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玉人情傾西樓(1)

更新時間:2014-03-23 16:00:03 字數:4162

數日後。

陽光明媚,樹影如詩。

樓下秋水蕩波,長空萬裏,遠帆點點,白萍汀州,碧雲裏一行大雁南來,這水鄉之城繁華中流淌着一幅幅畫卷。

青雲樓上大擺筵席。

一間幽靜的雕花大廳,陳設雅致。

一席大圓桌,團團圍住柳城管轄下各縣官員,還有一些鄉紳富賈,自然也少不了海道幫的總瓢把子。

釋墨被大家推舉為首座,他謙謙虛虛,客客氣氣,卻又當仁不讓,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已經見怪不怪。一雙高高在上又十分勢利的眼睛故意地朝在座的人一一打量了一個遍。

唇邊抿着一絲斯斯文文卻又似是而非的笑意,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十成十高官下鄉那既要高傲地擺擺譜,又親近地摸摸底的嘴臉。

大家望着他的這幅樣子,都是一個勁地笑。

暗中有來往的都是互相打了一個臉色,一一送上了厚禮。

釋墨但凡來者不拒,随手翻翻禮物單子,漸漸笑得眉笑顏開。衆人見這位大人一“貪”字若隐若現地刻在臉上,底下都是笑得心花怒放,大呼慶幸吉祥!

衙門的師爺一一替他接過禮物,整理在了一旁,突然高聲呼叫道:“海道把子送上‘官運亨通’如意鑰匙一把!”接着恭恭敬敬地拿到釋墨面前給他過目。

釋墨低眉一瞧,皺了皺眉頭,轉眼望向坐着海道幫總瓢把子位置的年輕人一眼,笑問道:“閣下如此年青,便已是南方第一把手,實在是出乎意料啊!”

餘子仁身材健碩,穿着一件深藍色的武裝,卻不顯得魯莽。雖是濃眉大眼,一臉子的英武,看人的眼光卻不定,深攻計謀,聞言,微微一笑,抱拳說道:“釋大人過譽了,在下只是副把子!只因家師最近抱病在床,身體欠安,所以餘某暫代師父打理幫中的事務,得知大人新任,特來拜會接風。”

一個練家子,在風浪裏讨生計的人,卻把話說得圓圓滿滿,溫溫文文。釋墨一笑,心下留了一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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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子仁一時不明白釋墨眼中忽然的深沉,卻是殷勤說道:“這鑰匙是城東的一座宅子,是我們海道幫剛剛置下的房地。知府大人新來初到,還沒有妥當的落腳之處,如不嫌棄,請到我們園子裏暫時住下,日後再慢慢地尋找合心稱意之所。”

釋墨虛顏一笑,露了幾分幾欲亂真的笑意,爺般點頭說道:“副把子真是心細周到!”

餘子仁抿唇輕笑,一雙眼睛留意着他的神情,不知道這禮物動得了動不了這位剛上任的大人的心。

一旁的幾位官員附口道:“城東啊,是柳城裏最好的一塊地方,水清景美,最适合淨神休養,實乃君子之所啊!”

“更甭說,海道幫的那座宅子寬敞清明,神靈護佑,在裏面住過的人皆是非富則貴,福蔭源遠流長啊!”

三言兩口,附和紛紛。

釋墨望餘子仁一眼,挑了挑眉梢,舉了舉手向師爺說道:“收下!”

餘子仁緩緩地籲了一口氣,神色中不免有了一絲詭詐。

釋墨緩緩站起身來,舉起酒杯。餘人紛紛也跟着站了起來,都舉起了酒杯,默默聽着釋墨說道:“本官先敬在座各位一杯,感謝諸位的盛情厚禮!”

“應該的,應該的!”衆人忙賠笑着說,一邊觀察着他的顏色。

釋墨仰首一飲為敬後,看着桌上豐盛的珍馐百味,眉頭微斂,唇角微揚,慢條斯理地說道:“這麽的一桌菜,就是出現在皇宮裏也不為過,想不到這麽一個柳城,竟能備齊了這百般的珍稀海味,實在是令本官好生感慨啊!”

他長長地一嘆,嘆得大家不明所以,都是臉上一火,靜了下來,不知道他的下文是什麽來着,都是心中惴惴,別是拍馬屁拍到了蹄跟上了!

席上,一時竟鴉雀無聲。

雖知,皇上如今都在一力懲治貪官,日漸嚴厲。幸好,這裏又是富饒,又是山高皇帝遠,大家坐着還挺舒服,突然從京師裏派了一個大官下來,還不知道這官是方是圓,是貪是廉,為官時日又短,打探不出他的底細,又不明白皇上的心思,所以一衆人才和議今日擺設一個接風宴來個投石問路,刺探刺探這個遠道而來的京官,到底是要來給他們唱哪一出戲?

釋墨心底下一聲冷笑,臉上先斂而後笑,笑得意向不明,繼而說道:“這麽的一桌子菜肴,要是以我在京師當府衙的那一點俸祿算,算算也是要攢他個一年半載才夠支付,你們竟然輕輕松松地就請本官這麽一頓……”他慢吞吞地放下酒杯,“啪啪啪”清清脆脆地拍起手掌來,大聲說道:“好!今天這一桌宴席本官請了,你們誰個也不許與我争!”

