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美人再失憶

他讓她問問自己, 可晏映哪裏記得她還藏過這麽個東西,便是想上一想都覺得羞愧不已。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她對先生是敬畏多過歡喜, 欽佩多過愛意,即便已經知道兩人曾是夫妻,可心思又不能一下轉變過來。

謝九桢這麽說, 她當然不信,只當他是在推脫找借口。

她哪能是往屋子裏藏春.藥的人?

眼下屋中唯有兩人, 她孤立無援退無可退, 他做什麽都沒人阻擋,頓時心中後悔,早知道就不該那麽相信他随他過來, 說到底, 男人都是一樣的,谪仙一般的先生都不可免俗!

晏映心中怨憤,身上卻柔軟無力,他攥着她手腕, 另一只手已滑到腰側, 解了她的裙帶。她猛然驚醒般,急着去推他:“等等……你等等!”

那聲音像是能掐出水來, 更惹人憐愛。

她也不知道在讓他等什麽,倘若吃的東西真是春.藥的話, 也等不了啊, 可是她不想這麽不清不楚地就委身于人,記憶的事情沒說明白,太後的事情也沒弄明白,她有那麽多顧慮, 那些顧慮都化作了不甘不願的抵觸。

謝九桢卻置若罔聞。

他壓着嗓音,在她耳邊輕換:“映映,放松……”

晏映一驚,發覺他已經伸手探進衣裏,指骨節正在腰線上滑動,就像獵人在欣賞獵物一般,有種迷人的危險,卻更加引起了全身的警覺。

她一下失了聲,緊緊咬住牙關,抵抗全身酥麻之感。

他像瘋了一樣,聽不到她的話。

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晏映求救無門,只好手肘撐地想要支起身子,脫離他的禁锢,然而他的呼吸卻很快追趕過來,熱氣貼着她香肌匍匐,她受不了這般肌膚相親,嬌軀一軟,複又躺下,誰知腦袋竟“咣”得一聲磕到木板上。

這聲脆響如銀瓶乍破,兩人動作在那一瞬都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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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結結實實撞了一下。

謝九桢擡頭,雲山霧霭似的雙眸閃過一抹錯愕,理智稍稍占了上風,他急忙伸手去撫她的後腦:“怎麽樣,碰疼了嗎?”

他說話時有低低的氣音輕拂掃過,溫柔如風,有一絲絲心疼,終于不再只想着自己快活。

晏映心裏本就滿是委屈,這麽尴尬地撞了一下,更是又羞又疼,她癟癟嘴,眼淚一下就湧出來。

“疼!”她說。

那模樣似在說:“還不是都怪你?”

謝九桢也沒想到她竟疼哭了。

心頭一軟,立馬有些舍不得,他閉了閉眼,壓下身上那團火,倒逼得自己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清醒些,他将她散開的衣服攏到一起,彎身把她又從地板上抱了起來。

懷裏人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泣着,胳膊卻下意識環住他脖子。

晏映哭得眼淚汪汪,卻是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怎麽……嗚嗚……怎麽不……不繼續了?”

她也不是要故意提醒他。她只是好奇,因為先生身上還是很熱,連抱着她時雙臂都微微顫抖,那藥效分明還沒過,他卻忽然停下,着實不可思議。

謝九桢轉身将她放到床上,用被子将她包住,她水漉漉的雙眸一直随他而動,香肩半露,更具風情。謝九桢眸色微黯,手上動作頓了頓,最終他又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徹底遮住滿園春色。

“你不願意,就算了。”謝九桢在床邊坐下,順着她的烏發而上,在她磕着的那裏輕輕揉了揉。

晏映被他剛才的舉動吓哭了,這時又看到克制隐忍的先生,一時有些愣怔,她吸了吸鼻子,垂眼看着錦被上那團富貴牡丹花,小聲道:“現在這麽好心,剛才做什麽去了?”

她是真的埋怨,因為在她記憶中,還從未行過魚水之歡,那樣的場面于她來說都是第一次。先生不是她心上良人,何況剛才還半強迫,她如何能冷靜?

