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先生說情話

靜室燈火缭繞, 金獸香爐上紫煙飄渺。

指尖在紫檀案面上輕叩,每一下都像按在人的心上,時間緩緩流逝, 更為他增添了一絲焦灼不安。

晏道成沉着臉,雙眉橫亘成巍峨的峰。

“你說的,是真的?”他終于開口, 微眯起眼,審視着對面的人, 毫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懷疑。

謝九桢收回手指, 那鼓噪的聲音終于消失,沉默良久,他才冷聲道:“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晏道成蹭地一下站起身, 然後不停地在他面前踱步,拳頭在掌心上不斷敲擊着,似乎在用這些小動作消解心頭的震驚。

他甚至不知該先問哪個問題好。

謝九桢剛剛對他說的事情,幾乎颠覆了他的認知, 那是能動蕩整個大胤的火.藥, 稍有不慎就會炸得個粉身碎骨,他更沒想到的是, 自己女兒居然會牽扯上這樣的隐秘。

晏道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停住腳步看向那個端坐在地面不改色的人。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 她應該早就派人來殺映兒了, 以她的能力,映兒不可能到現在都安然無恙。”

謝九桢整了整袖口,輕道:“卧佛寺客舍外,她只是無意識聽到了那件事, 姚妙蓮至今還不知道那日隔牆有耳,她派人毀你女兒名聲,也是因為別的事。”

“只是,”他頓了頓,擡眼看向晏道成,“今日不知道,不代表明日不知道,一旦她發現那天你女兒其實是臨時決定下山,一定會有所懷疑。依照我對她的了解,她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到時候,你有能力保護好她嗎?”

晏道成臉色一變,張了張口,卻無法說出肯定的答案。

他靜下心來,緩緩吐出一口氣,認真地看着謝九桢,說道:“所以,映兒其實是偷聽到了兩件事,第一個,是關于陛下的,第二個,才是太後因為兩人容貌相像而不喜,要派人毀了我女兒的清白。可是沒想到被你救下了,我女兒又因為傷了頭記憶全失,忘了那日發生的所有事。”

晏道成背着手,向前走了一步,眼睛睜大幾分:“那天你也在?你為什麽去卧佛寺?”

他心中懷疑,覺得這其中發生的事也太過巧合,如果不是因為謝九桢也在當場,他又如何知道他女兒在外偷聽,事後又剛好是他救了映兒……是不是真的“救”,或許還要另說,晏道成現在什麽都不敢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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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謝九桢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将他所有的疑慮都打消。

“卧佛寺,有我父親的往生牌位,你覺得我是去做什麽了?”他看着他,漆黑的眼眸中沒有任何色彩,像無底深淵,晏道成一下怔住,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

良久之後,他才喃喃問道:“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清河郡王蕭彥清,死後白骨無人收,亂臣賊子,全族被誅,自然也沒人立碑祭奠,而卧佛寺裏,一個沒有刻着名字的往生牌,則是這世間唯一一個寄托念想的歸處。

那是他偷偷請人立的牌。

謝九桢似是笑了笑:“我為什麽不能知道?”

他說得輕描淡寫,卻有一股浸透脊背的冷意,晏道成從來不敢小觑眼前的人,可每一次接觸,都更讓他為之膽寒。之前不明他的意圖,他只覺得這人貪戀權勢,是個玩弄權術的小人,後來說清身份,得知他背負的血海深仇,他才知這個人究竟有多深不可測,可以一直隐忍蟄伏,不曾顯露出半分真面目。

他洞悉一切的能力,或許在他面前,他早就毫無遮掩。

晏道成忽然有些無地自容,偷偷立牌的舉動在他看來,或許更像只讓自己好過的僞善,但他除此之外,已經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彌補的方式了。

也許他說得對,這麽些年來,晏道成學會的,從來都只有逃避。

他萎靡地垂下頭,不再同他對視。

“所以,你一開始,就怕我女兒會洩露這個秘密,才會一直留意她,對嗎?”晏道成看着地面,眼神卻不知飄到了哪裏,“并不是因為映兒肖似太後惹來殺身之禍,而是怕她找回記憶,被太後知道然後滅口,是吧,但不管怎麽說,你都是為了保護映兒。”

