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戲子11
小扣兒好多天沒有去戲班了,他頭一回知道,原來下腰的功夫還能用在這兒。
他軟綿綿地攀住了岑堯,被男人抱來抱去,任由對方搓圓捏扁,折過去的時候,也不會覺得痛。
比練功夫的時候還要快樂多了。
原來就是這樣收拾的。
……
等他再艱難地撐起眼皮,刺目的陽光已經透過窗前薄薄的一層紗簾,罩住了他。
暖洋洋的。
小扣兒翻了個身,然後才後知後覺地驚醒過來,一骨碌起了身。
……岑四爺呢?
小扣兒眨了眨眼,視線一下變得更加清明了。男人的身影也就終于落進了他的眼底。
岑堯坐在簾子外的沙發上,面前攤開一張地圖,正漫不經心地盯着。
他連忙從床上翻下去。
腿一軟,差點還摔一跤。
不過到底平日裏沒少練功夫,他用力抻了抻胳膊腿兒,就覺得恢複了力氣。于是赤着腳踩在地毯上,悄悄地走到了簾子後。
這時候電話突然“叮鈴鈴”地響了。
岑堯将電話挪到桌面上,這才拿起了聽筒:“……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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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過了。”岑堯淡淡說着,眉眼間的冷漠之色更重。小扣兒不遠不近地看着,都有點不自覺的發怵。
看着有點兇。
小扣兒心道。
在床上的時候好像就不太一樣……小扣兒仔仔細細地回憶了一下,但卻不太能記得起男人當時的表情了。再想想……其實床上也蠻兇的。跟他穿着軍裝,靜靜坐在那裏的模樣,完全不相同。
岑堯還在繼續和聽筒那頭對話。
小扣兒卻不自覺地盯住了他的手。
他将聽筒把手攥在掌中。
小扣兒一下就想起來,前一天,岑堯是怎麽用這雙手抱住了他的腰,勾住了他的腿,再後來抱着他進了浴室,用熱毛巾,一點點将他擦幹淨了,塞進了被子裏……
這怎麽能算是收拾呢?
不像是收拾。
這頭岑堯垂下目光,淡淡應了聲:“嗯。”
他早就知道小扣兒起床了。
只是沒想到少年就這麽頓在了簾子後,絲毫沒有要向他走過來的意思。
岑堯只好回過了頭。
二人目光相撞。
小扣兒覺得自己從頭皮到腳心,就這麽又一點點熱了起來。
“過來。”岑堯說。
“沒和你說。”岑堯對電話那頭道。
小扣兒臉頰紅了紅,覺得自己好像耽擱了岑堯的正事,猶猶豫豫着才走到了岑堯的身邊。
岑堯一擡手,就将他整個按到了懷中。
昨天擦洗完後,小扣兒套上的是岑堯的襯衣。
岑堯的個子很高,襯衣下擺當然也足夠長,恰好夠到小扣兒的大腿根。
這會兒岑堯一邊講着電話,一邊伸手從襯衣下擺探了探。
小扣兒不自覺地揪住了他的褲腿,然後整個人往後仰了仰。
緊跟着,他聽見岑堯對那頭淡淡道:“按照原計劃,就這樣吧。”然後挂斷了電話。
“還難受嗎?”岑堯問他。
小扣兒搖了下頭,不自覺地伸手去摸了摸電話聽筒。
岑堯将他往懷裏扣得更緊:“我教你打電話?”
小扣兒雙眼都亮了:“嗯嗯!”
兩輩子他都從來是好學的。
岑堯低下頭極有耐心地教了他一會兒,然後就留他自己在沙發上慢慢琢磨着玩兒了。
等岑堯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已經拎了一整套的衣服。
這是一套改良過的白色小西裝。
“先穿衣服。”岑堯說。
小扣兒卻還緊緊抓着聽筒,在那裏玩兒撥盤,他的目光緊緊黏在上面,像是小孩子頭一回得到了心愛的玩具,怎麽都舍不得撒手。
岑堯也不生氣。
就蹲下身,半跪在沙發邊上,握着他的腳腕擡起來,慢條斯理地先給少年套上了長褲。他的動作依舊優雅,不知道的,還當是在進行一項屬于貴族的運動。
小扣兒坐在沙發上,褲子套到大腿處,就套不上去了。
于是岑堯伸手摟了摟他的腰。
少年很輕,一摟腰就軟軟地貼了上來,跟着懸了空。
岑堯将褲子給他拉好。
又俯身躬腰給他解開上衣紐扣,轉而去換嶄新的衣物。
小扣兒也就是這時候才終于回了神,意識到了岑堯在做什麽。
……他怎麽、怎麽像是拿岑堯當丫鬟使用了!
小扣兒面色微白,連忙從沙發上跳下去了,匆匆抓着衣擺就說:“我自己來,我自己就好了!”
一邊說,他一邊忍不住悄悄去打量岑堯的神色。
将男人當做丫鬟,這樣的行徑是很過分的……他會生氣嗎?
但岑堯神色淡淡。
小扣兒實在判斷不出來,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直到岑堯拉了下他的手腕,問:“你打電話了嗎?”
小扣兒的注意力一下又被拉回到了電話上,他本能地答道:“沒有。”
岑堯剝了他的上衣,換了件新的給他,一點點扣好了紐扣,系好了溫莎領,淡淡問:“為什麽?”
