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我的手腕一抖。

接着那些落在了我手腕處, 給皮膚帶來溫熱接着又迅速變涼的水珠,在受到重力的因素後,從皮膚滑落,落在了地面。

西撒他......

這下我原本想哭也不敢哭了。

雖然我本來也沒有太想哭。只是我太疼, 再加上一時之間受到了欺負而變得有些委屈, 才會想要撒嬌,畢竟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但是在看到西撒的情緒失控到這種地步之後, 比起我已經趨近于麻木的手腕, 我更擔心他的情況。

于是我用另一只手腕去摸他的臉,想将他的臉擡起來。

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他的臉頰,然後就感覺到了指尖的濕潤。

看着指尖沾染上的透明的眼淚,我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我對惡魔雖然不了解, 但是好歹有一些認知的。作為典型的流血不流淚種族的代表,惡魔輕易是不會流眼淚的。畢竟在他們看來, 流淚,是弱者的行為。

而且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我當然知道西撒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那麽自信, 得意, 驕傲,帶着一些小傲嬌和張狂。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卻因為沒有保護好我,因為我受傷而在我面前彎腰落淚。

我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雖然我有時候看不過他蜜汁自信瘋狂腦補的得意模樣,但是此時此刻, 我卻更不想看到他在我面前紅着眼角難過落淚。

“西撒...”

西撒緩緩直起腰,他的雙手還輕柔的托着我的手腕。

此時他眼睑下方原本擴散到下半張臉的黑色圖案已經恢複成了之前的樣子,眼睛也恢複了正常。

他的眼角紅紅的,唇角緊抿。

西撒避開了我的視線,然後說道,“我帶你去治療。”他說完,就展開翅膀,然後彎腰輕輕的将我抱起來準備出發。

我注意到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的狀态,于是忍不住按住了他,“你的......”

大概是由于實力比起剛出封印時進步了一些,這次解除了裝備狀态的西撒并沒有無法活動,只是從他偶爾僵硬一頓的動作,和他冰涼的皮膚狀态可以察覺到,他的情況還沒有恢複到最好。

西撒唇瓣緊抿着,聽到我的話後,他低聲說道,“沒關系,我們走。”

他的聲音還是啞啞的,聽起來很讓人心疼。

西撒帶着我來到了一個女性惡魔的家中,在将我放在凳子上坐下後,他就單刀直入,“尤朵拉,替她療傷。”

對面的女性惡魔大概是剛從一場睡眠中醒來,她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然後坐在了我面前,微微挑眉,打量着我。

“哦?看來這就是你一直寶貝的人類啊。”尤朵拉笑了下,她看起來像是對我身上的傷勢有了一個猜測,但是卻并沒有說出口。

不得不說,她這個決定是正确的。

我擡頭看了眼此時站在我側前方,神經一直緊繃着,緊皺着眉,仿佛有一點風吹草動都可以讓他進入戰鬥狀态的西撒。

他就像是護崽的一匹狼一樣,神經繃到了最緊,并且有一種将所有外人都視作了敵人的感覺。

說實話,在這樣的狀态下,我還挺害怕有人刺激到他的。

畢竟,西撒這個樣子......很讓我擔憂。

于是我用另一個沒受傷的手去拉西撒的手腕。

我原本是想給他一些安慰,讓他感知到我的溫度和存在,好讓他沒有那麽緊繃。

然而,可能是對我沒有防備的原因,西撒并沒有觀察到我的動作。

在我的手拉到他的手腕的一瞬間,他渾身忽然僵硬了下,被我拉着的那只手下意識的就要抽出來,但反應過來之後卻硬生生停下。

然而他的這個不對勁的動作已經讓我察覺到了不妥。

“西撒...?”我微微皺着眉,疑惑的看着他。

和我同樣感受到不對勁的還有旁邊的尤朵拉,不過比起我只是“感覺”不對勁,尤朵拉就直接看出了具體問題的所在。

她微微眯了眯眸,“你的手腕看來也需要治療啊,西撒。”

西撒眉頭一皺,隐約已經有些急躁和不耐煩了,“尤朵拉,我說,現在,立刻給千花治療。”