謝九桢沒有開口,挪回視線,看着身前幹淨的案面。

晏道成緊閉着唇,面容有些糾結,幾度欲言又止,最後他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忽而看過來,開口道:“其實當初我——”

“我只關心今後。”謝九桢打斷他的話,眉目中露出幾分不快來。

晏道成的話急急收住。

“晏映在我身邊,我可以向你保證,不讓她受到半分傷害,如果沒有別的顧慮,後日我就會安排你們離京,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謝九桢語氣強硬,幾乎不容人拒絕。

他已在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因為那層關系在,他就算不管他們,都是合情合理,倘若還挑三揀四,晏道成也太不是人了。

“我沒資格苛責你做什麽,”晏道成攥着拳頭,肩膀微微抖動,他活了這麽多年,驕矜,臉面,傲氣,在這個人面前好似都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也便放下,他彎下身,行了一禮,“但還是求你,可以好好待我的女兒。”

他用了“求”這個字,姿态也壓得很低。

卻沒看到謝九桢偏了偏身,并未受下這個禮。

“她是我的妻,”半晌後,謝九桢擰着眉看他,緩緩開口,“我自會好好待她。”

晏道成擡身,再未發一言,轉身走了出去。他動作麻利,與其說離開,不如說更像逃離,屋裏只剩下謝九桢一個人,他閉着眼靜坐良久,伸手摸了摸袖口裏的木盒。

其實不論他把晏映放在哪,他都有能力保護好她。

可是就在剛剛,他忽然改變主意了。

時刻将人放在身邊,她還會把他給忘了,若是離了他,她更會将他抛到九霄雲外。

萬事極盡綢缪,都唾手可得,唯她像一柸沙,越是抓得緊,越會流失得快,松開手又會被風吹散,好像怎樣都握不牢。

還是擱在眼皮子底下吧,這樣更加心安。

隔日魏濟來看診,細細詢問之後,發覺晏映的症狀比之前減輕不少,雖然還是無法想起有關謝九桢的任何一件事,但已不會像從前那般心痛難忍,也不會胸悶頭疼,算是個好征兆。

魏濟覺得稀奇,他行醫多年,什麽樣的疑難雜症都見過,卻沒見過像晏映這樣,仿佛專門只是為了折磨別人的。

而謝九桢顯然為此困擾。

魏濟與他相交多年,親眼見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他所想要的,不是盡收囊中,就在盡收囊中的路上,還沒見過他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如今卻連一個小丫頭都搞不定。

他頗有幾分看熱鬧的意思。

“失憶嘛,也不是什麽大事,左右她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是非要讓她想起從前才行,眼下朝中改制才是重中之重,你可別為了兒女私情誤了正事。搞垮晏氏之前,還為他們一家鋪好後路,說實話,我覺得你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

魏濟倚着門框,雙手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幹嘛還這樣愁眉不展?”

謝九桢按了按眉心,露出幾分不耐:“找不出醫治之法,只會耍嘴皮子,有何臉面在這冷嘲熱諷?”

魏濟臉色一變,站直身子:“我是醫者,又不是神仙,天天不給診金指使我也就算了,現在又來質疑我的能力。你肯定也是這樣對你家小娘子的吧,怨不得人家不願意想起你,再這樣下去,別說我,你就是把山長叫來,他也一樣束手無策。”

“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沒用的?”謝九桢神情冷了幾分。

魏濟笑了笑:“當然不是,我有何用意,你要自行領會。還有就是,福王殿下的病就要‘好’了,過來提醒你一下。”

