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封為貴妃

半月後, 皇帝終于帶着楊玉環走出了長生殿。那一日, 是皇帝的生辰。他身穿滄海龍騰圖樣的織金長袍, 手挽一個身材豐腴的女子。女子穿着鳳羽紅邊鑲金長裙，頭上更是帶着鳳穿牡丹簪花。衆妃哪裏不明白, 這是皇後的服飾, 難道皇帝有心立她為後？

楊玉環的眼尾微挑, 大致掃了一眼群妃。她見其中莺莺燕燕，不乏超凡之物, 心裏就有幾分厭惡。這其中, 尤以梅妃為首。她目光清冷, 一臉對繁華富貴視若無物之感。幾顆雪白的荔枝肉裝在碎冰裏頭, 被下人遞給了楊玉環。

玉環心中煩膩，頭一回對着讨人愛的荔枝也着了惱。她随手一撥, 那一碗連冰帶肉的荔枝全都撒在了下人身上。下頭的武賢儀一愣, 拉着旁邊的馨婉儀道：“本宮在宮裏這麽久了，還沒見過敢在陛下面前這般放肆的人。”

馨婉儀還沒等回應, 卻見皇帝一臉心疼的對着楊玉環說道：“玉娘，你可冰着了？”楊玉環冷哼一聲，随即不樂意的別過臉去。

皇帝也不顧群妃是何反應，笑眯眯的又哄了兩句。“玉娘, 今天是朕的生辰, 也是你的封妃之日，你可不能放肆。”皇帝的話語雖然帶有警告的意思，可這語氣卻是溫溫柔柔。就連江采萍, 也從來沒見過皇帝這般作态。可見美貌之下，确實是能夠讓人迷失心智的。

“就只是個妃子，我有什麽稀罕。”楊玉環嬌嗔說道。皇帝似有為難，随即便笑道：“誰說朕只是要封你為妃的。朕，要封你為貴妃！”

楊玉環喜中有驚，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說出了封妃旨意。下頭，華妃早已大汗淋漓。論資歷，她是入宮最早的一撥。論位份，除了江采萍她就是獨一無二的妃子。如今，一個宮外的道姑，原本的兒媳卻淩駕于自己之上，這讓她不僅為自己的前途大為擔憂。

江采萍手裏握緊帕子，而後給身後的寒香遞了個眼神。寒香很快明白，主子的計劃要開始了。她的心裏撲騰騰的開始打鼓，成與不成，可就在今朝了。

皇帝的話音剛落，衆妃還沒來得及恭喜，便聽見一人朗聲說道：“陛下，妾有話要說。”楊玉環的秀眉一挑，美目圓瞪，往下一瞧果然見那個美人江采萍出來生事。

“妾忝居高位，不敢為自己索要名位。只是華妃娘娘入宮已久，照顧陛下多年，又為陛下打理後宮，實屬辛苦。既然陛下今日論功行賞，是否應顧慮華妃娘娘的辛勞，讓華妃娘娘也分一杯羹呢？”江采萍朗聲說道。

眼見皇帝若有所思，華妃的心裏也有幾分驚訝。她沒想到，江采萍今天竟然冒着被皇帝斥責的風險，而替自己出頭。她趕緊跪地道：“妾為陛下效勞，是心甘情願，不敢多謀私利。但梅妃替妾出首，妾十分感激。”

華妃也是聰明人。她把話說到這種程度，皇帝哪裏還好意思不褒獎。思慮至此，皇帝點頭道：“既然如此，那華妃也晉為貴妃吧。另外，武賢儀入宮也久，便升為貴嫔。其餘杜美人升為嫔位，惜美人升為貴人。至于……”

皇帝的旨意還未說完，楊玉環便笑着問道：“陛下，原來您的後宮是誰都可以置喙的。”皇帝望着圓桃兒一般的楊玉環道：“怎麽，愛妃什麽意思？”

楊玉環看着下頭的江采萍，一臉挑釁說道：“陛下，封妃是大事，是後宮事，更是國事。一個區區妃嫔，便敢置喙國事。您說，該罰不該罰？”

皇帝看向下頭的江采萍，一張面孔依舊如冬日寒梅，讓人望之憐惜。見他有些猶豫，楊玉環便使起小性兒來。“陛下就這麽護着別人。妾說的話，都是為陛下好，為咱們大唐好。要是陛下您處處包庇，一點小事都猶豫不決，以後還怎麽統治大唐。”

江采萍的臉上頗有些慌張，一時之下竟口不擇詞。“陛下，妾只是一心替陛下着想，并非有意幹政。請陛下不要聽信妖媚之人的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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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你竟然以下犯上，污蔑本宮是妖媚之人！”這句話正好給了楊玉環把柄，她不怒自威的高聲喊道。

皇帝見身邊美人生氣，憐惜不已，哪裏還顧得上江采萍，趕緊勸道：“玉娘別惱，梅妃一向不會說話。朕一定好好處罰。”

江采萍見時機已到，用水袖一擋，隔着裙子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而後泣涕橫流道：“陛下與妾初見之時，山盟海誓相約，永不辜負彼此。今日陛下有了新歡，便丢棄妾。妾不敢埋怨，只希望陛下保重自己。”