可是如今先生停下來了,她竟然又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感,先生今日憐惜她,顧及她,中途放棄了,可明日呢?後日呢?總有一天會原形畢露吧,到那時她該怎麽辦?好像也打不過先生啊……

晏映越想越委屈,眼淚又啪嗒啪嗒掉下來,天降的婚事砸在頭頂,她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還要被欺負,被欺負時只能寄希望于對方良心發現,雖然知道她也得了先生許多好處,但回過頭來想想,好像這一切都不是她選擇的。

有點冤啊。

謝九桢見她又哭了,手一頓,微微彎下身去看她:“怎麽了?”

晏映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哭鼻子,氣哼哼地轉過頭去。

渾身亂竄的火苗讓謝九桢沒有那麽多耐性,只是這一聲跟着一聲的啜泣着實催人心肝,他沒辦法呢,攥拳深吸一口氣,又輕輕放出來。

“怎麽了?”再問話時仍然刻意維持了溫和。

他覺着是溫和,可聽在晏映耳朵裏就不是。她覺得先生不耐煩了,心生害怕,一時更意識到自己卑微弱小又無助,結果反而壯大了膽子,她忽然轉身錘了一下先生的胸膛,哭道:“你就知道欺負我,你怎麽不去欺負你心上人?是因為她在宮裏而我在你跟前嗎?我把你當尊敬的先生,你卻成了我夫君,夫君也就算了,你也挺好看的……可是!我還沒找到如意郎君,還沒遇上我的心上人,怎麽就突然成了別人的夫人呢?”

她埋怨變成了哭訴,最後說得前言不搭後語,可一個個小拳頭卻是紮紮實實落在謝九桢身上的,他任憑她打着,眼睛卻慢慢眯起。

“你想起來了?”他涼聲問道。

晏映感覺背後一涼,手上動作不自覺地停下,擡眼看着他,吸了一下鼻子:“沒有。”

“那你在說什麽?”

晏映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把底給掀了,亡羊補牢地捂住嘴。

她搖搖頭,眼睛瞪得圓圓的。

謝九桢忽然湊過來,将她捂着嘴的手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地掰下去:“你真的想起來了?”

晏映想裝傻充愣,可是在先生面前根本無所遁形,只好實話實說:“我可什麽都沒想起來……是原師兄告訴我的,我回去又問了爹和娘……”

說到“原師兄”時,謝九桢眸光頓時變得銳利,晏映趕緊瑟縮下脖子,然後聲音就變小許多:“我知道是先生把我氣得摔下樓的,還知道你跟太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謝九桢多少明白了些,掐了掐眉心,再開口時有些咬牙切齒:“怎麽說的?”

晏映一字不落地複述一遍。

謝九桢邊聽太陽穴邊跳,還不知道這樣的誤會要持續到幾時,可是從晏映的語氣中也能聽出她确實沒有恢複記憶,說話跟講故事一樣。

他忍無可忍地扶住晏映的肩膀,打斷她滔滔不絕的聲音:“我不喜歡姚妙蓮。”

晏映還有些發愣,她向上看去,很是絞盡腦汁地想了一遍這個名字:“姚妙蓮是誰啊?”

謝九桢忽而洩氣。

他嘆了口氣回道:“太後。”

“哦哦哦!”晏映恍然大悟,太後的閨名時人不常提,她雖聽過但是一時想不起來也情有可原,随即才反應過來剛才先生說了什麽,細眉一皺,“你不喜歡她,那為什麽還把我氣得摔到了呢?”

她顯然不信。

謝九桢想起那天,每次都萬分後悔,他靜靜看着她,輕聲道:“是我不好,才會讓你誤會。”

“誤會?”晏映一怔,緊皺的雙眉并未松開,這世界還有比“誤會”二字更暧昧不清的詞嗎?這豈不是相當于什麽解釋都沒說。

“姚妙蓮疑心很重,會在我身邊安插眼線,她怕我有一日會威脅她的位置,所以格外關注我。”

晏映眨眨眼:“只是這樣?”

“或許,她也确實意屬于我,”晏映眼撅嘴時,謝九桢又趕快道,“但我心裏只有你。”

那句罵他的話便堵在嘴上,沒來得及說出口,晏映張了張嘴,眼神忽然開始飄忽起來:“你說……我就信麽?”

謝九桢輕笑一聲,再說話時語氣就有些寒涼:“我倒是也很好奇,你心中的如意郎君什麽樣,還想遇上哪個心上人?”