他說完,邁腳踏出門檻,背對着他揮了揮手,腳步聲漸行漸遠。

第二日,晏府就已人去樓空,同日在朝堂上,東郡公滕思柏上書,說在京郊鐵礦山的旁邊發現一處私兵營,私兵營在地下,暗中冶鑄的□□、甲铠超過萬件,滕思柏帶人查處時,鐵礦仍在源源不斷運往地下,而私兵營幕後之人,則直指尚書仆射晏道仁。

清河滕氏和平陽晏氏多有龃龉,兩姓很少往來,族中之人私下裏經常摩擦不斷,此事剛爆出來時,有人覺得這是滕氏借機打壓晏氏,故意将線索往晏家人身上引,紛紛上書請奏太後徹查京郊私兵營,切莫冤枉了好人。

姚妙蓮卻沒聽他們的話,直接下令查抄晏府,免了晏道仁的官職,将他抓捕入獄,并極力追繳私兵營建造的所有兵器,還一道追究了軍器監、神機營的主管官員。

只是後續案情審理,姚妙蓮并沒有再交給滕思柏,而是交給了在朝中任職的姚家人。

私兵營的事吸引了朝臣們的大部分注意力,卻不想二月份的武恩科還是悄無聲息地來了。初試只在洛都及周邊幾個州府舉行,還未擴大到整個大胤,參加武舉的人需要先通過初期的筆試才可參加後續擢選。筆試有三,試策兩題,最後為默寫武經,三題都通過者,可在三月中旬參加洛都武試。

武舉對應試者沒有明确要求,寒門士族都可參與。

二月初,風色清暖,柳枝抽條,滿園春意遮掩不住,探出牆頭。還是那片竹林,還是那個牆根,還是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晏映艱難地扒着牆壁,小心翼翼地吩咐身下的人:“慢……慢點……對,再往上一點,清月,碧落沒勁了你幫幫她!”

“哦,好。”清月走過去,抱住碧落的腰向上擡。

晏映踩着碧落的肩膀,伸出胳膊努力去夠牆頭:“再來一點!就一點!”

侯府四面猶如銅牆鐵壁,也就這裏守衛松弛一些。她在裏面憋了半個多月,今日春光正好,終于按捺不住想要出去放放風的心情。可惜那人對她看得可嚴實了,不讓她踏出府邸半步,晏映無法,這才下定決心瞞着他翻牆出府。

反正這樣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幹,她早輕車熟路了。

清月這邊一用力,晏映終于夠到牆頭,她抱着磚瓦,看到外面狹長的巷子,仿佛看見了黎明時的曙光,眼睛亮了亮。

她啧嘆一聲:“不出去走一走,這大好春光都辜負了,多可惜!”

碧落舉得辛苦,兩腿都忍不住打顫,聞言忍不住拆臺道:“小姐就是憋得時間太久了,想要出去,跟春光不春光的沒關系。”

晏映被戳穿了心思,也不反駁,她努了努嘴,神情有些落寞:“唉,我就是命苦,本來一切好好的,一覺醒來,稀裏糊塗嫁了人,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肆意快活,父親原來雖然也管着我,可哪有太傅大人可怕?把我圈在後院裏,哪也不能去,除了秋娘,誰也見不到,再過幾天,我頭上就要長出蘑菇來了!”

碧落向上看了看:“小姐這麽害怕大人,為什麽還要偷溜出府,萬一被大人發現了,回來斥責小姐怎麽辦?”

晏映向上爬了爬,盡量不給碧落太大壓力,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牆頭,她害怕摔下去,動作十分小心,穩住身形後才回道:“沒關系,咱們快去快回,他發現不了的。就算發現了,我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還能把我休了不成……”

晏映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牆下也沒了聲音,她偏着頭若有所思,沒發現碧落和清月怎麽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把我休了……我怎麽沒想到呢?我可以讓他把我休了,雖然名聲傳出去不太好,但是我的名節好像也不怕再糟踐了吧。”

“把你休了,你去哪?”有個聲音從後面傳來。

晏映笑了笑,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絕妙的好辦法,欣喜地拍了拍手:“去平陽啊!找我爹爹去,他這麽疼我,應該不會把我趕出家門吧?平陽民風開化,女子二嫁也是常有的,到時候我再找一個合眼緣的心愛之人,嫁過去,郎情妾意,琴瑟和鳴,多好!”

