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溫劭是下午才慢慢醒過來的,睡了太長的時間,現下頭痛好了點,卻是昏沉得厲害,腦袋像是被灌了鉛,笨重得緊。

休息了好一會兒他才起身去浴室,流水嘩嘩淋過身子,手心上是昨夜陳烨給他包紮的傷口。

溫劭往臉上抹了一把水,兩只眼睛盯着傷口反反複複地看,舍不得移開目光,像是要生生刻在腦海裏,卻又像睹物思人。

洗完澡,他才下樓打算到外面吃飯。

結果剛到二樓就和立晨打了個照面。

立晨端了份雞湯,有騰騰熱氣冒出來,香氣四溢,立晨看到他仍舊友好地開口問,“溫大哥要出去嗎?”

溫劭敷衍地嗯了一聲,就要往下走,卻被立晨叫住,“我給烨少炖了雞湯,溫大哥要喝一點嗎?”

腦海閃過昨夜零星的片段,溫劭沒來由的一陣脾氣,卻硬是給自己壓下去了,冷聲道,“不用。”

他沒去看立晨的表情,徑自下樓了。

溫劭出門到就近的餐館吃飯,因為睡的時間有些長,吃完飯後他又到附近跑了一圈,直到傍晚天快黑了,才返回別墅。

一樓客廳裏依然沒有任何人,燈是關上的,溫劭熟門熟路地摸到廚房打算找一罐新鮮牛奶拿到樓上喝,卻在經過櫥櫃時稍微停了腳步。

想起昨夜陳烨替他包紮傷口的樣子,手心的傷,再一次被他慢慢握緊。

有時候他會恨自己,就像現在這樣,明明是他先抛棄的陳烨,可真正分手了,卻又那樣想念,恨不得用盡一切手段只希望他能回頭看看他,別真的抛棄他。

難受的抿了下唇,溫劭幹脆走到冰箱拿了一罐啤酒,打算去天臺吹吹風,醒一下神。

慢慢的走到三樓,正要繼續往上時,背後的房門忽然傳出了一聲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溫劭腳步一頓,猛地回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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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烨的卧室房門虛掩着,卻怎麽也蓋不住從黑暗裏傳出來的,男人享受的呻y聲。

一股冷氣從腳心直蹿到胸口,溫劭死死捏住酒瓶,一步都沒有再動。

呻y聲持續不斷地從裏面傳了出來,夾雜着說不出的歡愉。

“烨少……我愛你……啊……”

立晨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說不出一句完整得話來。

“你……你別讓我走……烨少……”

伴随着一聲尖銳,溫劭只覺得胸口有什麽東西夾雜着自己所有的情感,轟地一聲全湧了出來。

高ch過後是滿室的死寂,房間裏沒有任何響動再傳出來。

隔了一會兒,門吱地一聲被輕輕推開。

溫劭站在那裏,手心緊握成拳。

立晨剛剛走出門,還沒來得及掩上,臉上忽然就狠狠挨了一拳。

他連人影都沒看清楚,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閃,整個人就被揍翻在地。

溫劭一腳踹開了面前的門,同時摁亮了屋裏的燈光。

“你別進去!”

立晨看清楚是誰之後忽然沖上前一把拽住他,哪怕看到溫劭眼裏全是壓抑的痛苦和憤怒,他都死死拉住他不讓他再進一步,“你不準進去!烨少不想看到你!”

溫劭此時哪裏還有什麽理智,在他聽到立晨的□□聲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失去了理智,他知道自己瘋了,他難受得快要瘋了,陳烨當着他的面和別的男人z愛他已經難受得快要死了!

一腳踹開立晨,溫劭繞過小客廳直接走向陳烨的卧室。

“不要進去!”

可是已經晚了。

映入眼簾的,是跪坐在床上,衣衫不整正咬着唇在為自己快速纾解的男人。

四目相對的一刻,陳烨忽然厲聲看着他道,“出去!”

此時此刻,他的聲音都透着無法排遣的濃厚的壓抑氣息。

一瞬間,溫劭什麽都明白了。

他忽然轉頭把立晨從卧室拖了出去,接着憤恨的鎖上卧室的門。

任憑屋外傳來哭泣的敲門聲。

陳烨難耐地轉過臉去,皺着眉道,“我讓你也出去!”

因為突然的打擾,他的手只是垂在一旁,陳烨難受地咬了咬唇。

“他給你下藥了?”

溫劭聽到自己硬得發冷的聲音。

“不關你的事。”

“他竟然給你下藥?”

溫劭眼裏透着說不出的憤怒,整個人像是随時暴走的猛獸,他從未在陳烨面前有過這樣的神情,忽然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肩膀逼向自己,“你就這麽容忍他嗎?他都給你下藥了你還護着他?!”

“我護不護着他,和你有關系嗎溫劭?”陳烨冷眼看着他,“我問你,溫劭,和你有關系嗎?”

心口被人猛然戳了一刀,鮮血直流,而那人冷笑着推送刀子,直直戳進他的心窩處。

溫劭忽然湊過身狠狠吻住他。

“我不準!”

