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完結章

天空中斜斜落着一道彩虹, 柔和的霞光護在它的身側。平整的大路那頭, 一位身穿黑袍暗花的男子正面帶笑意的迎接眼前的女子。

女子此刻換上一件軟煙羅雲色刺繡長裙, 頭上的發髻斜斜，插着粉色海棠。她嘴角含笑, 眉宇間皆是喜氣。

“萍兒, 山川悠遠, 歲月纖長，你想去哪裏？”徐陵川拉住她的手問道。

江采萍的嘴角一撇, 美目轉動半周, 而後笑道：“去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好不好。”

“詩客軒？”徐陵川很快反應過來。江采萍點點頭, “對咱們來說, 那裏确實意義非凡。你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裏。我決定和你在一起也是在那裏。如今咱們再回去，一定感觸頗深。”

徐陵川捏了一下江采萍的鼻尖, 而後笑道：“當時火着的那麽大, 你還知道拿水幫我弄濕衣服。”

江采萍推着他道：“我到現在還覺得，那火是你自己放的呢。”徐陵川的眉頭忽然一皺, 繼而正色說道：“你真的不知道那天的火，是誰放的嗎？”

看着江采萍茫然的搖搖頭，徐陵川拉着她向前走了幾步，在湖邊的一段殘木上鋪好軟墊, 扶着她坐下, 而後才說道：“那天放火的其實是當時的狀元陳安庭。”

“陳安庭？是我的同鄉，趙靜雅的夫婿？”江采萍更加詫異。徐陵川點頭道：“沒錯。當時陳安庭下樓之後，匆忙與舍弟見面, 而後借口解手，點燃了一個雅間。我當時只是看見了他出入雅間，并未想到這麽多。”

“直到火勢迅速蔓延，我才想起隔壁似乎還有一位女子。那時，你的面孔略帶慌張，這雙眼含愁又清冽，我從那一刻起便知道，此生心裏注定只能有你一個人了。”

“這麽說，你看上的就是我的容顏。若有一日容顏盡毀呢。”江采萍有些不樂嗔道。

徐陵川一笑，搖頭說道：“準确來說，這不是我第一次看你。從你的院子裏，能夠看見不遠處的白雲山。可你從來都不知道，白雲山也可以看見你的院子。”

“大約在十年前，我搬到白雲山後居住。我時常上山采果子，便經常能看見不遠處院子中的你。我看不清你的面孔，但我卻能看見你嬉嬉鬧鬧，看見你放風筝，看見你偷偷爬果樹。”

“你還記得有一次，你和小丫頭救了一只受傷的鴿子嗎？”徐陵川的臉上帶着寵溺的笑容，“那只鴿子其實是我的。後來，她時常給你銜去一些小花小草，或是玉石翡翠。那些都是我讓她捎給你的。”

看着江采萍的臉上略帶吃驚的表情，徐陵川繼續說道：“後來那只鴿子不知被誰抓到殺死，我還傷心了很久。之後，無論我怎麽教，都再也教不出那麽聰明的鴿子了。”

江采萍的嘴角帶着微笑，眼中卻噙着淚花，“這些事，我若是早些知道，該有多好。”徐陵川摟住她的肩膀，繼續說道：“後面還有很多，還想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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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萍點點頭。徐陵川繼續說道：“我從小習武練功，雖然與你只隔了一座山，但環境卻有着天壤之別。門派鬥争、互相厮殺這些都時時圍繞着我。所以，我不敢主動去認識你，我也害怕，你不敢接受一個陌生的我。”

“我能做的，只有遠遠的看着你。我見你的院子裏總是種着梅花，便猜測你或許喜歡。于是想方設法弄了些梅花，找人賣給你的父親。”徐陵川的眼神望向遠方，随着話語思緒也走入回憶當中。

“萍兒你知道嗎，你幾乎是我困頓生活中最大的一抹亮色。我不習武的時候，就坐在山上，看着你在園子裏頭跟丫頭嬉笑，玩耍。直到後來，我成為了盟主，而你要求通過和詩來選夫婿。”

