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德妃和烏雅芸沁暗自歡喜，九阿哥聽了這話，并沒有急着出聲，垂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片刻方看了他額娘宜妃，手指悄悄往西邊微翹。

要說宜妃能在宮裏順利的生下三個兒子，平日裏還能左右逢源這絕不是她的運氣而已。九阿哥的小動作已經落在她眼裏。

宜妃見康熙說完便看着自己，倒沒急着接話，而是不慌不忙的轉了話題笑道：“萬歲爺，臣妾聽說年羹堯西北打了勝仗，咱們大清可是揚眉吐氣了。”

康熙一聽這話自然高興，笑道：“正是，這回除了查德爾将軍領兵有方以外就數年羹堯和……和湘兒的舅舅功勞最大。”

宜妃明白康熙之所以在九阿哥和湘菀大婚之際不顧湘菀的面子，答應德妃要給烏雅芸沁升位份的求情，也不過是皇帝的制衡之術，因為如今九阿哥今非昔比，對大清的經濟發展有着重大的影響，皇帝不希望九阿哥和掌握着拱衛京城大權的董鄂府太過親密，所以只有在九阿哥和湘菀之間制造些小矛盾，九阿哥和董鄂府才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但是宜妃不知道的是，不久後九阿哥會掌握大清的經濟命脈。

但是湘菀的舅舅木都魯亞泰和年羹堯是這次西北大捷的左右先鋒，雖然年羹堯的功勞更大些，但是木都魯亞泰也是有功之臣。

木杜魯亞泰是個性子直爽的武夫，性格暴躁，平日從不拉幫結夥一心忠于朝廷，對于他唯一的姐姐董鄂夫人卻極其尊重。

對于有軍功木杜魯亞泰雖說不需要大肆封賞但也不至于要膈應他，讓他冷了忠君報國之心吧，因此康熙對于剛才的決定有了些猶豫。

可以說宜妃對于康熙的了解比之德妃更深刻些，她見康熙已經心中有數便不再說這件是，而是挑些康熙喜歡的話題說了起來。

眼看着是午膳的時候了，方才既然婉拒了宜妃的邀請，德妃便帶着烏雅芸沁回了永和宮。

烏雅氏眼看着自己升庶福晉一事在宜妃的三言兩語間又變成泡影，心裏自然是氣惱的，但是氣惱歸氣惱，這侍妾按規矩要給福晉敬茶的禮是不能免的。

烏雅芸沁看着正廳主位上端坐的董鄂湘菀，接過小珍遞過來的茶盞雙膝跪倒恭謹的奉上。

湘菀笑着接過茶盞不發一語的看着地上跪着的烏雅芸沁。

粉色的錦緞折枝芙蓉的旗裝，認真修飾過眉眼，無一不顯示着一個十八歲妙齡女子的美好，只是眼裏有着遮掩不住的不甘。

烏雅芸沁見湘菀接了茶只是望着自己并不說話，想起今天發生的事，不覺得有了一絲慌亂。

看着烏雅芸沁臉上終于浮出了些不安，湘菀才淡然笑道：“雖說我們是自小便相識的，但皇家規矩森嚴，我也不能逾越規制，以後也只能稱你烏雅氏了，既然能一起伺候貝子爺也是有緣，望你此後克己守規，不然族法家規俱不容情。

烏雅芸沁看着湘菀那還透着幾分稚氣的臉龐恭謹的道：“婢妾謹遵福晉教訓。”

湘菀略微點頭指了采薇手裏的托盤道：“這支翠玉的簪子和耳環便賞你玩吧。”采薇聽了湘菀的話，忙把手裏的托盤遞了過去。

烏雅氏接了過來，道了謝便躬身退下。

回了屋烏雅氏舉着那支翠玉簪子恨恨的着對陳嬷嬷道：“我原以為西院繁花似錦，亭臺樓閣想必比之正院除了規制外也不會相差太多，今日一見才知道我錯的極是離譜。”

“別處不說單是福晉住的春歸園，浮岚暖翠中紅牆綠瓦，青石地磚上雕刻着朵朵海棠，屋中的擺設無一不精，那些都是我從未見過的，雖說我也羨慕那些，可是最傷心的是，可見貝子爺于我是一絲情分也無，如今我被鎖在這獨門的西院連貝子爺的身都近不得，以後可如何是好。”