“既然陛下心中已無妾，妾也不願忝居來儀殿。妾自請住于上陽東宮，日日為陛下和二位貴妃娘娘祈福。”江采萍淚水滴答說道。

皇帝雖有憐惜，可身邊的楊玉環懶懶喊聲陛下，皇帝的骨頭頓時酥了一半。“既然梅妃有這樣好的心願，咱們總得成全人家不是。”楊玉環推着李隆基說道。

李隆基看看下頭梨花帶雨的江采萍，再看看婀娜多姿的楊玉環，心裏自然更喜歡身邊的這一個。他擺擺手道：“随你去吧！”這樣一句話，從此梅妃便入住了上陽東宮。

與別人的想象不同，江采萍幾乎是帶着歡欣的心情離開來儀殿的。因為這一切都是按照她的計劃進行的。

“娘娘真是聰明，臨走還成全了華貴妃娘娘。”寒香一邊幫江采萍收拾着東西，一邊說道。江采萍的臉上明顯十分高興，“原本我只是想讓華貴妃領我一個人情，沒想到皇帝竟然還答應了。看來他還有點良心。”

“良心？算了吧我的娘娘，他要是有良心，你說要去上陽東宮他就該攔着。他要是有良心，冬蕊也不會……”寒香沒有再說下去，每每提到冬蕊，二人的情緒都不會太好。

“好了，別再娘娘長娘娘短的了，以後你我姓名相稱就是了。從今以後，江采萍是徐陵川的娘子，再不是什麽大唐的娘娘了。”江采萍語氣喜悅。

“等咱們搬到了上陽東宮，那就自由多了。到時候，娘娘就是身居茅廬，謀劃天下大事。”寒香笑眯眯說道。

江采萍捏了捏她的鼻子，亦是笑道：“這麽多年，我總算在前朝和後宮都培植了不少人手。也許有些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難做。”

寒香點點頭，“萍娘雖然進了東宮，可華貴妃可是很心疼萍娘。還是董芳儀，杜嫔、惜貴人、鐘芳儀一直都跟萍娘交情頗好。只有武貴嫔和馨婉儀跟萍娘合不來，不過有那個楊貴妃在，想必她們也沒工夫跟咱們過不去。”

江采萍聽着寒香如此絮叨，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四年前。那時候的時光，多麽靜好。如果當時她直接答應了陵川，是不是也就沒有這麽多的故事了。

“萍娘？”寒香喚道。她倒也聰明，自覺叫娘子不合适，叫娘娘又恐江采萍不愛聽，便把她稱作萍娘。

江采萍醒過神來，“對了，我讓你找宮裏的老人兒們打聽的事，你問了嗎？”寒香點點頭，“我問過了，當年楊玉環與瑁王的感情極好，十分甜蜜。之後楊玉環被迫出家，瑁王也時常偷偷看望。而且對皇帝頗為不滿。”

“皇帝年過六旬，瑁王則年富力強。楊玉環怎麽甘心為皇帝養老送宗呢。如此看來，我找董氏倒是有些多餘了。”江采萍笑道。

“娘娘的意思是？”寒香略加思索道：“楊玉環只是假意委身陛下，但心裏還是惦記瑁王？”

江采萍點點頭，“所謂恩愛，不過是人前假象，人後做戲。自己的真心唯有自己知道。而咱們需要做的，就是替這一顆顆真心牽橋、搭線。”

“那，咱們的第一步是？”寒香試探道。

“第一步？當然是好好陪陪陵川。我們錯過了這麽多年，我要把這些時光全都補回來。”江采萍望着上陽東宮的大門，微微一笑。裏頭，桐落和櫻落二人早已帶領人手，在翻修時動好手腳，修建密室幾間。這密室有窗有門，有花有樹，并不壓抑。

而此刻，徐陵川正端坐在房間裏，對着江采萍的一張畫像發愣。他不是變得沒有智力了，只是失去了大部分記憶。可盡管如此，他面對面前的這個女人之時，心裏卻依然會翻起巨波。

有時候，我們以為愛是由種種回憶疊加在一起的。其實不然，愛便是愛，它是颠倒時空也無法扭轉的情感。它是觸目便入心的刻骨之情。

“陵川。”身後一位少女的聲音響起。

徐陵川一回頭。一張臉，如同開啓記憶之鎖的鑰匙，如同開啓生命長河的閘門。無數張面孔，無數個畫面，無數個片段，無數句話忽然向頭腦中湧來。巨大的沖擊像一拳砸在他的頭顱上，眩暈感随即來襲。

作者有話要說：  楊貴妃 楊玉環  長生殿

董芳儀 董仙芝  來儀殿—蘊祺閣

劉華妃  生李琮、李琬、李璲  绮雲殿  貼身宮女雲霧 雲煙

梅妃  江采萍  來儀殿  貼身宮女寒香 櫻落

武貴嫔  生李璿、李璥  凝月殿  貼身宮女芸香  襲香

杜嫔  生萬春公主  凝月殿

惜貴人 吳馨岚  生壽安公主  含光殿  貼身宮女澈芳

馨婉儀 閻妙容  生李玭  披霞殿  貼身宮女挽夏 拂冬

鐘芳儀 鐘靈芸  生李溢  鐘毓殿  貼身宮女迎春 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