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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4-10-24 20:45:02 字數：1912

核桃早晚督促子善讓他片刻也不能貪玩。時間越來越緊迫。一棟一棟的新洋房拔地而起，新穎亮眼。讓老房子更加矮小醜陋。時刻憋着一口氣一刻也不肯放松。她的戰略有了新的改變。光靠子善不冷不熱的速度，而且每天的進項在逐漸減少，要到哪個猴年馬月。她籌劃再三得出的結論是一定要有輛手扶拖拉機。用拖拉機在各種糧食收獲裝倉後到處收購，然後賣給糧站從中賺取差價。最早做這行的是三組的大發，十年前買了村裏第一輛拖拉機，後車廂坐着老婆，開始山裏山外收起稻谷小麥玉米黃豆。後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幹起這種新興的買賣，嘗到天大的甜頭。那幾年是做生意的黃金時代，糧食收購熱火朝天。很多頭腦精明的人抓住這個時間大幹一場，財富就象袋子裏的黃豆滾滾而來。大發家的大房子蓋得最早最氣派，往南通北的三層，寬敞的露天陽臺，綠漆大格子窗，貼滿白綠相間的馬賽克。寬大的客廳挨牆擺着一長條皮沙發，院子是嚴實的紅磚圍牆，從裏面探出修長的桃枝。那漂亮的大房子僅僅進去過一次，就那一次就忘不了了。

要是那些年子善也幹起這買賣，這再大的房子也住舊了。早該修理了。那些最好做生意的黃金時間子善都在蹲大牢，給國家耕地種糧做貢獻。這個蠢貨還以此為榮，來人就對人家侃侃而談絲毫不知羞恥。他不知道這十年中別人家都在翻天覆地改頭換面，唯獨他們十年都未變過。一年是這樣兩年是這樣三年是這樣，十年還是這樣。紫芳有一次在地裏對核桃說，幸虧呀我當年沒跟子善好，不然現在我就是這個最倒黴的女人。核桃哭笑不得，反正我是個試驗品，直到水落完才辨得石頭拙劣。紫芳很明智，沒被佐羅的面罩蒙蔽，選了一個忠實吃苦的男人，瓦房剛剛換成洋樓。其實紫芳蠻善良年輕時是個美人，五官端正品行也好。子善還看不上她，所謂好高骛遠，最後才落到核桃身上。

紫芳其實是同情核桃，犧牲了她才換來其他女人的安寧。只是她的同情為時尚早，當她看到核桃最後一刻才明白一個堅不可摧的女人是怎樣一步步倒下的。

兩季的糧食收完，待到價格上漲到飽和便全部賣掉，湊上地裏賣菜的錢。晚上去大發家詢問該買那一款拖拉機好。大發早已不開拖拉機，換成一輛天藍色大加蓬三輪車，坐在裏面免受風吹日曬遠比無蓬拖拉機舒服。七千塊一輛。核桃與子善打算買五千塊的。大發說那就買牌子最老的神牛，結實耐用，我最早就是用它。子善點頭，聽你的，明天幫我看看。

第二天不到中午子善就開回了他的新拖拉機。核桃坐在後車廂裏喜氣洋洋。雖然比人家晚好多年雖然人家都換了，可她終究是有了。有了它可以做任何事，耕田耙地拖磚拉瓦運糧收糧無所不能。子善把它開進院子停住，核桃跳出車廂滿心歡喜的看着它。發亮的藍漆車頭，烏黑的車把手，墨綠漆車廂。散發出新鮮的油漆味。老房子裏又多了一樣寶貝，與摩托車一起。核桃讓子善在廚房邊上壘起一間車屋，屋頂蓋上銀灰色石棉瓦。這種瓦體形最大用途卻狹隘，如果斷裂邊緣會出來棉絮一樣的石棉纖維。只用來蓋廂房牛圈豬圈。

舊布瓦一塊塊疊在一起，堅實牢固。瓦縫較稀疏，看上去像一面巨大的褐色百葉窗襯着頭頂的銀灰。拖拉機剛剛占滿，人需側着身子才能進出。

打聽了糧食的行情摸清了幾座山路。唯一缺的是本錢。核桃說得想法子借錢。子善說跟哪個去借？核桃冷笑一聲，你那幾個妹妹誰還指望吶。子善說那你指望你兄弟。核桃思量片刻說去找選兒。選兒是大弟排行老五，下面還有個老六叫海兒。她與選兒感情最好相信借些錢做本不會不答應。開了十多年的麻木車手裏有些積蓄，這麽多年再苦沒開過口，這回終于開一回口沒有理由會拒絕。

第二天稱上幾斤香蕉給老頭子。一口牙掉得無幾只能吃這種軟綿的東西。身體很棒精神也好。到了選兒家他還沒回來，遞上香蕉讓老頭子剝開吃。老頭子咧開嘴笑了，露出幾顆殘存的老牙。搬來椅子給二姑娘善姑爺坐。他一直這樣叫他們，不管人前人後總是喜笑顏開。他們坐在寬敞的堂屋裏，一邊閑話一邊等待。這棟洋樓蓋于一年前，她與子善從頭幫到尾從初秋到深冬深冬到春末。出力獻物盡自己所能。

麻木停在堂門前的兩把椅子旁，選兒從車上下來。直接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拿過另一把放到前面，再用右手撐起半個屁股做過去。在用手分別托下兩條腿讓它們向前，如此反複直到自己的床邊，最後兩只手一齊用力撐起身體坐到床上。這是他已習慣的走路方式。老頭子趕忙遞上水，毛巾，謙卑的咧開嘴笑。

二十二歲，婚後不到一年，從斷裂的腳手架上摔下斷掉雙腿。無錢醫治，從此習慣另一種走路方式。很多年後提起來瑤都耿耿于懷，認為這下場多少跟葡萄與艾連在他們新婚之夜**有關。很不吉利。所以才弄得他們被迫分離，各自痛苦不堪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