陳嬷嬷聽了也很難過，過了片刻方陰沉的道：“要說如今咱們就從這西院獨門之事下手最好。”

烏雅芸沁聽了有些洩氣的道：“嬷嬷不是一直不許我将這西院獨門的事說出去嗎，不然我早告訴德妃姑姑給我出氣了。”

陳嬷嬷搖頭道：“先前我攔着格格不讓說，是因為那是這府裏只有貝子爺一個主子，若說出去自然是為難貝子爺，那格格您和貝子爺之間還能有個好結果嗎，可是如今這府裏當家的可不是貝子爺了，且今天您升庶福晉的事雖沒成，可也知道萬歲爺心裏是贊成這事的。”

烏雅芸沁眼睛一亮道：“對呀，眼看着兆佳氏和劉氏也要進府了，到時候春歸園那位的名聲可就壞了，這于我來說自然是極好的”

“正是這話，格格您也別心急，只要您求德妃娘娘讓您升了庶福晉，咱們貝子爺可也就再不能不與您圓房了，到時候您再有了一兒半女的，這日後主子您再升側福晉或者是……。”陳嬷嬷滿含深意的停下不說了，只笑着看了烏雅芸沁。

聽到這烏雅芸沁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今日是湘菀回門的日子，一大早董鄂夫人便起身打點了，連章佳氏也不得跟在董鄂夫人後面幫手，畢竟董鄂家嫡出的三姑娘嫁的可不是一般人家，是深得帝心的九阿哥。

董鄂夫人看着都準備妥了，正和自己身邊的管事安嬷嬷說着閑話，大丫鬟彩梅滿臉喜氣的進來道：“老爺讓人來報九貝子和福晉的轎子到了胡同口了，讓咱們快去門口迎接。”

看着門口迎接自己的爹娘，湘菀眼裏泛起淚光，強忍着酸澀看着阿瑪額娘給自己行禮，九阿哥忙親自伸手扶起董鄂虎臺，湘菀也忙不疊的拉起董鄂夫人，一家人說着話往屋裏去。

九阿哥本就是個很大方的人，這又是湘菀第一次回娘家，那禮物送得董鄂府上上下下笑逐顏開，就連平日最挑剔的董鄂拓倫看着自己手裏的西洋望遠鏡也難得的沒有出言嘲諷，而是巴結的跟在九阿哥身後。

董鄂夫人對這些東西倒不是太在意，但是見九阿哥對自己的女兒這般看重還是欣喜的，看見夫君陪着女婿去書房說話，自己也忙拉着女兒進了卧室的臨窗大炕上坐了，連最親近的安嬷嬷都沒留下。

仔細打量着女兒，尊貴的福晉禮服，淡眉杏眼裏藏不住的喜悅，心裏的擔憂總算是散開了，拉了湘菀的手母女間說着悄悄話。

也不過是三天，湘菀卻覺得離開了很久一般，依戀的偎進自己額娘的懷裏，說着這幾日的喜悅和不舍，更是滿臉緋紅的在董鄂夫人耳邊低低的說着新婚夜的事情。

董鄂夫人聽了愛憐的把女兒抱緊了，掩飾的壓了壓眼睛的淚道：“湘兒，能遇見九阿哥是你的福氣，額娘看他對你也是真心珍惜的，只是你要記得他不僅是你的夫君他還是帝王心愛的兒子，太子最親近的弟弟，你們之間注定了會有許多人品出衆，出生不凡的女子。”

“這次入府的兆佳氏容玉和劉氏清汐額娘都讓人去打聽過了，那兆佳氏容玉是兆佳馬納哈的嫡長女今年十五歲，她家出身皇帝親信的正黃旗，她父親如今雖只是從三品官職，卻是手握實權的江淮鹽運使，晉升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兆佳氏容貌嬌豔妩媚，且她性子聰敏大方，極有主見，甚至聽說連他父親衙中之事她都能說出一二，她府裏的下人私下對她交口稱贊，連她那些庶出的姐妹都與她真心交好。

而劉氏清汐今年十四歲雖是漢人，卻是出生于素有清譽的翰林大家劉氏一族，劉氏一族從前朝起到我大清昌盛了幾百年，出了十五位狀元，門生弟子廣布天下，而劉清汐外貌清麗脫俗更兼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素有“小班昭”之譽，尤為難得的是聽說她從不恃才傲物，性子謙和。半個月後她們都會入貝子府與你共侍一夫。

