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當天晚上,岑昀回到家後便收到了來自李女士的信息。
兩張女性的照片,還有姓名、年齡。
岑昀皺着眉打開,又皺着眉關上,沒有回複。
在工地風吹日曬的日子很難熬,不論是岑昀還是和他一同來實習的陳辰、李龍,都因受了工地的摧殘而瘦了一大圈。其中李龍更甚,不僅瘦了,還比入職時黑了好幾度,有的時候天黑了岑昀都看不到他在哪裏。
不過與此同時,如此高強度的工作也讓他們都受益匪淺,完成了其他人可能要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學到的東西。
“今天部門聚會,”嚴尋因頭頂上的烈日而眯着眼睛,嘴角叼着支沒點燃的煙,說話有些含糊,“等下結束了就回公司。”
“好。”岑昀拽着手中的線,擡起胳膊擦了下汗,轉頭對李龍說,“這根線,扯緊了。”
“好嘞。”李龍應了一聲,在一堆線中找到岑昀拽的那根,拿起用力拽緊。
別的工程部來工地是來視察,當當監工玩,只有他們是來當免費工人的。
入職這一個多月,他們幾乎體驗了工地一大半的工種。看嚴尋的意思,剩下的一小半也還要挨着試過去。
下午兩三點鐘,嚴尋帶着他們回了公司。
辦公室裏依舊沒什麽人,說出去別人可能都不信,從入職到現在,岑昀連自己部門的人都沒見全。
有的時候在工地碰到,還能湊前說上幾句話。有時則在公司碰到,幾乎都是各自匆匆忙忙,彼此點個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嚴尋到了辦公室便把辦公室裏所有的窗簾都拉下,同時關了燈,打開空調。
“睡一覺。”他說着,率先以身作則,把背椅調低,半躺在上面,雙腳搭在辦公桌上。
岑昀看着他這副姿勢,問他:“真睡啊?”
“離下班還有幾個小時,不睡覺幹什麽?”嚴尋說得理直氣壯。
岑昀無言以對。
嚴尋擡起胳膊壓在脖子下,神情悠閑地閉上了眼睛。
一旁的陳辰、李龍見狀也開始找地方睡覺,他們都嚴重缺覺,難得有機會睡一會兒,誰不睡誰是傻子。
岑昀在工位上坐下,掏出手機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新聞。
他其實不太困,但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時間正适合睡午覺,還是旁邊嚴尋熟睡的呼嚕聲太過于催睡,他的眼皮漸漸開始打架。
他沒堅持,放下手機腦袋就倒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等再醒過來已經是6點多,外面別的部門熙熙攘攘下班的聲音吵醒了岑昀。
他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從工位上坐起來。
在伸懶腰的功夫裏,他看到平時幾乎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此時已經坐滿了人,大家都因晚上的聚會而趕了回來。
不過此時除了岑昀沒一個是清醒狀态的,全都以各種姿勢睡着大覺。
有中規中矩趴在桌子上睡的,也有直接整個人都躺在桌子上,甚至還有不嫌地板髒直接趴在地板上睡覺的。
別的部門不知道情況乍一看可能還以為工程部被全體投毒了。
沒過幾分鐘,嚴尋也晃晃悠悠地醒過來。他擡手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活動了下身體,開始挨個踹醒熟睡的部員。
“醒醒,去吃飯了。”他的聲音帶着些剛睡醒的磁性。
岑昀第一個做好準備,甚至還有些閑餘打開電腦将今天工地的情況彙總上傳到工程部的工作群中。
嚴尋在叫醒人的途中瞄到了他,對他說:“別那麽賣力,都下班了還工作什麽,讓別人看見多晦氣。”
岑昀沒理他,把資料整理好後關了電腦。
工程部聚餐的地方是家烤肉店,嚴尋到了就先讓店家把菜單上所有的肉各來兩份。
“需要點些什麽蔬菜?”店家問嚴尋。
嚴尋眼眼睛一瞪,“來吃烤肉點什麽蔬菜,全給我上肉!”
店家噎了一下,連聲說好好好,轉身下單去了。
肉和炭火很快被端上來,嚴尋端着一杯啤酒,站起神,大言不慚地說:“今天的聚會主要是為了歡迎咱們部門新來的三名實習生。”
來了已經一個多月,黑了老了瘦了的岑昀、陳岑、李龍受到了全桌十幾號人的矚目。
“同時也恭喜他們成功在我們部門堅持了一個月,沒有要求換崗,真是可喜可賀。”嚴尋言語激昂地說。
“…”
“…”
“…”
原來還能要求換崗啊。
早知道的話,他們就——
“讓我們熱戀歡迎我們的三位實習生!希望他們可以成功通過實習,正式加入我們工程部!”