“好麽?”

“好——”晏映話音未落,忽然失了聲,脊背一陣發涼。

她後知後覺地僵住身子,緩緩轉過頭去,就見竹蔭下,假山邊上,謝九桢負手而立,一身玄服壓着周身凜冽寒氣,碧落清月都躬身垂着頭,小雞崽子一樣不敢擡頭,後面跟着星沉和鳴玉,都一副“此乃真勇士”的表情看着她,就差給她比劃一個大拇指了。

晏映騎着牆頭,呵呵笑:“其實,我是說着玩的,你敢相信嗎?”

謝九桢面無表情,明明是仰着臉,卻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眉頭輕擡,反問她:“你想再找個什麽樣的郎君,說來聽聽。”

晏映騎虎難下,一時覺得屁股發麻,下面像長了倒刺似的,這麽往下一看,就覺得腦子混亂,一陣眩暈,她抻着脖子閉上眼:“能讓我下去說嗎?”

謝九桢輕道:“你說完,我讓你下來。”

這分明就是在威脅她!晏映咬牙切齒,心裏把這個老男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平日裏就知道冷着一張臉吓唬她,一點兒不懂得憐香惜玉。她哪是嫁給一個夫君,怕是嫁了個爹,這爹比她親爹還嚴厲百倍!

晏映心知出府無望,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将心一橫,竟真的開始說起來:“找個懂得憐香惜玉,小意溫柔的,不會把我關在內院裏,要分出時間來陪我,看着我便笑,也不能吓唬我,當然,年紀也不能大我太多……”

鳴玉不停地瞥着自家大人,面色焦灼。

晏映還在那滔滔不絕地說着,幾乎每個要求都和謝九桢相反,那人的太陽穴不停地跳,終于忍不住将她打斷,聲音漸冷:“你還想不想下來?”

“你以為我不敢嗎?”晏映朝他“哼”了一聲,扒着牆頭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說着,就要往牆那邊跳。

謝九桢沒想到她性子這麽執拗,一點軟都不服,這麽跳下去,很容易受傷,他面色微變,輕嘆一口氣,不再端着,撩開衣擺飛身上去,伸手攬住她的腰,将人往懷裏一抄,輕而易舉便将她從牆頭上帶了下去。

晏映還沒反應過來,只聞到沉厚的龍涎香,手掌正貼着他的胸膛,能感覺到“咚咚”的心跳聲,腰身相觸的地方,忽然變得異常敏感。

她趕緊挪開視線,将人往外推。

可是謝九桢卻不松手。

星沉咳嗽一聲,跟鳴玉一起轉過身去,碧落想要替小姐說兩句好話,也被清月拉住,不能上前。

“你……你放開我……”晏映覺得臉上火燎燎的,出口的聲音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嬌軟無骨,如是撒嬌。

“你想要出府,為什麽不跟我說?”謝九桢攬着她的腰,刻意多用了一分力。

晏映被迫往前貼去,緊忙用手擋在兩人之間,心也跟着砰砰跳起來:“你不是說,不讓我随意出府麽……”

“你自己不行,”謝九桢聲音強硬,後面那句話卻輕了許多,“但是可以随我一起。”

晏映腹诽:那還有什麽意思?

可是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準許她出去的,只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雖然期待值大打折扣,可是能出府,已經很不容易了,晏映轉了轉眼睛,擡頭看他:“那你能帶我出去?”

水眸靈動,像是會說話一般,讓人無法拒絕。

謝九桢忽然将她放開,雙手又背過身去,卻偷偷地磨搓着指尖的熱意。

“你想去哪?玉仙樓,還是春香樓?”

晏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捂住嘴:“你……你怎麽知道?”

