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虎落平陽

“盟主？盟主？”櫻落的聲音傳來。而後, 一個清冽如山泉的聲音響起, “別搖他。”

身子的晃動停止, 一雙與自己親密接觸的雙手拿開，刺耳的聲音傳來。“你說, 你到底對我家盟主做什麽了？為什麽你一進屋, 他就吓暈了？我家盟主已經夠遭罪了, 你偏偏要把他帶進宮裏來折磨他！”

宮裏？這是宮裏？徐陵川的頭腦有些混亂。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采萍，是你嗎？”一對含情的眼眸躍入眼簾, 小巧的鼻子下是微白的嘴唇, 顯然她是受了驚吓的。

“陵川, 是我, 我是采萍。”江采萍急切回應道。

“我總算又見到你了。”說完這句話，徐陵川便拉住江采萍的手, 久久再說不出話來。時隔多年, 二人終于能以正常的姿态說上幾句話。

櫻落适時的退了出去，忍住心中的喜與愁。她喜的是盟主終于恢複了意識, 愁的卻是從此以後盟主的心裏便又只有江采萍一人了。

“你在這幹什麽呢？”桐落看着臺階上的櫻落問道。櫻落指指裏面，“盟主恢複記憶，跟小情人說話呢。”

桐落的臉上十分歡喜，“盟主恢複記憶了？太好了！我就說, 盟主的眼光不會有錯, 萍娘一定能治好盟主的。這下可太好了。哎，櫻落，你怎麽不進去照看着？”

櫻落的臉上滿是不開心。“有你們的萍娘在, 還需要我做什麽？趕明個我就回鄉下去，免得在這裏礙眼。”

桐落的眼神中帶着對自家妹妹的心疼。“櫻落，從小到大你喜歡什麽，哥哥都能給你。就算哥哥給不了你的，盟主也都會給你。可唯有一樣，只有人心，人心是不能夠勉強的。即使沒有萍娘，也會有別人。重點是你在盟主心裏，只是一個小妹妹。”

“可我已經不小了。”櫻落堅持道。桐落一笑，揉着她的頭道：“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相信我的妹妹一定能想通的。好了，我進去看看盟主。”

桐落進門的時候，徐陵川已經端坐在椅子上，正從江采萍手裏接過茶杯。

“桐落，你來了。方才萍兒都跟我說過了。”徐陵川的面色平淡，看起來似乎對江采萍的複仇大計沒有異議。

“盟主，屬下擅自帶您入宮，還請盟主懲罰。”桐落跪拜道。徐陵川一擡手，臉色平和說道：“萍兒做主的事，哪裏是你們能勸動的。”說着話，他沖着江采萍一笑。

江采萍的臉上有些害羞，嗔怪的看了徐陵川一眼。徐陵川輕聲說道：“折騰一上午，你也累了。我有些盟中的事和桐落說，你先歇着吧。”

見江采萍答應，二人才離開屋裏，往密室中的一個室外花園走去。這花園是利用房屋與房屋之間的空隙間隔而出，不在圖紙之上，又只有密室一個出入口，因此宮裏的外人也無法到達，算是十分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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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萍娘的打算您都知道了？”桐落問道。徐陵川點點頭。“她說唐皇害他不淺，非要覆滅大唐江山才能解心中仇恨。”

“那您也同意這個看法？願意和萍娘一起以身犯險？”桐落問道。“雖然萍娘聰明，足以保護盟主，但這樣的複仇大計屬下還是覺得實施起來有些艱難。”

徐陵川一笑，“這樣的事，哪有讓自己的女人動手的道理。我親自來就好。”桐落毫不意外自家盟主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點頭道：“話雖如此，但萍娘的性子高傲果敢，并不願意委屈他人辛苦。若是萍娘聽見盟主這話，想必一定會反駁。”

徐陵川的眉頭微皺，“你說的也是。如果沒有萍兒，想必我至今還渾渾噩噩，什麽都記不起來。更何況，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帶我入宮，又為我抛棄天家富貴，一心幫我報仇，我自然不能如此替她擅自做主。”

“不能替我做主，就不要做主了。”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悠揚歡快的聲音。徐陵川一轉頭，果然見江采萍手裏捧着一件衣服走了出來。桐落趕緊退了出去。

“出門也不多穿件衣服。”江采萍嗔怪道。徐陵川一笑，“此後心中有你，身邊也有你，自然處處都是暖的。”

“我倒不知徐盟主這般油嘴滑舌。”江采萍假意背過臉去。徐陵川一嘆，“想必是思念太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傾述，便什麽話都冒出來了。”

江采萍一笑，“以後有的是時間說呢，急什麽。”徐陵川嘆道：“萍兒膽子太大了，我怕早晚有一日會再失去你。”