嚴尋話畢,在座的十幾號人齊刷刷地開始鼓掌,整齊劃一,十分有組織有紀律有節奏,整個烤肉店的目光都朝這邊湧來。
岑昀三人不好意思地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應對這熱情的歡迎。
但還沒等他們想好,嚴尋就一擡手,掌聲停。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從岑昀三人身上移開,轉移到桌上。
下一秒,他們便開始動手烤肉,像是短暫的歡迎儀式已經結束。
岑昀還停頓着,對面坐着的老員工已經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剛放上烤盤、半生不熟的牛肉。
“那個…還沒熟吧?”岑昀有些遲疑地開口。
那人快速地将牛肉嚼了嚼吞下,十分豪爽地說:“沒事,不熟的才香!”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旁邊的老員工也都開始夾起烤盤上的肉放進嘴裏,其中有一塊岑昀甚至還在上面看到了血絲。
真是什麽樣的人帶出什麽樣的隊伍,工程部的人簡直都和嚴尋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嚴尋直接讓店家上了十箱啤酒,他們之間不互相敬酒,每個人都自己拿着一瓶酒,吃一口烤肉舉着酒瓶喝一口,甚是豪爽。
6點30左右到的烤肉店,等到吃完,已經11點多。十箱啤酒已經都喝完,中途還叫店家又加了幾箱。
岑昀沒怎麽喝酒,只專注吃肉。他身邊的嚴尋倒是喝了不少酒,一瓶接一瓶,有的時候岑昀只是低了下頭,再一擡頭,嚴尋手裏的酒瓶就又換了新的。
不過嚴尋的酒量很好,即便這麽喝,眼睛依舊清明,除了說話語速稍稍變慢了些外,看起來沒怎麽喝醉。
結賬時,店家遞過來的賬單上的數字十分天文,吓了岑昀一跳。
不過想想也是,工程部沒有女生,全是一幫大老爺們,又吃肉又喝酒的,肯定燒錢。
結完賬,其他人都各自散了,有幾個喝多了,也被嚴尋一一安排人送回家了。
“你怎麽回去?”轉眼烤肉店門口只剩下嚴尋和岑昀兩人。
岑昀低頭看了眼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趕上末班地鐵,“我去地鐵看看吧,趕不上地鐵我就打車回去。”
“還坐什麽地鐵啊,坐我的車回去吧。”嚴尋說。
岑昀立刻驚恐地拒絕:“算了吧,你這都屬于醉駕了。”
“醉駕個屁,我找了代駕。”嚴尋把胳膊搭在岑昀的肩膀上,說,“馬上就到了,等會兒一塊把你送回去。”
在等待代駕的時候,突然背後有人叫了一聲岑昀的名字。
“岑昀?”
岑昀和嚴尋一齊轉過頭,看着背後身材高挑,穿着利落的職業裝的女性。
看着她有些眼熟的面孔,岑昀皺起眉頭,“你是?”
女生笑了笑,走到岑昀面前,“你是岑昀沒錯吧?我是李阿姨介紹的那個…嗯…我叫高雪。”
她像是不知道該怎麽介紹自己好,便直接報了姓名。
岑昀頓時恍然大悟,想起前段時間李女士跟他說的隔壁床妹妹的律師女兒。
他擡眼看着面前的高雪。
真人比照片要好看一些,所以他才沒第一時間就認出來。
嚴尋在旁邊吹了聲口哨,有些看熱鬧地揶揄着岑昀:“你相親對象啊?長得還挺漂亮的。”
岑昀沒搭理嚴尋,有些尴尬地沖高雪笑了下,搜索着腦海中不多的詞彙量,硬生生憋出一句顯得吧那麽尴尬的話:“都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外面,剛吃完飯嗎?”
高雪搖了搖頭,“我剛下班,我公司就在附近。”
“哦哦,那你挺辛苦的。”岑昀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本身也不認識高雪,除了李女士跟他說是個律師以外他對高雪一點都不了解,自然沒什麽話講。
“女孩子這麽晚了在外面多危險,何況你還這麽漂亮。”嚴尋沖岑昀挑了下眉,對高雪說,“等下坐我的車一起回去吧。”
高雪面露猶豫,“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嚴尋樂了一下,“畢竟是我職員的終身大事,我總得照顧照顧。”
岑昀用胳膊拐捅了一下嚴尋,但嚴尋一點反應都沒有,招呼着高雪跟他們一起等代駕過來。
岑昀無語,也沒辦法說不讓高雪和他們一起等,更不可能自己現在一個人離開。那樣太不紳士,也不給高雪面子。
所以他只好站在原地,腳步稍稍往嚴尋身邊靠了靠。
沒想到嚴尋直接推了岑昀一把,嘴裏說着:“你離我這麽近幹什麽,熱死了,往那邊去!”
他這一推,直接把岑昀推到了高雪身邊。
高雪轉頭看向岑昀,岑昀只得對她笑了笑,并在心中瘋狂咒罵着嚴尋。
還沒等岑昀重新調整位置,一輛黑色的車就突然停在他們面前。
岑昀擡頭看過去,還以為是嚴尋找的代駕到了,但又轉念一想,代駕怎麽可能直接開着車過來?
而且這車……好像有些眼熟。
果不其然,下一秒,車窗降了下來,裏面露出一張岑昀十分熟悉的臉。
傅松坐在車子的後排,面無表情地轉頭看了眼路邊的岑昀,視線略過他身邊的高雪。
“你在這裏幹什麽?”傅松開口問岑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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