觸碰他溫潤的口腔那一刻,溫劭頭皮一陣發麻,像是久旱逢甘露,突如其來的滿足感使他整個人被更加無限的空虛感包裹住,他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張開嘴,再一次不知餍足地吻了上去。

陳烨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更何況眼前這個人是溫劭,是無比熟悉他的溫劭。

陳烨放棄了反抗,甚至在溫劭按住他倒在床上時,嘴角竟然扯出一絲溫和的笑意。

溫劭把他按在床上吻得嘴唇發紅才戀戀不舍地放開他,他去吻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耳垂,用牙齒挑逗的摩擦。

陳烨低嘆了一聲,伸出手環住他。

他在溫劭面前,永遠是一副純良且隐忍的模樣,就好似無論溫劭對他做多麽過分的事,他都能夠忍受,他都不會在意。

溫劭想不到隔了這麽長時間,他還能在陳烨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一時間怔住。

他以為他也不要他了,他以為他和自己一樣也要放棄了,可是并不是這樣的。

他忽然意識到,原來陳烨一直都在等着他回頭,原來陳烨從未放下過,他一直在等着他回頭看他一眼。

意識到這個事實,溫劭忽然不敢再動。

他要怎麽辦?誰來教教他,他該怎麽辦?

他忽然痛恨自己的意氣用事,痛恨自己,為什麽要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強吻了陳烨?

他恨自己,再一次把彼此帶入了這樣兩難的境地。

溫劭忽然起身退開,眼裏有來不及掩飾的鈍痛和挫敗。

陳烨蒙着□□的雙眼疑惑地望向了他,然後,慢慢醒悟過來。

“你什麽意思?”

他的聲音,艱澀得不像他自己的。

“對不起,”溫劭痛苦地捂住眼睛,聲音晦澀難明,“我沖動了,對不起。”

空氣凝滞了幾秒,陳烨就那樣直直地盯着他看,接着忽然笑出聲來。

那笑聲穿透空氣傳到溫劭的耳朵,聽得他心口發疼。

“溫劭,你究竟要我怎樣?”陳烨的聲音是那樣讓人心碎,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流露這樣的一面,即使在溫劭面前也是一樣。

他一直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嚼碎在牙齒和血吞下,但溫劭,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他,欺騙他,他真的以為,他是不會傷心的嗎?

“你憑什麽一次次地出現在我面前又一次次地棄我而去?”

陳烨忽然朝他吼了出來,眼眶止不住的發紅。

他一直在等着溫劭的解釋,這麽長的時間,他一直都希望能從溫劭嘴裏聽到一句解釋,可是沒有,溫劭一次次地讓他失望,甚至于在此刻,溫劭只會對他說一句對不起,而不是向他解釋,兩人之間,為什麽忽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陳烨也是人,也想問一句為什麽。

他的真心,他的所有,都給了面前的這個人,但溫劭,真的太讓他失望了。

“我和你就不該動感情!”

溫劭忽然沖着他吼了出來,眼眶已然泛紅。

“你說什麽?”陳烨的聲音不自覺的顫抖。

“我說,我們的開始,就是一個錯誤,”他的聲音透着無法掩飾的疲倦,他看着陳烨,感受着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可明明知道對方有多痛,他還是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我們不會有結果的,陳烨,你又何必苦苦執着?我對你不過是一時興起,你以為這樣的感情又能持續多久?玩玩而已,是你自己當真了。”

“是嗎?”半響,陳烨才像是恢複了聽覺,看着眼前的人愣愣反問了一句。

最後一次,他放下自尊,為溫劭開起了最深屋裏所有的燈,可溫劭走進去,一一熄滅了它們。

卧室裏仍舊是熟悉的樣子,所有的物品都如之前一樣擺放在各自的位置,明明一切都沒有變,可陳烨卻忽然意識到,所有的都變了。

他個人的天地忽然從房間裏抽離出來,宛如被隔絕人世的幽鬼,從此以後,再不能感受到來自溫劭給予的,任何光亮。

“這就是,你想對我說的全部的話嗎?”陳烨嘴角費力地扯出一抹笑,那笑卻是無光的,像是山河破碎後的絕望慘淡,眼裏只剩下白骨累累。

“是。”溫劭直視他的眼睛,不閃躲。

“好,”陳烨笑裏帶了淚,他起身去浴室,卻絆在床角差點跌倒,咬着牙朝浴室的方向一步步走去,他的聲音堅硬如流水,“那從今以後,你是生是死,便與我陳烨,再無任何的關系了。”

“最好不過。”溫劭冷笑着閉上眼睛。

莫倚偎我,我習于冷,志于成冰,莫倚偎我。

別走近我,我正升焰,萬木俱焚,別走近我。(注1)

溫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房間的,他甚至看不到任何人,過了一會兒,他才愣愣低頭去看手心,不知何時,那裏已然被他生生摳出一灘血跡。

注一:莫倚偎我,我習于冷,志于成冰,莫倚偎我。別走近我,我正升焰,萬木俱焚,別走近我——木心《大衛》作者有話要說:

大過節的,我也不想這麽一直虐下去的,真是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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