大家一陣愕然,兩股眼珠子都是互相瞧瞧,不知如何是好。

釋墨緩緩一笑,安撫般說道:“本官不是一個喜歡打腫臉充胖子的人,但今日這一席是必定要宴請各位的!首先在此先謝了諸位的盛情,再者本官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還待諸位襄助,治理柳城數百裏地的事情可不是本官一人說了算的,是……還要靠在座諸位鼎立協助,本官才能拿出政績與皇上交差!與皇上交差的頭等事情是什麽,是柳城數百裏地的賦稅……”

釋墨停下看看衆人陰晴不定的臉色,敲了敲桌沿,清了清嗓子,慢聲說道:“本官來到柳城,看着這一切都井井有條,心中欣喜有二。一,欣喜諸位能夠同心協力把柳城整治得繁榮安定,沒有辜負皇上的一片隆恩;二,欣喜本官能夠有幸同在座諸位一起管治這江水之岸,如此清閑之地,富饒之濱……”他的眼色微微一變,卻是桌上每一個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大家的臉上都是漸漸露出了笑意。

聽着他重重地說出“清閑之地”,又重重地說出“富饒之濱”,大家心裏總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天下烏鴉一般黑,哪兒有不貪的官?

來到了這個輕輕松松便能吃上山珍海味的江城,這個清閑就能富饒的水岸,誰能拒絕那財源滾滾的引誘?

諸位一聽明白,都是紛紛敬酒。一時間席上稱兄道弟,熱鬧非常,這個新上任的官就融入了這一片的污濁當中,正自暢飲攀談。

花廳大門忽然“砰然”一聲大響,遭人一腳踢開。

店小二要攔也攔不住,硬生生地被人甩了出去,坐在一丈開外的地上,大呼疼痛,皺眉咧齒。

一身杏粉衣裳的人影火雲一般大咧咧地闖了進來,看着裏面黑壓壓的一衆人,先是怔了一怔,而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清脆的嗓子大聲叫道:“餘子仁,你這是什麽意思?既不讓我進去看老爹,又不讓我去請大夫回來給他看病,老爹都病了半個多月了,這哪裏是染了風寒?你是不是像別人暗地裏說的那樣,想霸占着總瓢把子的位置來坐,狼子野心,忘恩負義?”

這闖進來的人十七八歲一個丫頭,瓜子臉蛋,容顏俏麗,她柳眉上挑,杏眼圓瞪,直盯着站在一衆人當中的餘子仁。

餘子仁一下子只覺臉上無光,咬着牙齒恨到了極致。這該死的丫頭,是誰讓她跑出來的?他臉色微微一白,立刻恢複,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微笑着走過來,拉着行楷往門外去,說道:“師父的事情,等我回去以後再跟你說,你先回去!”

“不行!”行楷一甩他的手,直刀子說道,“你現在就得跟我回去!”

餘子仁眼色一恨,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失,低聲說道:“師妹,你失禮人了!把我們海道幫的面子都丢在了這裏!師兄和各位大人還有要事相商,你就不要在這裏放肆了!”話說到後頭,情不自禁地兇狠起來。

行楷望着他的眼色,暗暗吃了一驚。這個人不像是她一貫認識的,一下子讓她感覺到十二分的陌生。

釋墨默然地喝着酒,眼角不動聲色地關注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身官服在夏日微風中飄拂,幾許威嚴。

行楷回眼看看他,一時沒有認出來,又舉眼看看在花廳裏的一衆人,只覺個個嘴臉可憎,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裏,遠遠地避開。但是她的性子一旦固執起來,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執着,硬是逼着餘子仁說道:“你現在不回去也行,把總把子的令牌給我,我要去給老爹請大夫看病!”

她小小的一個丫頭,粉臉嫣紅,稚氣未消,卻想不到是這麽一個硬骨頭,火脾氣。

釋墨抿唇微微一笑。

餘子仁當真忍無可忍,恰巧門外追來了一個徐三,他當即吩咐道:“小姐這些天擔心總把子擔心得過了,太累了,你好好護送她回去休息……”他話還正說着,手指忽然在背後襲出,正要借着一拍行楷的肩頭之力,點住她的穴道。

衆人瞧不出來,釋墨卻是聽到了風聲,他立刻叫了一聲:“且慢!”

轉過身來,看住餘子仁,又是上下打量着杵在一旁的行楷,眼色淩人,問道:“副把子,她是你的師妹?”

“是的,大人!”餘子仁怔了一怔,不知道這位大人将要怎樣?

釋墨臉色沉了下來,冷笑說道:“她難道不知道今天是本官在此宴請諸位大人嗎?”

餘子仁心中一遲疑,恭謹回道:“大人,她并不知道!”

“好,就算她不知道!但來了這裏,本官與各位大人都穿着官服在身,頂戴着官帽,難道是她的眼睛瞎了?”他聲色俱冷,狠狠地說話道,“更何況從門外到這裏面就沒有一刻将本官、将在座諸位大人放在眼裏,毫無恭敬之心,如此放肆,還哪裏有王法可言?”

餘子仁微微皺眉,問道:“那依大人的意思?”

釋墨問師爺道:“高師爺,依照燕洲法律,該如何處置?”

師爺拿不準這個新官的脾氣,想了一想,再想了一想,回答道:“如此刁蠻女子,沖撞官威,理應杖罰五十……”

行楷看着面前一副副冷冰冰的容顏,再回頭看看餘子仁與徐三,他們都是一臉漠然,既不替她求情,更似怕得罪了這位年輕的大官!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雙澄淨而明亮的大眼睛裏仿佛是有着天大的委屈!

她咬着牙,恨恨地望着釋墨的一張臭臉。

釋墨微微一笑,冷聲說道:“念她是一片孝心,杖罰就免了,關進府衙大牢裏自省十五天吧!”

天底下的大牢裏都是一樣的陰暗潮濕。

依稀的燈光中,蟲鼠橫行,神出鬼沒。

行楷蹲縮在稻草鋪就的石床上,愁眉苦臉地望着地上不時穿行過去的老鼠,心下一個勁地發毛。

不知道自己這十五天該怎麽過下去?

行楷正自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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