“我其實沒有看過多少書。我聽見你上聯的那一天，幾乎買來了書攤上所有的詩集，而後一本一本的專研學習。我害怕錯過這個機會，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徐陵川握緊了江采萍的手。

“再後來，我對上了下聯，又總算寫出幾句差強人意的詩。當時我的詩與陳安庭的詩一起，被你父親貼在了府門外頭可。很多人都覺得陳安庭的詩寫得比我好，但這并沒有讓我覺得失落。真正讓我失落的是，其中有一個人說，不要跟這種江湖人士扯上關系，還是讓江家女兒乖乖嫁給陳家公子。”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縱使我相思情苦，可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徐陵川苦笑說道。江采萍靠上他的肩頭，輕聲問道：“所以，你從那時起，就決定放棄了？”

徐陵川搖搖頭，“我沒有放棄。我只是想，既然不能陪着你，索性遠遠的保護你。于是，我不敢再出現在你的世界裏，我只是默默的守着你，尊重你的所有決定，直到你踏上入宮之路。”

“你從什麽開始去京城的？”江采萍忽然問道。徐陵川一愣，“從你上路的時候，我就去了呀。路上的時候，我還偷偷幫你除過幾波劫匪。那時候，我搖搖的跟在你們的車隊後頭，想象着轎子中你的笑臉，心裏既苦楚，又替你開心。”

“那這麽說來，從我入宮開始，你就一直都在京城？”江采萍有些難以置信。她不敢想象，這麽多年來，原來兩個人只不過隔了一道城牆。

徐陵川點點頭。“沒錯，我把所有光明盟的勢力都轉移到了京城。而後，開始想辦法往宮中滲透人手。不為別的，只是希望能夠多些人保護你。當然，這也是我後來，之所以會被皇帝如此警惕的原因，因為我的勢力發展的過于強大了。”

“所以說，我在宮中的時候，才能夠那麽快的擁有了自己的人手，而且他們還都忠心耿耿？”江采萍問道。

徐陵川搖搖頭，“起初還少，後來你的大部分人手，确實是出自光明盟。只不過，他們也只是分散在各處，我始終沒有辦法讓他們混進你的替身侍者裏。要不然，我也就能早些知道你的真實境遇了。”

江采萍忍不住心裏的激動，緊緊摟着徐陵川的脖頸說道：“都是我不好，是我錯過了你，是我錯過了你。”

徐陵川撫摸着她的脖頸，輕聲說道：“不是的，不是的。錯在我，我當時有機會認識萬春，終于能夠進宮之時，就應該把你帶出宮來。”

“當時，當時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了。其實我哪裏在乎什麽王權富貴，我所要的不過是知心一人罷了。”江采萍的淚水奪眶而出。

徐陵川點點頭。“是啊，是我當時太傻，并沒有想到你的難言之隐。所以那次過後，我便心灰意冷，也再也沒有心思經營盟中之事，以至于險些被皇帝誅殺。”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江采萍沒想到，徐陵川竟然默默的守護了自己這麽多年。她只覺得心頭有千言萬語，可偏偏不知從何說起，因此說出來只有一句是我不好。

徐陵川用手替她抹着眼淚，咽下喉頭湧起的悲傷，輕聲說道；“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如今唐皇境遇凄涼，我們的仇怨也都可以消散了。萍兒，重要的不是我們經歷了多少苦，而是我們終于擁有了彼此。”

江采萍點點頭，二人的雙手緊緊交叉，彼此依靠。

“萍兒你看，就算彩虹高高挂在天上，可湖水依然把她放在心裏。我也是一樣，無論你在哪，都要記住，你已經永永遠遠住在我的心裏了。”徐陵川的嘴唇湊到江采萍耳邊說道。

江采萍一笑，“就算船舶行駛到湖心，可港口永遠在此處等待着他。我也是一樣，無論你在哪，都要記住，你的身後永永遠遠有我在愛着你。”

“那咱們，明天就成親，好不好。”徐陵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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