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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放緩了腳步道：“湘兒。”

董鄂湘菀聽見自己熟悉的聲音忙回過頭來，見九阿哥立在紫藤樹下，笑吟吟的望着自己，一件月白色掐絲彩雲紫的常服，腰系錦帶長身玉立，他不知何時已經這般出類拔萃，卓爾不凡，成了京城閨中女子的夢想。

十歲的湘菀也已經脫去稚氣，有了少女的模樣，小巧的五官，淡淡的星眉，一笑便彎成月牙一般清澈的杏眼，梳着兩把頭，簪了一套紫色的瑪瑙木槿珠花，粉色的流蘇簪子，一件錦緞的粉橙色繡梅花的旗裝，清新甜美如雨後彩虹，紫藤樹下的九阿哥有些挪不開眼睛。

董鄂夫人家教甚嚴，雖只一個女兒嬌貴如掌上明珠卻從不縱容，循禮守節一絲不茍，何曾被男子這般放肆的看過，饒是湘菀尚是似懂非懂的年紀也不由得緋紅了臉微微低首道：“湘兒見過九阿哥。”

此時的朗悅亭婢仆成群，并容不得些許越禮的舉動，但是即便這樣九阿哥也珍惜萬分，上前虛扶一把道：“湘兒免禮。”

湘菀亦大方的起身，費嬷嬷見了忙使了個眼色，便和采薇彩蝶帶着人往亭子外站了，眼神四顧。

微風拂面，波光粼粼，兩人并肩立在朗悅亭，一個紫衣長衫，一個粉裙柔紗，低頭細語，巧笑倩兮，正說些兒女間的私房話，九阿哥貌似不經意道：“此次選秀恰逢我出宮開府，皇阿瑪賜了永和宮德妃的內侄女烏雅氏為侍妾。”說完偷眼觑董鄂湘菀一眼。

見她聽了并無不悅，還是一樣的笑着，只是那彎月般的眼睛漸漸的恢複如杏核一般，黑漆漆的如星子，笑着看了自己道：“湘兒聽額娘說起了今界秀女之事，說個中甚多楚翹，教導湘兒多以她們為榜樣，湘兒聽了心甚羨慕。言語間眼神閃躲。

九阿哥聽湘兒這樣說，心裏自然明白湘兒的額娘必定是教導過她了，是以她才這般官樣文章的回答，到底年紀小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心甚羨慕，心裏不由得大是憐惜，伸手輕輕拉起她的手道：“湘兒不必羨慕，她沒有半點資格讓湘兒羨慕，九哥哥答應你，三年後必定讓所有人羨慕你。”

湘菀聽了雙眼又彎了起來笑道：“前些日子湘兒有些心神不寧，額娘便帶湘兒去了藏藍寺禮佛。”

藏藍寺位于岫藍山頂，沒有護國寺的恢宏，但卻安靜寧和，是個靜心的好地方。

轎子停在了山腳下，額娘帶着湘兒徒步上山，一路上蜂蜜上下飛舞纏得湘兒心裏怕怕的，小鳥在樹枝上跳躍歡唱引得湘兒欣喜不已，或落葉飄落，或蝶舞花叢，一路風景，額娘一直拉着湘兒的手好不容易到了山頂，山頂的風光令湘兒雀躍不已。

額娘說，人的一生便如行路一般，路上的風景，也許令你歡喜，也許令你煩惱，但你若因此害怕止步不前，或者想着走別的路，那便看不到山頂最美的風景。若想一覽人生無限風光，便不必在意一路或好或壞的風景，只要牢牢的牽住與你同行的人，一直向前，總有一日你們會并肩臨風，人生總有無限美好。

湘菀閃這亮如星辰的眼睛看着九阿哥道：“湘兒想做和九哥哥同行的人，便不會害怕路上的風景，無論好壞。”

九阿哥心裏無比感激董鄂夫人的睿智，唯有這樣的額娘教出的女兒才是這般讓人心悅。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握住湘菀柔軟白皙小手放在唇邊堅定的道：“我們同行誓不分手，一起看花開花落，無限風景。”