看着他已經冰冷下來的神情,尤朵拉聳了下肩,毫不在意的笑了下,然後對我伸出手,“來吧,可愛的人類,讓我來檢查你的傷勢。”

我小心的把手腕遞給她。

雖然是魔族,治療方式和天生點亮了治療技能的天使無法比,但是她的治療技術卻也很不錯,不過短短的時間,我就已經感覺到我的手腕恢複了正常,之前讓我痛到麻木的感覺已經消失了。

我嘗試着活動了下手腕,沒有異常。

我看向她,小聲道謝,“謝謝你,尤朵拉。”

然而性感成熟的惡魔卻對我抛了個媚眼,舔了下下唇,“不客氣,如果你真的想報答的話,不如就——”

她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向後一靠,而在她原本的地方,是西撒伸出去當做一次威脅警告的襲擊過來的手。

尤朵拉輕笑了下,“好吧,看來你的守護者不樂意。”

我看向西撒,正好和他望過來的視線相對。

西撒微微彎腰,然後垂下眼眸将我的手腕執起來,輕輕用手指蹭了下,睫毛輕顫,“已經...好了嗎?”

我連忙點頭,“我已經不疼了。”

西撒眼神還有些迷茫和恍惚,他看着我的手腕,手指一遍遍的磨蹭的确認着。終于在确定我是真好了之後,他緊繃的嘴角才微微緩和。

“太...好了。”西撒輕眨了下眼,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脆弱。

我想如果不是因為還在外面,而且尤朵拉還在旁邊,他這樣子看起來大概是要抽鼻子了。

于是我伸手摸了摸西撒的臉頰,輕聲和他說,“已經沒事了。”

西撒聲音沙啞的低低應了一聲。

解決了我的事情之後,我就問他,“你的手腕怎麽了?”

“沒事。”西撒想都沒想的直接給出了答案,他暗金色的眼底有着對自己狀況的毫不在意。

我皺起了眉。

西撒的手腕當然有事,剛才他的那個反應我并沒有看錯。

那并不是一個受到陌生人觸碰後下意識的反應,經過尤朵拉的提醒,我越來越覺得那是一個患傷部位被下意識碰到後的反應。

于是我想要再去拉他剛才那個手腕。

而這次西撒卻直接拉住了我的手,“走吧,我們回去吧。”他說完,展開了翅膀,準備帶我走。

我表情嚴肅的擡頭看着他,“西撒。”

西撒微微一頓。

我說:“你再這樣的話,我...我就生氣了。”

旁邊的尤朵拉輕笑出了聲。

......幼稚的發言被笑了。

畢竟在其他惡魔看來,我只是一個人類,卻妄圖“脅迫、威脅”一個魔族少主,挺...挺自不量力的。

只是,在和西撒相處的日子裏,我能感受到他将我放在心中很重要的位置上,所以,在勸不動他的時候,我也只能想出這麽個破點子了。

雖然我還是感覺有些難為情,但是既然難得來到這裏了,總要把西撒的傷情也看一下吧,等到回去之後,西撒肯定又要搬出之前那套“自然恢複”的理論了。

于是我勉強壓制住自己的不好意思,很認真的跟他說,“你要讓尤朵拉看下你的傷,不然我...”

我咬了下唇,着急間忽然蹦出了一句:“我、我就不跟你好了。”

西撒微微睜大雙眸,神情有一瞬間的怔愣,暗金色的眸子呆呆的看着我,微微張了張嘴。

顯然,剛剛他自己腦補出了好幾個我的回答,但是卻唯獨沒想到這一種。

突如其來的不一樣的回答打亂了西撒的思路,以至于他下意識的追問了一句,“...不跟我好了是什麽意思?”