他忽然開始反客為主,把晏映打了個措手不及,原本要聲讨她,結果變成他挑她的不是了。

晏映心裏也沒數,其實先生已經算頂好的男人了,可如意郎君,當她看着心中歡喜才是。她不知先生是不是如意郎君,她只知道他算是一個好的老師。

“我……我……”晏映答不出來。

其實謝九桢也沒想逼迫她,沒有記憶,說再多都是徒勞,那些不曾刻在心頭的畫面,于她來說都是別人的故事罷了。

但總歸,說清誤會,重頭開始,比形同陌路好。

“你可以慢慢想,”謝九桢撫摸她的頭發,前一句話給了她莫大的溫柔,然而後一句卻加重了語氣,“但那個人只能是我。”

怎麽這麽霸道,這麽蠻不講理。

可是他們兩個本來就是夫妻,好像也确實該這樣。

她只是不習慣,先生忽然用這樣的口吻跟她說話,還有,平日裏瞧着無欲無求的人,竟然也能做把手掌伸進女人小衣裏的事。

想着想着,晏映就覺得被子裹着她太熱了,尤其腰上那裏,被他碰過的地方都火辣辣的。

晏映将胳膊從錦被裏伸出來,竟然生出一身薄汗,見了風,涼飕飕的,讓人清醒許多。

謝九桢沒有看她,他拄着膝蓋看着前方,一動不動,不說話,但是也不走,那聲威脅之後,他忽然沉寂許多。

晏映拉了拉他衣角:“先生,你有過別的女人嗎?”

她覺得自己瘋了,怎麽忽然問起這麽危險的話題,可是在先生跟她說明心意之後,她就非常好奇這個答案。

謝九桢還是沒看她,聲音變得低沉許多。

“有。”

晏映一驚,有種失望的感覺,問:“是誰?”

謝九桢道:“失憶之前的你。”

失望又統統收了回來。

晏映張了張口,心頭像是滋生了無數根藤蔓,有種異樣的喜悅感,又有些悵然若失,她喃喃開口:“這麽說,我與先生已經……已經……”

“那不然呢?”謝九桢轉頭看她,“我又不是不行。”

晏映總覺得他這話有些陰陽怪氣的,好像意有所指,可又不知道他暗示什麽,只是在他轉過頭來時,她發覺他雙眼變紅許多,臉色也變得很不自然。

這……這藥效還沒過嗎?

她都要跟先生談完人生了。

晏映有些害怕,伸手去推他:“先生,要不出去坐坐?”

可這一碰,竟聽到他“嘶”了一聲。

晏映低眸一看,先生肩膀那裏已經滲出殷紅血色,是傷口又裂開了——一定是因為剛才摔倒後一番折騰,還給她抱到床上。

她急忙從被窩裏出來,伸手撩開他肩上的衣服,眼中有心疼:“還好出血不多,得重新上藥了。”

她不知她貼得太近,也不知自己從被窩裏出來時,衣衫不整,冰肌玉骨現于人前。

謝九桢猛然攥緊了膝頭的布料,聲音啞得分辨不出原來的音色:“回去,蓋上被子。”

晏映聽他聲音不對,還以為他是因為肩膀上的傷,嗚嗚在傷口上吹了吹,皺眉問他:“這麽疼嗎?”

誰知下一刻卻被撲倒在床上。

謝九桢壓着她,十指交扣,鎖住她的手:“你不知道我藥效還沒過嗎?”

晏映欲哭無淚,知道啊,但我看你傷口裂開了,一時情急忘了嘛!

謝九桢忽然低頭,咬着她胸前的系帶向外扯了扯,輕聲道:“這藥,是你買的,藥勁,的确很大,映映,我忍不住了……”

先頭他說話時都是威脅的語氣,此時卻帶了一絲祈求的意味,晏映的心忽忽悠悠飄飄蕩蕩的,被他焚燒帶起的欲.火也紛紛開始燎原。

剛才他将話都講清了,心意也讓她知曉了,那根刺也被拔除了,兩人本來就是夫妻,好像,這樣也不是不行?