三月暮兩相依偎，微風卷起湘菀鬓邊的發絲輕輕拂過九阿哥的臉龐，九阿哥心裏癢癢的心動不已。

時間停歇，風兒止步，一切停在這一刻不忍相擾。

但卻就是有不識時務的，自然只能讨人厭了。

紮爾克遠遠看見有人過來，便幾步來到費嬷嬷身邊朝遠處一指，費嬷嬷是個極精明的，立時帶着彩蝶幾個往亭子裏去，九阿哥瞥見她們過來便極不高興的瞪了一眼，費嬷嬷微不可見的往遠處一指，九阿哥才看見一群人往這裏過來了，才不情願的松開湘菀。

費嬷嬷立時扶着湘菀往朗悅亭的邊凳上坐了，湘菀看着亭外風吹着紫薇花輕輕搖擺，一張臉粉粉的還透着幾分羞澀。

九阿哥眼睛還纏在湘菀身上，人卻飛快的移動到了亭子入口處，這一切都是剎那間的事，外面的人已經到了亭子外面，原來正是指入九貝子府了的烏雅氏芸沁和撂了牌子待嫁的協領和恒的女兒和葉紫。

二人見到九阿哥皆一副嬌羞不勝的樣子行了蹲禮，烏雅氏還嬌滴滴的叫了聲：“妾給爺請安。”

滿人已婚的女子都會尊稱自己的夫君為爺，自己謙卑的自稱妾，但是滿人家未嫁的女兒在家都是極嬌貴的，在任何人跟前都無須用謙卑的自稱，直接自稱自己的名字即可。

此時烏雅芸沁尚未入府，其實不必如此自謙，她一邊行禮，一邊擡眼去看九阿哥，眼神微挑朝湘菀那邊一送，似炫耀似挑釁。

湘菀見了不動聲色微微一笑，看見彩蝶提着花籃過來忙起身道：“九哥哥，湘兒是來給宜妃娘娘采茉莉的，如今已經采好了，湘兒告退，說完微微一禮。”

九阿哥忙伸手虛扶道：“去吧，額娘還等着呢。”又看了費嬷嬷道：“好好伺候你家小格格，若她有個閃失爺饒不了你們。”

費嬷嬷采薇彩蝶都欣喜的應了，伺候着湘菀往翊坤宮正殿去。

看見湘菀走遠了，九阿哥也帶着紮爾克離開，甚至都沒看一眼彎着身子給自己行禮的兩人。

和葉紫看見九阿哥走了還目不轉睛的看着那遠去了背影，烏雅氏不滿的推了她一下道：“你這個樣子，哪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和葉紫有些鄙視的看了她一眼轉眼又是滿臉笑容道：“芸沁姐姐，九阿哥的樣子真好看，那冷着臉不愛說話的樣子真是帥極了。”

烏雅芸沁擡起臉笑得自得意滿的道：“那是自然，我家爺雖說只封了個貝子，可是若論氣度容貌莫說滿京城，只怕就是整個大清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天家貴胄，那封位又有什麽要緊。”

這些話和葉紫也深以為然，但是看烏雅芸沁尚未入府便我家爺的稱上了，心裏越發的瞧不起她，但一想起目前九貝子府可是只有她這一個明正公道的女人，自己若想入府少不得還是要巴結她的，忙不疊的點頭道：“姐姐說的極是，皇子的尊貴還有幾人能比。”

烏雅芸沁見和葉紫一副讨好的樣子，像這樣的嘴臉自她被只給九阿哥後已經看了許多，當下便得意洋洋的。

看得和葉紫實在有些不舒服便似笑非笑的道：“芸沁姐姐，我怎麽看九阿哥對董鄂家的小格格比對芸沁姐姐還好些的樣子。”