我有些臉紅,“就是不跟你玩,生你的氣了。你要是執意不療傷的話,我就......”我一時之間居然想不出什麽合适的詞語。

畢竟我覺得我這句威脅的話說的好違和。

既像是小學生幼稚的絕交之詞,又像是情侶間女生鬧別扭的話語,讓我一時既想吐槽自己又想把臉捂起來。

最後,我忽然靈光一閃,用西撒最能理解的方式說道,“我就不跟你撒嬌了。”

我繃着一張臉,假裝自己很嚴肅。

但是天知道這句話耗費了我多少羞恥感。

還是在外人面前。

我只好一直盯着西撒的臉,都不敢分出多餘的一絲絲目光去看尤朵拉。

在我解除了傷情危機後,西撒的情緒和神情也逐漸緩解和放輕松。此時聽到我的這句話,他睜大的暗金色的眼眸看向我,活像一只受驚的貓。

見我沒有撒謊的意思,西撒在短暫的沉默後,坐在了我身旁。

這時尤朵拉很自覺的上前來看西撒的傷勢。

“唔,很正常的打鬥傷痕,看來自從你出來之後,其他幾個惡魔都忍不住要取代你了啊。”

西撒微微挑眉,勾了下嘴角,冷哼了一聲,“就憑他們,還差得遠。”

尤朵拉大概和西撒算得上有些熟,此時她也沒有其他的情緒,對西撒的實力還是有些自信的。

“是是是。”

尤朵拉在檢查到西撒的手腕時,表情微凝了一下。

我立刻問道,“是他的手腕出什麽問題了嗎?”

剛才我拉他的時候他的反應也很大。

還沒等尤朵拉回答,西撒就先說道,“沒事。”

然而我才不信他的“沒事”。

于是在這種時候,我越是要聽“醫生”的。

然而醫生尤朵拉卻看了眼西撒,在治療好他的手腕後就拒絕摻和了。“這件事,我建議你還是直接問西撒比較好。畢竟他不讓的話,我也不好說出來。”

西撒看了她一眼,微微皺了下眉。

尤朵拉輕笑了下,“我也只是有一個猜測,畢竟這症狀......太明顯了。”

我看着他們兩個打啞謎,很不解。

西撒轉身拉過了我,“我們回去吧。”

我偷偷看了眼尤朵拉,在看到她對我笑了下,然後微微點頭後,我只好先和西撒回去。

畢竟如果他真的不講的話,在這裏耗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西撒帶着我飛回了我們居住的地方。

雖然之前那個屋子因為西撒和霍爾的沖突而導致有些亂,但是好在床還是好的,因此西撒先帶着我回了那個房間,将我放在床上。

我坐在床上擡頭看着他,接着伸手拉過西撒剛才受傷的那只手腕,指尖摩挲着。

他的傷情已經好了,此時也不會因為我的觸碰而手腕僵硬和微抖了。

西撒指尖微微動了一下,然後合攏了掌心。

他另一只手按住了我的手,“千花。”

我擡頭看向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表情緩和,然後問他,“你手上的傷,真的是因為和其他惡魔戰鬥才受的嗎?”

在他要張口回答之前,我又道,“如果不是的話,我...不想你撒謊。”

我垂下頭,看着他的手。

“我希望你不要因為一些所謂的‘想要保護我’而編造善意的謊言,我不喜歡這樣,西撒。我希望你能對我坦誠以待,可以嗎?”

我擡起眼眸真誠的看向他。

雖然我也不清楚我到底是露出了怎樣的神情,但是...從西撒的眼神和細微的神情中,我大概猜測道,我應該是不自覺的撒了西撒以為的嬌。

他看着我的臉,下意識微微皺了下眉,不自在的抿了抿唇,然後點了點頭。

在得到了他的回答後,我輕輕松了口氣,然後表情放松,看着他對他彎唇笑了下。

看着我露出輕松的笑意,西撒的神情也緩緩松動。

他暗金色的眸子注視着我,裏面湧動着暖意和珍視憐惜之情。

西撒在我面前半蹲下,處于一個比我矮的位置。

他伸出手放在我們兩人中間,然後道:“你還記得我之前給你刻畫的那個符咒嗎?”

西撒這麽一說,我立刻就回想了起來。

是他那次...親吻我的時候,說跟我締結了一個契約,然後他将一個藍色的陣法一分為二,一半進入他體內,一半沒入我的體內。

原本我對這個契約沒什麽太大的印象也沒有太在意,但是現在......

我緩緩握起了手,“難道......”

西撒道:“這是魔族獨有的一個契約,半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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