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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10-16 16:15:14 字數：2060

冬去春來三年過去，子善該回來了。仿佛拉上一個帷幕接着拉開另一個序幕。兩個女人演了三年母女戲，馬上要換成一個男人歸來的家庭劇。過去的都是結束未來的就要開始。多少讓人不适應。習慣了生活中沒有這個男人，甚至沒想過他的再次出現。她以為會一直與核桃兩個人生活，再沒這個男什麽事。心裏竟然開始忐忑開始抗拒。自己還會不會與這個男人和平共處。

核桃已準備好男人的衣裳，心裏歡喜平靜。這樣漫長的等待，等待中痛恨又憂郁的情緒再次随風飄散。在男人回來的這一刻就會償還所有的不幸。孩子一樣的男人走了很久走了很遠最終會回到她身邊。因為她等着他，一直都原地不動的等着他。

火苗映在快活的臉上，給灰黃染上一層火紅。失神的眼睛裏跳躍起兩朵火花，嘴裏輕輕哼起歌。已進深秋，屋外樹葉蒼黃一片天空寂靜清冷。眉頭舒展得花兒一樣開朗，眼角眯得花兒一樣好看，嘴角揚得花兒一樣甜蜜，心髒正像花兒一樣層層開放。幸福真的就像花兒一樣，要多甜美有多甜美。

爐子上的蒸鍋飄出蒸肉的香味。大竈裏的劈柴燃的噼裏啪啦，鍋鏟在大鍋裏奮力扒拉。炒完雜粑粑炒小炒，炒完小炒炒花生米。新花生在油裏噼噼啪啪，只用餘火，否則一下鍋就糊。撒上一層很薄的煙盛在搪瓷盤裏，微微颠幾下讓鹽更均勻。

安閉着眼睛磨蹭不想起來。早聽到堂屋裏男人的聲音，與一個男聲在說話。幾乎剛剛聽到就能分辨出來。沒丁點變化沒丁點特別卻一下就是聽得出。會不會還是那樣高大挺拔還是那樣一臉天真？革命人永遠是年輕。無厘頭冒出這句話。

心像深秋的天空一樣凋零。沒有熱情沒有溫度沒有感覺。只是寂寞清冷如那一片深藍。仿佛來到末日，所有的花開到荼蘼已近枯萎瀕臨死亡。天空被小格子窗割成六塊深藍，身體也被割成六塊深藍。如同荼蘼的花朵就要沉墜腐爛消失。唯留下稀薄的氣味漂浮在空氣裏。

開開門看到子善沖她的一笑完全就是輕視甚至蔑視，只冰着臉點下頭一聲不吭去了廚房。

核桃揀好一盤蒸肉讓安一起端走。神櫃裏終年有一股深沉的黴味，無論散多久擦幾遍下次打開一切照舊。皺着鼻子拿出碗從牆上抽下筷子擺到小方桌上。

堂屋裏又溢滿酒香。子善熱情周到的給獄友男人夾菜，介紹著名的幾盤菜。男人是外地人，對瑞城的飲食完全陌生。子善指着雜粑粑說這是除了我們這兒任何地方都沒有的，用粉碎的大米面加熟透的老南瓜做的，酸酸的糯糯怪趕飯。男人邊吃邊點頭直說爽口有南瓜的香味。子善又夾兩塊蒸肉給他，說核桃的蒸肉更好吃又軟又爛入口即化。花生米酥脆小炒甜淨我的核桃金不換哪。一咧嘴看得見喉嚨管。對別人愛把熱情發揮到極致，就像對女人把兇狠發揮到極致。

安極讨厭他表面的僞善，與外人一套與自己一套。這個男人時刻都有一股強盛的虛榮心，掩蓋內心的虛僞在外人看來是個君子，在安看來是則小人。

她夾了幾筷子菜獨自坐到院子裏吃。飯桌上的氣氛阻礙食欲，好胃口完全被破壞。一個人坐着悶悶的吃，菜吃光了吃幹飯也不願進去。核桃在門口叫她也懶得理。她走上去在她碗裏放下一塊蒸肉一筷子小抄。還怕人吶菜也不進去夾。安說不是。核桃說那你是怎麽啦，從起床到現在繃着個臉。安說不怎麽。核桃說不怎麽就進去吃。安說別管我。核桃罵一句個死妮子進去了。

吃飽喝足後子善就送男人去搭車，連路費都沒有，好人做到底。跟核桃要了錢将男人送上車。核桃說你倒會做好人有去還有回？子善說也可憐老婆不管他跟人跑了，房子裏賣個精光什麽也沒留下。核桃嘲笑，活該，誰讓他當勞改犯的。子善說我也當了勞改犯你怎麽沒跑呢？核桃一本正經，我不是個睜眼瞎八百年前就跑了，你這個窮窩連個苕女人都不會進來。子善說你要跑了我追你到天邊也要追回來。核桃讪笑，我既然跑了就會找個強你一百倍的男人，誰還回你這個窮窩？子善說可惜你沒那個本事，出了門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只配一輩子住狗窩吃糟糠。核桃拿手狠命揪他的手臂，老子就這個遭罪命？還不是你個狗日的害的。子善叫着直讨饒，怪我怪我怪我，我不好。

子善洗了澡穿個褲衩躺到床上，核桃俯下身拿指尖摸一根一根清晰的肋骨臉貼到上面。子善拿大手撫她的頭發嘆口氣，終于回來了。核桃拿指尖撒嬌的戳他肚皮，看你還聽不聽話還嘔不嘔我？子善一把抱起嬌小的核桃，從今以後我只聽你的。核桃妩媚的笑了喃喃地說，早這樣多好啊，早這樣多好喔。

一時無事可做又接近冬天。地裏該忙的忙完了閑了有些日子了。這天一輛橘紅色小車停在老房子門口，下來一個劉德華一樣的男人。一進門就大叫子善子善。子善應一聲出來一看喲了一聲，老汪啊。老汪滿面笑容，怎麽樣回家的感覺如何?子善接過煙叼在嘴上，那還有什麽說的。兩個男人坐到小靠背椅上，張開雙腿。老汪看看子善，打算做點什麽？子善搖頭不曉得，想承包花兒那個木鋸廠沒本錢哪。老汪說這樣，先從我車行推輛車去用，跑哈摩的，等有了慢慢還我。子善喜道那可以呀，要過年了跑哈摩的完全可以。兩人又聊些別的，子善留他吃飯。老汪站起身下次吧，有個大單要下催着呢。子善送他到門口，看他發動車利落的開出泥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