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聯手推論

計揚徹底睡不着了。

要說徐天朗是樓瑾的“正宮娘娘”,以這本書的世界觀來看,應該說是無稽之談。

但想到這些,并不能讓計揚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徹底消失。

因為他很快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

首先來說,女性讀者的視角和男性讀者的視角不太一樣。

男性讀者更喜歡看主角揚名立萬,大殺四方,就算在社會主義大和諧的限制下只能一世一雙人,但不妨礙更多優質的女性對主角的仰慕之情。

女性讀者雖然也愛看主角的流芳百世,從容恣意,也絕對認同一世一雙人的感情線,但并不是每個男作者都可以寫好愛情線,甚至說從男性的角度去看待愛情的時候,和女性讀者的萌點有着巨大的偏差。因而在作者“産糧質量堪憂”的條件下,女性讀者更愛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對文裏感情線的結局或許有着不一樣的期待。

與此同時,還有那麽一部分人,比如他在外面世界的妹妹,就很喜歡将兩位同樣出色的男性搭配在一起,從看似稀松平常的“兄弟情義”裏尋找一些暧昧的部分,發出“啊啊啊”的尖叫聲。

毫無疑問,這本小說裏,能夠和樓瑾有暧昧互動的絕不是他這個炮灰計揚,而是能夠和男主抵足而眠,傾吐心事的徐天朗。

樓瑾是個長相氣質都可以用瑰麗俊美來形容的男性,而徐天朗作為體育生,更是高大俊朗,陽光單純,尤其是在男主角身邊表現出的熱情和信任,簡直就是“小奶狗”一樣的存在。

多可愛啊!

多純粹啊!

多粘人啊!

配一臉啊啊啊!

這本小說要是有同人文的話,徐天朗和樓瑾絕對可以算一對高人氣CP。

這就是計揚隐隐覺得不對勁的事。

從這幾天樓瑾開始偏離事業線的種種行為來看,自己究竟穿進來的是原文呢?還是同人文呢?

計揚不知道。

但這顯然不是好事。

同人文的世界裏,別說讓男主角攪基了,就算讓男主角愛上一只蟲子都是有可能的,各種事業線稀巴爛,自古以來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帝王還少嗎?回頭男主角為了一只蟲子,放棄複仇,去當昆蟲學家也是有可能的嘛。

所以這就是計揚始終覺得不安的地方。

讓他選擇,他情願穿進正文,也不願意穿進同人文裏,比起正文明明白白的康莊大道,各種發散腦洞的同人文就太可怕了。

至于要怎麽判斷這是正文,還是同人文,計揚覺得還是要從男主的愛情線來觀察。

樓瑾的後宮們是否會如期出現,是否會在合适的時候打臉自己,以及觀察徐天朗和樓瑾究竟有沒有将兄弟情義轉化為暧昧,就很關鍵了。

計揚想到這裏,嘆了一口氣。

前一秒鐘還在糾結自己要不要放棄“娘炮炮灰”的身份,轉正成為“男配小弟”。

現在一想,大大不妥啊。

自己絕不能改變既定的身份,讓這個世界變成同人文。

樓瑾一定要走到他既定的道路上,自己才能夠掌握節奏,完成金蟬脫殼的計劃!

這一夜,計揚冥思苦想,徹夜失眠,第二天一早頂着一對漆黑的眼圈,在弟弟們和樓瑾的目光中,頭重腳輕地坐在了駕駛位上。

弟弟們有點緊張,副駕的計丞誠第一時間系上了安全帶。

只有樓瑾聲音沉穩地問道:“昨晚失眠?”

