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美人疼

晏映尾音剛落,忽覺手腕一疼,她嗔着咬緊嘴,眼中立刻被逼出盈盈淚水來,箍着她腰身的手也用了力道,那雙直視她的雙眸染上無盡寒霜,霎時湧入黑暗。

她被那樣可怖的眼神吓得一怔,眼梢滑落一滴淚,美人遺珠,周遭靜得仿佛能聽到碎裂的聲音。

謝九桢看着那張楚楚可憐的臉,一颦一笑都烙印在心上,卻山海相隔,溝壑中是永不填平的謹慎和理智。

但他似乎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寒冷悄然褪去,他忽然低頭,薄唇落在她眼梢處,輕輕含住溫熱的淚,晏映一震,眼中抹不去的怔忪和驚恐,他唇似火,燎過全身,輕觸的柔軟中帶着一點貪戀,晏映忍不住顫着身子,下意識向後靠。

謝九桢按着她後背,又将她扣過來,呼吸驟然加重了幾分。

他抵着她額頭,将眼睛輕輕閉上。

“我沒病。”他柔聲說了一句,嗓音暗啞,氣息拂過,有淡而清新的酒香,聽着便有些醉了。

晏映腦中混沌,耳根紅得滴血,她貪圖先生難得的溫存,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卻忽然覺得身子一輕,她被推至床裏,後背壓着新鋪的錦被,有一絲絲涼意。

身後燈影輕晃,扣着她手腕凝視她的人卻覆上一層陰影,晏映微微睜大了眼睛,卻說不出什麽話來,只喃喃喚他:“先生……”

他說什麽?

他說他沒病。

他跪在她身上,深凝不移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吸入,晏映轉眼間就将方才的心情都忘了,緊張地望着他的臉,心髒撲騰撲騰地跳。

“那……既然先生無礙,”她抿了抿唇,仿佛鼓了巨大的勇氣,“我們是不是……”

她一心要暗示,暗示都成了明示,渾然天成的嬌媚嗓音一出便像邀寵,她有些懊惱地閉上嘴,怎麽也說不下去了。

可她的的确确就是饞先生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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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先生就是不喜歡她吧,所以才無論如何都不肯碰她,上次他們都那樣了,先生還能穩住,晏映覺得今夜多半也是戛然而止,她認命地閉上眼。

謝九桢眸色漸深,如永夜無邊,他突然放開她右手,晏映倏地睜開眼,看到他摸上自己的側臉,指尖撩過她的額頭,掌心覆上黑發,像撫摸珍藏的寶玉一般,缱绻溫柔,聲音卻透着涼涼的威脅。

“我給了你機會,”他俯下身,在她嘴邊親了親,“現在沒了。”

晏映僵着身子,猜測他話中意思,卻忽然感覺到腰上一熱,他的手不知何時伸進她衣服裏了,晏映感覺癢,翻身往旁邊躲,可她四下被禁锢着,還能躲到哪去?

他動作輕柔,指尖卻像刀鋒一樣,所到之處無不引起戰栗,晏映忍得難受,時而發出輕吟,謝九桢抱着她身子,在她耳邊用低沉的嗓音說着話,安撫,又像警告。

“我不是你心目中那個幹淨高潔的谪仙。”

“不管覺得我多可怕,都不許離開,記住了嗎?”

晏映恍恍惚惚睜開眼,發現他鬓角有細汗,身上還飄着清淡的香氣,他從來都是這樣。其實她早就知道他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了,那年在梅樹下,他回首時猩紅的眼眸,湧動着恨意和殺氣,像孤狼一樣。

她不知道他為何會這樣,她也會害怕,但她從來沒想過要因此逃開。她若要逃開,就不會嫁進來。

她不知道先生在害怕什麽。

晏映忽然伸出手臂抱緊了他,算作一個回應,逐漸加深的親吻落在脖頸上,她情不自禁地高仰起頭,在他後背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輕輕呢喃:“不是也沒關系……”她怎樣都喜歡。

可是她好像會錯了先生的意思。

谪仙是會禁欲忘情的,至疏的冷漠有時也是一種溫柔,最親密的觸碰卻能帶來痛苦的折磨,先生固然不是谪仙,也不是常人。

他身體力行地用實際告訴她,那些警告威脅的話都不是危言聳聽。

晏映感覺疼,疼到骨子裏。紅羅軟帳搖晃,重影也跟着搖晃,求饒的話幾度被攪碎在哀吟聲裏,斷斷續續的哭聲蔓延……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世界才逐漸恢複平靜,晏映哭得嗓子都啞了,一身濕汗粘膩不堪。她覺得一點都不美妙,只記得先生伏在她身上時那聲克制隐忍的悶哼了,她不知道他是痛苦的還是愉悅的。

晏映累得眼皮子都擡不起來,自然沒力氣去看他,卻忽然感到身子一輕,謝九桢将她抱了起來,往耳房那邊走。

她摟着他脖子,把臉往裏埋,偶爾抽噎一下,謝九桢目光有些暗淡,看她怏怏的模樣,眼中多了幾分歉意。

回過神來,就是她咬唇隐忍的樣子,哭腔細軟,折騰地沒了力氣,好在回過神來了。

“疼嗎?”