“你這麽說，是不想讓我報仇？”江采萍問道。徐陵川搖搖頭，“于私來說，唐皇殺了我的不少手下，更害得我癡癡傻傻，又傷害了你和冬蕊。于公來說，唐皇如今濫用奸臣，絲毫不顧及民生疾苦，實在可恨。”

江采萍點點頭，“其實對我們來說，一切也沒有那麽難。自古紅顏多禍國，現在放着一個楊玉環在，他的結局想必好不到哪去。我們要做的，只不過是适時的鋪橋修路罷了。”

“娘娘，馨婉儀到了。”寒香改換了稱呼，神色也凝重不少。江采萍點點頭，示意徐陵川在這裏躲着，而後匆匆趕回前院。

“娘娘，我看馨婉儀面色不善。”寒香說道。江采萍點點頭，“我既然虎落平陽，勢必有人會落井下石，她第一個過來我也并不意外。”

“那您準備如何應對？”寒香問道。江采萍一笑，“我如果退讓，她勢必覺得我好欺負，以後更不會給我痛快。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幹脆跟她撕破臉。”

寒香幫江采萍拎着裙角，緩步走進了室內。

“梅妃果然與衆不同。明明已經身處冷宮了，還能跟沒事人一樣四處轉悠。就連着氣色，也比旁人好上許多。”馨婉儀見面便挑釁說道。

江采萍笑着說道：“寒香，去把好茶拿來。”馨婉儀聽見好茶二字，眉頭一皺。

“馨婉儀是不是在納悶，我這裏怎麽會有好茶呢？”江采萍笑着問道。沒等馨婉儀回答，她自己便答道：“本宮再不濟，也是堂堂的妃位。無論住所如何改換，這每月的待遇也是不變的。更何況，還有華妃娘娘日常照拂。”

馨婉儀原本以為江采萍受到冷待，因此才前來恥笑，卻沒想到江采萍是自請入住上陽東宮的，因此并未被剝奪了妃嫔的待遇。

“我知道梅妃娘娘有手段。可你就不怕，我去找楊貴妃告狀？若說這宮裏誰最容不下梅妃娘娘，我想應該當屬楊貴妃了。”馨婉儀冷笑道。

“我倒不覺得，妹妹有這個膽子。”江采萍笑的自然，好像馨婉儀剛講了個笑話一般。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沒有膽子了？雖然貴妃娘娘跋扈了些，可現在也正廣納群賢，希望我們衆妃都能為她所用呢。”馨婉儀志得意滿。

江采萍不慌不忙的掀開茶杯蓋，輕嗅一口茶葉的芬芳氣息，而後方才說道：“其實早在貴妃娘娘回宮之前，宮裏就有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楊氏美貌，她若回宮，宮裏就沒有衆人的栖身之地了。”

馨婉儀有些不解的看着江采萍。江采萍與她對視一眼，繼續說道：“因此，在楊氏入宮之前，有些人使盡全力，采取了一些手段，希望能夠阻攔楊氏回宮。這其中有誰，沒有誰，我碰巧倒是一清二楚。你說，如果這件事被貴妃知道，啧啧啧，那可就倒黴了。”

馨婉儀這才慌了手腳。楊玉環入宮之前，正是她與武貴嫔一起想了法子，說那骊山行宮可能有疫病，近期不适合泡溫泉，因此才大大推遲了皇帝前往行宮的日期。

“馨婉儀現在就慌了？別急啊，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我在宮裏雖然得寵時間不久，但事情卻沒少做。這宮裏頭，還真就不乏我的人手。所以啊，你也不用擔心我沒有證據。”江采萍的目光鎖定馨婉儀，逼得她心驚膽戰。

“梅妃，你真是心狠手辣。我竟然低估了你！”馨婉儀指着江采萍說道。

“沒關系。惹不起，你躲開點就行了。”江采萍一笑，“寒香，送客吧！”江采萍再不理會馨婉儀，因為她的目的已經達到，殺雞儆猴。至于這猴是誰，當然是除了楊貴妃以外所有企圖看她江采萍笑話的人。

“這麽多年，你每天都是這麽過的？”徐陵川不知何時站在內室裏，沖着江采萍說道。

江采萍苦笑着點點頭。“是阿。”

“那當初你為什麽不肯跟我走呢，還說你過慣了這樣的日子。”

江采萍擡眸看着徐陵川，眼中含着淺淺的一汪淚花。“我只是覺得，不配。”江采萍的話說了一半，但徐陵川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他用力的抱緊了江采萍，搖着頭說道：“傻瓜，你是仙女，哪有你配不上的人呢。”

江采萍這才破涕為笑，推着他道：“偏偏屬你會說話。早知道你這麽油嘴滑舌，還不如讓你癡癡傻傻的。”

徐陵川坐在她身邊，認真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看見你，病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