“嗯,天亮才眯了一小覺。”計揚從後視鏡,幽怨地看了樓瑾一眼,“會開車嗎?你來開。”

樓瑾遺憾地聳肩,指了指自己還打着石膏的腿。

計揚只能點火起步,将車開了出去。

計丞誠舔了舔嘴唇,說:“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可以自己坐車的,你那麽辛苦,就別再受累了。”

“我可沒那麽拼命,主要今天和文靜約好要去學校,放心吧,我會慢慢開的。”

計丞誠眼睛一亮:“文靜姐啊?好久沒看見了,什麽時候約着一起出來玩啊?自從上次一起吃過飯後,就沒看見了。媽還問我,是不是你女朋友,我怎麽知道,不過文靜姐真的特別好玩,性格還好,要不你把她微信給我吧,我和她聯系。”

“你和她聯系什麽?”計揚打着哈欠,外面的太陽光刺激的他雙眼一個勁地流淚,懶洋洋地說,“你文靜姐最近在考研,別煩她,有空了我自然會安排。”

“對哦,哥,你不考研嗎?天天管着我們,你怎麽不讀書?”

計揚揉了一手背的淚水,慢慢地說:“我可是要繼承億萬身家的,讀什麽書啊。”

計丞誠:“……”

徐天朗:“……”

樓瑾眉梢一揚。

随後,計丞誠的脖子一哽,放聲說道:“哥!你這就不對了!你又不是獨生子,憑什麽繼承億萬身家?你的億萬身家裏還有我的一份!你最多繼承千萬身家!”

計揚冷淩地掃了計丞誠一眼,“怎麽的,為了這點錢,你要和我兄弟阋牆?”

計丞誠被計揚瞪的渾身肉痛,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谄笑:“哥,我決定了,繼承家業這種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努力将咱家的産業發揚光大,日進鬥金,我作為股東也過上全面脫貧奔小康的好日子。”

“哥!我和雯雯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計揚睨着計丞誠看了一眼,兩人的視線在半空對上,都笑了起來。

要不是在開車,計揚真想把計丞誠摟進懷來好好磋磨一番。他在穿進來之前沒有弟弟,也不知道兄弟相處是什麽感覺,但此刻的感覺的真的很棒,他能夠感覺到計丞誠對自己的那份信賴,而自己也發自內心的喜歡計丞誠。

忍了一下沒忍住,計揚還是擡手在計丞誠腦袋上揉了揉,換來計丞誠“嗤嗤”的笑,“哥,好好開車,我們的小命還在你手上呢。”

“嗯。”兩人對視一眼,計揚這才收回手來,專注開車。

兩人在前面說笑不停,氣氛熱烈親昵,誰也沒注意後面完全不同的氣氛。

樓瑾安靜地看着車外景色,好像漫不經心,眼裏卻倒映不進光芒,若有所思。

樓瑾這樣還算好的,以一種局外人的安靜在思考着,雖然好似有霧霭籠罩,整體氣質還算明亮。

但徐天朗這邊,卻仿佛被黑暗完全吞噬了一般,臉色難看至極。

計揚和計丞誠說說笑笑,先後送弟弟們到了學校,最後才開車往大學的方向去。

樓瑾就坐在駕駛座的後面,兩人一路無話,半路上計揚甚至以為樓瑾睡着了。

直到快到大學城的時候,計揚突然說道:“我剛剛是不是不該那麽說?”

“嗯?”樓瑾愣了一下。

計揚繼續說道:“讓他難過了,現在想起來,自己還是應該克制一點,畢竟他的性格很敏感,好不容易彼此接近了一點,最近接二連三的事,倒是比之前的距離還遠了。”

樓瑾在後座調整坐姿,身體微微前傾,接近了計揚,說道:“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這世上沒有人能夠八面玲珑到讨好所有的人,甚至有人會僅僅因為你的“八面玲珑”而讨厭你。或許換個角度來思考,如果你只顧着徐天朗的感受,一味地照顧他,你覺得誠誠會怎麽想呢?”

計揚蹙眉,視線在後視鏡裏想要需要樓瑾的身影,卻始終找不到。

但後背靈般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讓誠誠難過,也不是你希望的吧?而且你是誠誠的親哥哥,對他好是發至內心,無法控制的不是嗎?這是任何人都可以理解的。比起你只對表弟好,而忽略親弟弟的感受,這就更奇怪了。”

那聲音又說:“你把我叫過來,不也是認可我在徐天朗心裏的地位很高,也認為把他交給我來教導,是最好的選擇嗎?”