剛才九阿哥的樣子着實是有些烏雅芸沁下不來臺的，只要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入府和九阿哥朝夕相處，且府中還只有自己一人，自己的樣貌和柔情定會讓九阿哥愛上自己的，便沾沾自喜的道：“這你就不懂了，我和我家爺已經定了是一家人的，自然無需客氣，可那董鄂家的小格格可是宜妃娘娘的客人自然是要禮貌的，這便是皇子氣度了，你這樣的小孩子自是不懂的。”

和葉紫一臉愕然，這樣解釋也可以嗎？

轉眼便是烏雅氏入府的日子了，侍妾入府是不需要大張旗鼓的，不過是一乘粉色的小轎子從小門靜悄悄的擡了進去，直接擡入了西院的碧玉閣了事。

九阿哥卻找了這個借口請了衆位兄弟在海棠塢又聚會了一番，席間九阿哥興致勃勃，衆人皆以為他是得了個相貌出衆的侍妾喜歡。其實，這真是冤枉九阿哥了，他就是單純的喜歡熱鬧，自己府裏人少，難得不用只和紮爾克、莫宗兩人吃飯心情大好而已，若是被他的兄弟知道了只怕又要嘲笑他。

十阿哥見他高興忙取笑道：“九哥，你懂不懂洞房呀，要不要弟弟我教教你呀。”

十阿哥雖然比九阿哥小幾個月，可是府裏早就有了好幾個侍妾了，連通房都不少，而九阿哥這還是第一次自然就要取笑他了。

說的九阿哥澀澀的敲了他一爆栗子道：“爺還要你教嗎，爺有什麽不知道的？”

九阿哥說的是大實話，前一世他閱盡千帆，有什麽不知道，可惜沒人信他，這句話的引來的是一片嘲笑聲。

九阿哥看着一個個嘲笑他的兄弟們，只有狠狠的咬牙喝酒。

見九阿哥喝得有些多了，太子便帶着衆位兄弟告辭了，等大家都散了，九阿哥便去了自己日常居住的東邊的春圃堂，綠棉忙上來伺候，九阿哥出宮的時候宜妃就把綠棉還有綠棉手裏的人一并給了他。這樣的結果是綠棉早就料到了，綠棉也是極願意的，九阿哥是自己看着長大的重情重義，這樣的主子可是不容易跟的。

喝了醒酒湯便吩咐道：“你去西院的碧玉閣傳爺的話，說爺喝多了讓她自己歇息。”

綠棉心裏早知是這樣的，便應着去了。

烏雅芸沁此刻正惴惴不安又滿心期待的坐在床沿等着九阿哥，雖然沒有拜堂，沒有儀式，但是粉色的蓋頭還是要揭的。

聽見腳步聲，心跳得越發的快了起來。

綠棉進了屋，看見一屋子燈火通明卻安靜非常，不像個嫁娶的樣子，心裏暗自嘆了口氣，又想起這樣的事可是她和她姑姑謀求來的，可是與人無尤了。

遂上前行了個蹲禮道：“奴婢綠棉見過烏雅格格，爺讓奴婢來傳話說，喝多了，讓格格自行歇息。”

綠棉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澆頭，烏雅芸沁一時愣怔了，到底是出過德妃的家族，豈是這麽簡單的。

過了片刻，綠棉就見烏雅氏自己掀了蓋頭，一張臉在燈火中千嬌百媚，清柔的笑道：“既如此，煩請綠棉姑姑帶路，我去侍候爺吧。”

綠棉不由得笑了，這才是烏雅家的女子啊。

忙道：“爺已經歇息了，格格也早些歇息吧，且這也是爺吩咐的。”

聽了這話，烏雅氏沒有再說話，而是看了自己的帶來的丫鬟小珍一眼，小珍機靈的上前，遞了個極大的荷包給綠棉，綠棉也沒有客氣，接了過來又和烏雅氏道了謝，方轉身告辭。

滿屋的燈火映着一室的安靜，烏雅氏低着頭不知道想些什麽，過了許久方擡起頭，眼裏一片灼熱，語聲溫和的吩咐道：“歇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