謝九桢把她放到浴桶裏,撩開她的頭發,終于撇去了終日的冷漠,眼裏有些心疼。

晏映一碰到熱水就清醒了,恍然想起自己已經跟先生做了真正的夫妻,雖然她的小身板好像不是那麽硬朗,扛不住被翻紅浪,但美夢成真的心情還是很美妙的。

她向下藏了藏,水面上只剩下一個腦袋瓜,搖了搖頭,又點點頭。

“可是,”想起剛才的畫面,她仍覺得心有餘悸,從浴桶對面游過來,她扒着木桶邊緣,吞吞吐吐地看着他,“以後……都那麽疼嗎?”

她可有些受不住啊。

謝九桢怔了怔,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他遲疑片刻,摸了摸晏映的頭:“是我不好。”

他好像比之前溫柔多了,語氣都不自覺地帶了一絲寵溺。

晏映聽他道歉,哪裏還在乎答案,也沒反應過來先生根本就沒回答她,像個孩子一樣緊緊盯着謝九桢,喜上眉梢,追問道:“先生是不是喜歡我了?”

“我喜歡先生喜歡得緊,先生也一樣吧?”

“那你可不能像之前一樣兇我咯。”

晏映一直都是這樣,從來不吝啬表達,膽子不大,卻沒有什麽不敢做的事,她就像灑下的耀眼日光,能讓一切黑暗都無所遁形。

然而謝九桢只是摸了摸她的臉,沒有回答。

晏映覺得讓先生擺脫那樣的嚴厲大概很難吧,只好退了一步:“那允許我還嘴行嗎?”

下意識忽略了先生沒有回答喜不喜歡她的問題。

須臾之後,謝九桢才回道:“若你自覺沒錯,盡管頂撞。”俨然又是教育的姿态,晏映砸吧砸吧嘴,不說話了。

洗淨身子之後,晏映覺得清爽許多,謝九桢将她抱回到床上,也去沐浴一番,回來剛要和衣躺下,門外就傳來鳴玉的聲音。

“大人!太後娘娘傳來懿旨,說陛下忽感風寒,要大人即刻進宮一趟!”

晏映都要睡着了,被鳴玉的嗓門吵醒,不知為何,她一聽到“太後”兩個字就有些不安。謝九桢皺了皺眉,下床穿衣,已準備要進宮。

幼帝年幼,身體虛弱,感染風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謝九桢身為太傅,自然過去看看的,晏映剛要坐起身,謝九桢已經穿戴整齊,推門出去了,什麽話都沒留。

晏映覺得他怎麽都應該說些什麽再走,聽說宮中有事,就這樣抛下她走掉了,她有些氣惱,躺了回去,結果氣着氣着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來,她便覺渾身像散了架一樣難受,尤其是下身,簡直難以啓齒。床邊沒有人,她好像也得不到什麽安撫,頓時覺得心裏冷冰冰的,還有些酸澀。

問了碧落才得知謝九桢一整夜都沒回來。

初經人事的喜悅跟先生不在身邊的失落交織,最後反而讓她悶悶不樂。也不知小皇帝的病有沒有大礙,她心頭挂念着,便讓碧落出去打聽,一聽說今日早朝是照常進行的,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因為先生徹夜未歸而高高懸着。

綿綿又進來整理床鋪,目光移到床邊換下的被褥時神色一怔,晏映發現她的異常了,便問她:“怎麽了?”

綿綿趕緊回過神來,将不幹淨的被褥抱起,沖她彎了彎身:“沒什麽,是奴婢昨夜沒睡好。”

說着,她轉身匆匆走了出去。

晏映總覺得她有些奇怪,可又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心中一直隐隐約約有些擔憂。中午謝九桢就回來了,晏映迎上去,着急問道:“陛下怎麽樣?先生守了他一夜嗎?”

謝九桢點點頭,臉上有淡淡疲色,他一夜未睡,早朝還到了中午才散,不累才怪,晏映不打擾他了,讓他去床上睡會兒。

未時三刻醒來,他淨了臉之後就去了前院,晏映還得讀書,自然也跟去了,在攬月軒看了一下午文章,兩人就這樣各行其是,一切照舊,什麽變化都沒有。

這跟她預想中的場景有些不一樣,她發現自己好像也并沒有多走進先生的心,還有他的神色,永遠都是毫無破綻,她看不透。原本以為昨夜過後他會對她打開心扉,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晏映心情低落,一直到晚間。她期待先生會跟她說些什麽,可是先生什麽都沒說,快要安寝的時候,鳴玉又來敲她房門,只是這次聲音焦急許多。

“大人,秋娘又鬧起來了!”

晏映還沒反應過來“秋娘”是何許人也,謝九桢已匆匆走了出去,連衣服都忘了披。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先生如此慌張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她來了她來了,她開着嬰兒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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