聽着額娘的話湘菀仿若置身波濤之間無法着岸，心裏漫起絲絲恐慌，手下意識的抓緊炕上的迎枕，眼前掠過銀杏樹下的兩小無猜，朗悅亭中執手相看，湘菀緩緩伸出青蔥般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薄荷蓮心茶，輕輕抿了一口咽下，複又把茶盞放回桌面方看了董鄂夫人道：“額娘，湘兒以為只要他心中有我便是三千情敵又如何。”

董鄂夫人看着湘菀眉間如輕煙飄過，笑顏恬淡安靜，微微颔首把她纏在耳邊的發絲理順道：“湘兒，無論何時你若回首阿瑪額娘還有你的兩個哥哥總在你身後。”

日近黃昏，九阿哥扶着湘菀上了車返回鐵獅子胡同的貝子府，湘菀格外安靜的坐着。

九阿哥想着或是董鄂夫人又教訓了她什麽便愛憐的把她抱在懷裏笑道：“莫非你額娘又教訓你了，竟是這般乖巧。”

湘菀側頭一笑把身子倚進九阿哥懷裏搖搖頭道：“額娘只是說兆佳氏和劉氏都是出類拔萃的女子，讓我善待她們。”

九阿哥了然一笑俊逸的臉上如朗月清輝，看着懷裏的人道：“湘兒害怕嗎？”

“既慌且怕，但是湘兒舍不得九哥哥懷裏的溫暖所以必不會放手。”湘菀在九阿哥耳邊低語道。

“牡丹國色，芙蕖妖嬈都不及湘兒唇邊一笑，湘兒不必害怕。”九阿哥淡然道。

紮爾克正清理賬冊，春歸園的小丫鬟屏兒過來傳話說，福晉請他過去一趟。紮爾克忙放了手裏的事進了春歸園。

看着那個主位上自己看着長大的小女孩，如今雖說臉上還有幾分稚氣，但是那份端莊持重的主母之威讓紮爾克不由自主的收斂了幾分散漫，恭謹的上前見禮道：“奴才給福晉請安，不知道福晉傳奴才有什麽吩咐？”

看着紮爾克一副肅然恭敬的樣子湘菀笑道：“紮爾克，我雖做了你們福晉到底還是原來的那個人，你倒不必刻意如此，就和以前一樣就好。”

紮爾克聽了嘿嘿一笑，人也放松了下來又打了個千道：“福晉，奴才省得，您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奴才必定辦好。”

湘菀見紮爾克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這才笑道：“也沒別的事，以前咱們府裏人少，凡事也簡單，可是再過幾日等兆佳氏和劉氏都入府了，婢仆來往我看着咱們府裏的門只怕少了些，不如在海棠塢和西院間開一個後門，然後再在西院和外院之間加一條回廊，讓西院的大門不直接通外院，而是連通回廊，即可通外院也可通正院和東院。”

紮爾克聽了一個愣怔脫口剛想問這事爺可知道，但略一思忖終是沒問只垂首應道：“是，這些事都簡單，奴才這就安排下去兩三天就能辦好。”

湘菀微笑着點頭，紮爾克施禮退下，剛走到門口就聽湘菀道：“那西院的後門雖開了，總要你親自選兩個看門的媽媽才是。”

紮爾克跟在九阿哥身邊歷練了這麽多年，精明幹練已非一般人可比聽了這話哪有個不明白的忙應道：“福晉只管放心奴才必定選幾個極仔細的婆子，人來人往必定不會出錯的。”

湘菀這才放心的點頭。

看着紮爾克走了，費嬷嬷有些擔心的道：“主子，這事你沒有商量貝子爺可好？”

“嬷嬷，這門是爺的一片苦心，我心裏自然有數，現在若是商量爺開門，爺是必不肯的，但這門不開，咱們府裏早晚會有風波，如今開了門也不過是咱們春歸園多些麻煩罷了，這樣的麻煩想來也是早晚的事，嬷嬷又何須擔心。”

費嬷嬷欣慰的笑道：“倒是嬷嬷見識短淺了，福晉這些年和夫人學的東西可見是沒偷懶的。”

說得屋裏的人皆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