這兩個地方,沒一個是良家女子會光明正大去逛的,何況她現在是侯夫人,更不能出入那等煙花柳巷之地,只能心中想想罷了。

“我們一起去過,只是你忘了。”謝九桢聲音淡淡。

他神色分明沒什麽變化,可晏映卻聽出一絲失望來。

失憶也不是她想的,晏映心中也萬分無奈,看起來好像是她始亂終棄似的,其實她更無辜啊,一覺醒來,莫名多出一個面冷心冷的夫君,除了長相出衆一點,別的地方沒一處讓她心動。

晏映摸了摸自己的心,那剛才她怎麽了?

“我之前,”晏映垂下眼簾,聲音有些吞吐,“很喜歡大人嗎?”

她其實有些好奇,這些日子碧落會跟她說一些之前的事,但是聽起來就像故事一樣,晏映怎麽也想象不出來自己是如何跟謝九桢相處的。

微風不燥,竹葉輕晃,發出沙沙的響聲。

謝九桢眉頭微微皺起,竟然有些答不上來。

人是他決定要救的,親事是他自己去求的,二人成親,似乎是一路被他推着才水到渠成,也許對她來說,不是他,換成另外一個人,也便這麽過來了,她并不一定非他不可。

晏映等了很久沒聽到聲音,好奇地擡起頭看着他,察覺到他眼裏的糾結,脖子一縮:“難道我是被迫嫁進來的?”

謝九桢轉身向外走,晏映見狀,也不知哪來的膽子,急忙追上去,忽左忽右地追問他:“大人從來沒跟我說過從前的事,都是碧落跟我說的,聽說我在隐龍山被人擄走,是大人救了我,為了我的名聲才答應娶我,所以我既不喜歡大人,大人也不喜歡我對不對?那不如——”

“不如什麽?”謝九桢忽然停住腳步,轉身看着她。

她像個兔子一樣左蹦右跳,被謝九桢清冷的聲音一打斷,頓時覺得脖頸一涼,讷讷地閉上嘴,絞着袖口輕道:“不如咱們去逛逛畫舫吧……”

輕描淡寫地跳過了那個話題。

謝九桢看她低着頭,淺淡的眉眼如雲山霧霭,虛虛浮浮,看得見,摸不到。

她好像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有多讓人魂牽夢萦。

跟在後面的鳴玉忽然攔住三人,如臨大敵一般看着前方,喃喃道:“別走了……”

下一刻,謝九桢忽而伸手,将晏映緊緊裹在自己懷裏,她猝不及防,額頭輕輕撞到他肩膀上,恍然無措地眨了眨眼,一時忘了推開。

頭頂落下一分重量,謝九桢下巴抵着她的發髻,收緊了懷抱,溫柔道:“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嗯……”晏映乖乖地應了一聲,等他後面的話。

他輕嘆:“我只知道,這輩子我都離不開你了。”

晏映忽然覺得心口一疼,眼前立時染上一層水霧。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覺得那句話莫名讓人心酸,這些時日的相處,她發覺他應當不是個軟弱的人,可他這樣抱着她時,分明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軟肉。

不是“我心悅你”,不是“我愛你”,而是“我離不開你”,一個人愛到什麽程度,才能說“這輩子”,才能說“離不開”呢?

晏映不知道,她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因為此時的她,似乎無法回應這麽沉甸甸的感情。

“沒有誰離不開誰吧,”她緩緩開口,“大人是不是,把我想得太重要了?”

謝九桢一怔,将她放開,再去看那雙眼時,幹淨澄澈,但就因為太清澈了,一覽無餘,看不出任何情愫。

這或許就是他應得的吧。

謝九桢牽着她的手,未置一言,轉身向前走去,晏映則任他拉着,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鳴玉五官縱成苦瓜的模樣,啧啧嘆了兩聲,問旁邊的清月:“你家小姐,原來就這麽不會說話嗎?”

清月白了他一眼:“你家大人,該說話時不會說,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兩人對視一眼,忿忿別開臉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九桢:我離不開你。

晏映:沒有誰離不開誰。

鳴玉:你可閉嘴吧你。

清月:哈哈哈蒼天饒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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