡淡的問道:“為什麽這幾天我認識的你跟以前不一樣?”
王班又淺酌一口,放下杯子,道:“每個人都有一個面具,或者幾個,有的人不常戴,有的人喜歡換着戴,而還有些人,他們一直都在戴着,戴的太久了,他們就會忘了自己原來是戴着面具的,更忘了自己原來的面目。”
半夏喃喃的道:“我懂了,你就是最後那種人。”
王班道:“那三種人都不是你,你沒有面具。”
半夏輕聲道:“我也有,是你還沒有發現。”
王班苦澀的笑了,轉過話題道:“上天眷顧,讓我認識了姑娘,我通過要挾換得與姑娘幾日相處,這幾天,我一方面是在打動姑娘,其實另外一方面也是在打動自己,試圖打開那扇門,可是我卻愈發的記起了她,跟她的點點滴滴,我原本以為随着歲月的流逝那些記憶都會淡忘,可這幾天卻又一點一滴的湧上了心頭,謝謝你,讓我看到了我的真心。”
半夏也喝了口酒,聽王班說完,壓在她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下了,她不用再挖空心思想怎麽跟他開口了,忽然間如釋重負,這種感覺真好,她放下杯子,斟酌了片刻,鄭重的言道:“第一天我很感嘆,感嘆財能通神,同時也很享受你們都把我當成公主一樣的招待。第二天我很開心,因為從來沒有人送過我那麽多的花,你是第一個。第三天的雪屋我特別喜歡,第四天。”,她說到這裏笑了,接着道:“其實那個賣木偶的老伯伯也不容易,我們好像有點過分,不過不管了,反正已經都做過了,頂多下次見了再多買幾個。昨天嘛,你做飯真的很認真,也很好吃,我有點感動哦,雖然我吃了那麽多,可還是有一點點沒吃飽,今天,我才是真的感動了,被你對她的深情感動了,原來愛一個人是可以這樣的。不過感動歸感動了,我們現在應該算是,朋友了,對嗎?”
半夏伸出手,臉上帶着誠摯的微笑,王班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兩人相識而笑。
忽然外面一陣慌亂,人影閃動。
一個人闖了進來。
杜漸。
杜漸在闖進來的瞬間,便看到半夏高高在上,就像是尊崇的公主,又看到王班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兩人相對凝眸,微笑。他只覺得心中被什麽東西堵上了,一陣煩悶。
杜漸略一轉眼,又看到了綠衣,綠衣單薄孤獨的身影在池中翩翩起舞,為他們表演。
杜漸頓時便手腳冰涼,胸中更加氣悶,他沖過去一把将綠衣從舞池中扯了出來,盡管他去拉綠衣,一雙布滿血絲,怒火燃燒的眼睛卻一直在半夏臉上釘着。
此刻外面的守衛手執利刃呼呼啦啦沖進來了幾十個,将杜漸團團包圍起來。他們要保衛王班的安全,王班做了一個讓他們退出去的手勢,他們瞬間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半夏從那個黑影闖進來時就看出了他是杜漸,她先是看到他眼神中的關切,接着是質疑,接着是氣憤,最後到憤怒,半夏被他的眼睛吓着了,她愣了片刻,撇開王班,向杜漸跑去:“師兄,你來了。”
半夏此刻覺得她身上的衣服就像是累贅,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礙事,就在她跌跌撞撞跑到杜漸面前的時候,杜漸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抓得她骨頭幾乎要寸寸裂掉。
杜漸語氣冰冷,幾欲結冰,壓低聲音道:“看來你在這裏過的不錯,是我多管閑事,瞎擔心!”,他雖然聲音很低,每一個字卻咬的很重,重到足以刺進聽的人的心裏!
半夏一窒,說不出話來,她還沒有完全弄明白杜漸為什麽突然間生這麽大的氣,是因為他辛辛苦苦找了自己六天而自己卻坐在這裏看歌舞升平嗎?可是杜漸不是這個樣子的,他以前沒這麽小氣,也沒這麽生過氣。
杜漸又道:“她在這裏,是你的主意吧?”
半夏又是一窒,仍然說不出話。杜漸今天這個氣生的可是非同小可,簡直太大了。他是因為綠衣嗎?他已經知道我打算要報複綠衣了嗎?
杜漸松開了手,将半夏推向一邊,半夏幾乎跌倒。
王班忽然走過來道:“是我叫綠衣姑娘來的。”
半夏咬着下唇,她從來沒有讓人問到臉上無言以對過,今天是第一次,那個人居然是杜漸。可是綠衣來這裏确實是她的主意,她确實本來是要打算報複的,盡管最後什麽都沒有做。但是,她确實動了那個念頭還想了一晚上怎麽整綠衣。她是半夏,半夏就是半夏,她不會做縮頭烏龜讓別人替他承擔她犯下的錯誤,她緩緩走到杜漸面前,道:“是我叫她來的。”
杜漸眼睛裏面的火焰在燃燒,突然變得暴跳如雷,道:“半夏,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那個善良的半夏到哪裏去了?你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以踐踏別人的尊嚴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享樂心?都是跟他學的對嗎?你要報複可以沖我來啊?那天晚上的事我向你道歉!希望所有的帳到此為止。”,他的聲音極大,屋頂都要被掀翻了。
半夏被他的吼聲吓住了,不禁後退了兩步。
王班把半夏拉到身後,淡淡的道:“你在沒有弄清楚狀況之前有什麽資格對她大喊大叫?”
杜漸冷笑,淡淡道:“我忘了,這是你的地方,我們走。”,他拉着綠衣氣沖沖的出去了。
半夏的下唇已經被咬出血來,她踉踉跄跄的又退了幾步,扶着了背後的柱子才站定。
王班道:“世上怎麽會有這麽不知好歹的人,江湖傳言他風流不羁,沉迷酒色,今天看來,有過之無不及,你不要因為這種人傷心生氣,不值,真的不值。”,王班變得很義憤,對着空氣抓狂。
半夏抱着柱子緩緩的站直了身子,面色慘白,半晌說道:“都是我不好,我自作自受,活該被他罵,我不該叫綠衣過來表演,在他心裏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更何況那人還是他朋友,他最讨厭別人欺負他朋友了。”
王班沉默了,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夏還沒有完全弄清楚狀況,沒明白杜漸生氣的真正原因,或許連杜漸也不明白他自己為什麽那麽生氣。王班此刻特別想笑,遇到這樣兩個感情白癡他只有笑,還能說什麽,難道要告訴半夏,杜漸更多的是因為誤會了他們兩個才生氣?那樣半夏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
半夏自己靜了一會,忽然讓王班連夜送她回去,王班沒有反對,只是開玩笑的說半夏還欠他一天,半夏說以後還他,現在不行,杜漸這次生氣的樣子挺可怕,得趕快去跟她道歉,讓王班給她準備最快的馬。于是剛過四更,半夏就回到了蘇園,可是杜漸并沒有在蘇園,所以,她就一直坐着等他,一直等到天亮,可是直到天亮杜漸還是沒有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有點虐,有點雷,有點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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