晏映為自己飛快轉變的情緒而感到羞恥,可是謝九桢的侵襲也容不得她拒絕,剛才在地板上時,藥效只是初初發作,尚可忍耐,而長時間的壓抑之後,猶如壩潰洩洪,幹柴烈火,一觸即發。

她該祈禱的是先生還能留有理智。

那帶子系得太緊了,最後竟是被撕開的,被子也不知何時被踹到了地上,晏映聞着空氣中有一股鐵鏽味,仍擔心他的箭傷:“先生,你別用這麽大力氣……唔!”

可惜好心的囑咐都被濃烈的吻吞進先生的肚子裏了。

她以為自己要接受一場狂風暴雨的洗禮,沒想到謝九桢再抱着她時,碰觸已經溫和許多,晏映毫無經驗,先生也才兩次而已,兩個初出茅廬的人,不斷探尋摸索。

他貼着她耳朵說:“映映,放松。”

他又說這句話。

晏映說不出話來,反而要用手捂着自己的嘴,放松,放松,說着容易,做着難。

也不知過了多久,月華初上,明鏡般的天空散着三兩朵雲,入夜了,房裏點上了燈,昏黃氤氲的光亮微微閃動。

謝九桢将人從耳房裏抱出來,身上的汗都變成了花浴之後的潮氣,懷中的晏映怏怏的,他卻一身神清氣爽。

他把人放到床上,又蓋上被子,晏映睜開眼睛看了看,伸手扯着他袖子,謝九桢本要轉身卻做什麽,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便作罷,也躺回到床上。

晏映過去抱住他胳膊:“先生,你是不是特別特別喜歡我?”

她聲音糯糯的,聽着蜜一樣甜。

謝九桢還沒說話,她又迫不及待地追問:“是不是?是不是?”

他只好快快回答:“是。”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我都不記得了,你跟我說說!”

謝九桢怔了怔,長時間沒有出聲。

晏映仰頭看着他:“怎麽不說話?”

“不知道,”謝九桢伸出手,将她攬到懷裏,手指緊了緊力道,“也許是很久之前。”

晏映本來覺得他回答得有些敷衍,可是後面那句話又很認真,他說得不太确定,或許是這答案本就模糊。喜歡一個人的感覺總是循序漸進的,很難分辨出來是哪個時刻突然就愛上了。

就像她現在,她覺得自己也有一點兒喜歡先生了,但她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時候,或許就是在朝夕相處時間裏,一點一滴的好感将心填滿。

她抱着他的腰,命令道:“先生今後只許有我一個人。”

她獨占欲強,不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也不喜歡用過的被別人再染指,眼下已經認清心意了,她就要提點提點先生。

大抵別的女人是不會對自己的夫君說同樣的話吧。

謝九桢似乎覺得她幼稚的口吻有些好笑。

“好。”

晏映聽出他的漫不經心來,道:“先生如果喜新厭舊,我也去找別的男人。”

抱着她手臂的胳膊緊了緊。

“我不是答應你了嗎。”他低聲道。

晏映笑了笑,不再說話,她覺得有些困倦了,便閉上雙眼,呼吸聲漸漸歸于平穩,謝九桢低頭看了一眼,發覺人已經睡着了,趴在他身上,像個乖巧的小兔子。

終于還是回到他身邊了。

像是抱着這世間唯一一塊屬于他的珍寶,亦是這世間唯一予他的一縷光,是撫平他所有暴虐戾氣的溫暖,是他永不放手的救命稻草,是他除卻仇恨之外,最明亮的那一部分。

他當然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晏映是他的全部。

失而複得的東西總是會更讓人珍惜。

謝九桢撫着她的臉,覺得心上有燈火,即便周身再漆黑也無所謂,他似乎松了一口氣。

月落星沉,日光浮動,淺淺的光亮透過窗子照射進來,晏映覺得眼睛有些癢,她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枕頭也一起一伏的。

晏映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醒了?”

這一聲,把晏映吓得一激靈,反應過來後,她一瞬間往後挪了好遠,直到脊背抵上床壁。

她看着床上的男人,眼睛瞪得碗口一樣圓,震驚到失語,手指着他在空中亂比劃,好久才爆發出一聲掀翻房頂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是誰呀!”

剛剛還面無表情撫着肩膀的人此時一下從床上坐起,眼睛緊緊盯着她。

晏映夠着枕頭擋着他的臉,吓得聲音都變形了:“你不要過來呀!”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我想到了鬼畜的步驚雲(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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