小扣兒怔了怔。
男人還在給他穿衣服,……動作細致而又不失矜貴。一點也不像是個丫鬟。
倒好像,他是男人一件精心養護起來的珍品。
小扣兒的面色漸漸恢複了,他小聲道:“……我不知道該打給誰啊。”
“你昨天就很好。”岑堯說。
“嗯?”小扣兒茫然地望着他。
“剛學會了用槍,就立刻實踐了。……今天學會了打電話,也應該要立刻實踐,才能将知識掌握得更牢固。”
小扣兒怔了怔。
昨天他是……生氣到幾乎失去了理智。
他本來在事後幾個小時,是有點害怕和後悔的。但現在聽見岑堯的話,那種情緒就被撫平了。
岑四爺竟然在誇我很好?
這樣也能誇嗎?
還有,這些也算是知識嗎?
小扣兒覺得真奇妙,他竟然也會有一天,和這麽兩個字扯上關系。
小扣兒舔了下唇,有些無措地道:“那怎麽辦啊?”他要怎麽實踐這個新學到的東西呢?
岑堯這時候直起腰,說:“打給我。”
小扣兒瞪大了眼。
“我在書房的時候,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在指揮部的時候,你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小扣兒眨了下眼。
真是大不一樣的……
過去岑青元總是派個人來喊他,如果岑青元不派人來,他就見不到岑青元。
他永遠都是處在被動聯系的位置上,好像随時可以被丢棄掉。
但那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因為戲班裏的人總說:“貴人們都是這樣的。”“咱們不就是幾個戲子,人家動動手指頭就碾死你了。你怎麽能去要求貴人呢?”
“不會打擾到你嗎?”小扣兒忍不住問。
“你打擾不到我。”
小扣兒又盯着他看了看,确認他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這才應了聲:“好。”
等應完聲,小扣兒就忍不住有點開心了。
他會打電話了。
還有了一個可以打電話的對象!
這時候,岑堯抄起了他往門外走:“去吃早餐。”
小扣兒連忙問:“我的蛋糕呢?”
“一部分扣地毯上了,一部分我吃了,還有一部分你吃了。”
小扣兒茫然了一下,卻沒能搜尋到相關的記憶:“……你騙我,我沒吃。”“是不是蛋糕壞掉了?”
“你吃了。”岑堯按了下他的唇瓣:“不是這裏吃的。”
小扣兒:???
等到了樓下,岑堯都将他放在餐椅上了,小扣兒才終于慢半拍地反應了過來,一下從臉上紅到了脖子根。
直到吃完早餐,他都沒敢再看岑堯一眼。
不過看是不敢看,卻是能豎起耳朵偷偷聽的。
小扣兒聽了會兒——
這是上樓拿了東西。
這是吩咐副官備車。
這是……他要出門了?
小扣兒這才連忙問:“我……我今天能回戲班嗎?我自己走回去,你去忙你的就好了。”
“能。”岑堯頓了下說:“我和你一起去。”
“啊?你不是要出門嗎?”
“嗯,和你一起出門。”
小扣兒這才明白,原來那車一早就是備給他的。
他是不怕走路的。
披着風雪,走再長的路,走再黑的巷子,他都是不怕的。
但是……但是能坐車的話,真好啊!
快樂得不得了!
小扣兒跟着岑堯上了車,很快就抵達了戲班。岑堯卻還是沒有立刻就下車。
小扣兒擡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頸,說:“這裏好了,不用塗藥了。”
岑堯:“嗯。”
小扣兒往車窗外看了看。
今天戲班外顯得有些冷清,他倒也沒多想,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于是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朝岑堯靠得更近一些,低聲問:“我現在……算是四爺的什麽人呢?”
“情人嗎?”小扣兒更小聲地問。
就像男人講的睡前故事裏用的稱呼一樣。
這頭戲班裏,岑老爺派來的人,一腳将班主蹬到了地上。
“你們這些肮髒玩意兒,前腳拿個小戲子哄住了我們大少爺,後腳又送到我們四爺的床上去!呸!不要臉的東西,故意害我們岑家家宅不寧!今天就先打死你們這些東西……”
小扣兒人在林公館。
當然,就算這會兒在戲班,他們也不一定敢動。
但錢家班的人……呵呵,他們可就不手軟了。
岑老爺滿腔的火氣,總得尋個地方出了才是。
這廂車裏。
岑堯說:“不是。”
不是情人?那是什麽?
小扣兒茫然一瞬,而後小聲地堅持地道:“我……我不做外室的。”
岑堯掐了下他的耳朵,又順着他的脖頸滑下來,這才淡淡道:“不做外室。”他說:“做妻子。”
不過很快岑堯就又頓住了:“當然,現在我們還沒有辦過婚禮,那就是……未婚妻。”
辦……辦婚禮?
他來真的?
小扣兒心髒怦怦亂跳。
“你看行嗎?”
男人在問他的意見。
男人有權有勢,富貴加身。應該沒有人能拒絕他的吧?
小扣兒聽了太多頤指氣使、不容反駁的口吻。……可是男人會問他。
就跟沒拿他當小戲子似的,而是将他擺在那裏,真真正正當做一個人。
小扣兒抿了下唇:“……行的。”
反正不去想将來會怎麽樣就好了,現在已經很快樂了!
岑堯這才打開了車門說:“走吧。”
時間差不多了。
岑家的人要是動作快點,這會兒夠揍錢家班一個滿堂彩了。
岑青元挨兩槍,錢家班也得挨幾頓打才行。
小扣兒忙跟着下了車。
男人腿長,一步邁出老遠,他正要小跑着跟上去,卻突地見前方的人頓了頓腳步,轉過身來,朝他伸出了手:“過來。”
小扣兒連忙搭上去。
男人卻是抱住他的腰,将他抱上了臺階,又抱過了門檻兒,跟對待瓷器似的。
終于,小扣兒腳下挨了地。
班主正好“咚”一聲倒在了那裏,戲班裏有人嘶聲喊:“扣兒!扣兒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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