“你其實很明白,你在徐天朗心裏,早就失去了親人該有的位置,求而不得,謹小慎微,你很清楚他在“夾縫”裏生存的很辛苦,為什麽不幹脆放手呢?給彼此一個痛快,讓他追逐自己想要的,比如我這樣值得信賴的兄弟,一份友情呢?”

計揚眉心蹙得很緊,甚至出現了深刻的皺褶,他抿着嘴說:“不是這樣的,你想的太理所當然了,也太輕了。不如我問你,當你失足掉進水裏,岸上站着一個關系不那麽好……或者說是仇人的話,你是希望自己被漩渦卷走,還是對方拉你一把。”

“樓瑾,感情不是這樣說的,不是說你覺得這樣痛苦,就要幹脆地放手,給對方自由。在那之前,我覺得比起對方叫出口的“放手”,我們更應該看清楚他所在環境,他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背後的聲音冷了下來,像是被駁倒後生出的怒氣,問他:“需要什麽很重要嗎?環境逼迫着人必須去做出更加正确的選擇,這是成長的代價,在柔軟的內心外面生出更加堅硬的外殼,只有放手,才會讓他學會面對風雨啊。”

“沒有強大內心支撐的基礎下,生出的外殼都是脆弱的。”計揚并不為所動,只是慢慢地說着,“就像拔地而起的萬丈高樓,我們必須打好地基。就如同一個圓,它都有一個圓點。再說了,你就确定朗朗不需要這些嗎?我們也必須要考慮僞裝堅強這一點啊。”

“朗朗是個堅強獨立的孩子,但那也是在父母離世,寄人籬下之後,他不得不堅強起來。他以為自己失去了避風港,他必須要面對迎面而來的風浪,所以在瘋狂的想要長大,把自己武裝到牙齒,用淡漠去看待別人的目光。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又先入為主的以為天都塌了,所以他的目光偏頗的,是看的不全面的。”

“樓瑾,當局者迷,但你應該看的很清楚,在他看着眼前一片天地的時候,其實他根本沒有想過,在他倒塌的避風港外面,更遠處是一座環形山将他包圍,擋住了大部分的風浪,他所經歷的,只是一點餘風殘浪罷了,他卻以為那是全部。”

“嗯,那你做這些,他看見了嗎?”樓瑾的聲音越發的冷,像是抽離了七情六欲的機器,“又或者,你又怎麽知道,他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揚帆遠航,想要沖出這片讓他窒息的,猶如牢籠一樣的環形山,去見識真正的天地呢?”

計揚:“所以我說了,我們必須要知道,朗朗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沒錯。”

“那就對了,我說錯了嗎?辯論還需要繼續下去嗎?”

“結束權在你手裏,是你來找我讨論這個話題,你需要一個對立面來分析這一切,我只是在幫你思考。”

計揚嘆了一口氣,将車倒車入庫,不再說話。

直到計揚下車,看見樓瑾杵着拐杖站在面前,那種陰冷的感覺才徹底散盡。

看見樓瑾臉上的微笑,計揚還以微笑,輕聲說了一句:“謝謝。”

樓瑾說的沒錯,自己只是需要一個對立面在幫助自己思考,樓瑾是在幫助自己。

鎖上車,兩人并肩而行,當遙遙看見T大校門的時候,樓瑾卻開口說道:“剛剛我幫了你,現在換你來幫助想一個問題。”

“請說。”

“趙文靜是你朋友嗎?關系好到無視了男女性別,可以摟摟抱抱的“閨蜜”嗎?”

計揚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問題,他想了想,然後點頭:“是的。”

樓瑾深深看他,說道,“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純粹的男女友情。所以我很好奇,你和趙文靜之間,究竟是什麽關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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