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鼎爐10
“仙尊要帶王師弟回昆侖?”
“王師弟當真要邁入金丹期了?”
“仙尊所言,豈能有假!”
殿中沸騰。
衆人望向王未初的目光,充斥着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他們的門主昔年便是入了昆侖,後來得了一身修為,又得了一身寶物。正是有此做基礎,方才能開門立宗,孤身創下斬元門,又在短短時日內,叫各個宗門不敢小觑!
簡而言之。
昆侖加上道法仙尊,便等同于一條通天梯!
尉遲刃将旁人的議論聲收入耳中,連同他們的豔羨之色,當下緊緊一握拳,沉聲道:“他乃是斬元門中人……”
岑堯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若是他點頭,自然就不是了。”
尉遲刃這一刻,竟然有些不敢賭王未初對他還留有幾分情意,是會點頭還是搖頭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三長老在這樣的當口動手。
後悔無益。
尉遲刃當下又道:“還望仙尊多思量一二,昆侖中,幾位師叔都是喜靜且性情嚴肅的人物。未初去了,只怕難以适應,更甚至寸步難行。到底斬元門才是他的家。”
這話與其說是在對岑堯說,倒不如說是說給了王未初聽。
王未初聽見“幾位師叔喜靜…”的時候,的确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指,緊張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掙脫了那種緊張害怕……
“我的家在浮丘國。”王未初淡淡陳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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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刃卻是面色一變。
王未初竟然敢反駁他的話了?
修為漲了,就連膽子也漲了?
尉遲刃這才回頭去看王未初,他個子高挑,纖秾合度,因修為精進的緣故,他愈發冰肌玉骨。他身着內門弟子的紅衣,本該是分外豔俗的顏色,偏因他愈發仙氣、冷漠,氣質相糅雜,反倒生出一種冷冷淡淡的勾人妩媚。
尉遲刃緊緊咬住了後槽牙。
……難怪,難怪師尊也很是“喜歡”他。
尉遲刃心知阻攔不了了,只能徒勞地追問一句:“你當真要随師尊去昆侖?想好了?”
他本想與王未初細數往日情分。
但見王未初神色冷漠,此時再提,王未初只會想起他被三長老帶去培養的煎熬罷了。尉遲刃便沒有多言。
王未初淺淺吸了口氣。
他仍舊沒想明白道法仙尊為何要做這些……但他知道,昆侖比斬元門好了太多。斬元門中競争惡劣,門主乃至諸位長老,都懷着靠鼎爐速成的龌龊心思……縱使昆侖門中制度等級森嚴,也總該比斬元門好。
更何況,入了昆侖,便也等同于得到了一段更好的際遇。
“……我願随仙尊回昆侖。”他道。
“走罷。”岑堯朝王未初伸出了手。
王未初一怔,但想了想還是搭了上去。
尉遲刃面色鐵青,追問道:“師尊,還是由我來送師尊一程吧。”
岑堯問:“你要去昆侖?”
尉遲刃:“是。”
岑堯目光一閃,淡淡道:“你要去,那便去罷。”
剎那間,尉遲刃心底升起了一點怪異感。
但很快這點怪異感就被壓下去了。
他必須得跟上去!
岑堯牽着王未初走到殿外,擡手一揮,一葉玉石鑄的舟便浮現在了半空中。
王未初緊跟着覺得身形一輕,便飛到了那玉舟上。
斬元門人仰頭望去,驚嘆不已。
“竟是用極為罕見的寒驚玉制成!不知要多少上品靈石方才可換得這樣一艘?”
“此物有何妙用?”
“它是法器,可破迷瘴,可擋分神期大能一擊,置身其中,又覺氣候适宜,靈氣運轉都快了許多,仿佛連渾身暗傷都被撫平了。若在其中入定,更能心靜……”
他們羨慕的聲音漸漸遠去了。
而王未初在登上玉舟後,就立刻尋了個房間,入內打坐修行去了。
眼瞧着那玉舟徹底從視線中消失了,張全一拳狠狠砸在了旁邊的柱子之上。
“張師弟這是作甚?”
張全閉口沒有言語。
他本是想要與王未初打好關系的,可誰曉得,這幾日裏,他愣是沒能尋到王未初在何處。等再一轉頭,王未初就這麽跟着道法仙尊離去了,他竟是半點好也沒沾上。那麽大一個香饽饽啊!叫他如何不扼腕?!
昆侖距離斬元門比十萬八千裏還要遠。
它置于雲霧缥缈的昆侖群山之中,山中法陣無數,更有許多飛禽走獸,個個等級不低,尋常人根本進不得。
王未初立在舟上,往外望去,直覺得自己先前二十幾年實在沒有開過眼界。
昆侖群山之巍峨,靈氣之磅礴,還有各色的奇珍異獸……都叫他覺得驚嘆。
王未初體內的靈氣瘋狂運轉,若是換做旁人,恐怕便要因為抵不住,爆體而亡了。
偏他早就“吸”道法仙尊“吸”出心得了,咳,因而此時倒是有條不紊……
尉遲刃立在後面,牢牢盯住了王未初。
他原本以為王未初剛一進入昆侖境內,該是要因為昆侖與別處的不同出醜的。單只說源源不斷的靈氣,便可叫他抵擋不住了……屆時他再出手相助……
尉遲刃卻沒能等到這一幕出現。
這時候道法仙尊的聲音倒是在他身後響了起來:“看什麽?”
尉遲刃立時回頭:“看王未初……”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發現師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森冷刺骨,倒像是刀刃落了下來一般……
尉遲刃心底一個激靈,再回神時,只見道法仙尊已經走到王未初身旁去了。
……為何會這樣?
難道、難道就因為他盯着王未初多看了幾眼?
不可能!絕不可能!
“我會暫且壓制你的修為再進。”岑堯低聲道:“你進階太快,勢必有許多不穩固的地方,接下來便是要穩固修為。”
王未初點頭。
小秘境歷練一回,終究還是不夠的。
岑堯擡手,一股無形的風推開了昆侖的山門。
他們就這樣行入了山門中。
一道蒼老的聲音驟然響徹了山間:“可是道法歸來了?”
岑堯不高不低應了聲:“嗯。”
他們那玉舟便仿佛受到牽引,直直朝着某個方向飛去,又快又急,王未初身形晃了晃,一時還有适應不了。
岑堯道:“師兄放慢些,舟上有個小友。”
小友?
是指他?
王未初不由扭頭看了一眼道法仙尊。
那玉舟立時放緩了速度,最後穩穩當當地懸浮在了一處大殿外。
大殿不及斬元門的富麗堂皇,它好似是從石頭上掏空、建起來的,古樸、粗犷,且威勢壓人。
岑堯收了玉舟,當先走在前。
王未初到底還是有一分畏懼,便不自覺放慢了腳步。
尉遲刃則表現得熟門熟路多了,他大步跟上了岑堯,進門一瞧,……除了主峰的無為仙尊,還有另外幾峰的無山仙尊、蓮開真君、成丹真君……
一眼望去,昆侖上下最有分量的幾人,都在此地了。
尉遲刃早先與他們打過交道。
這些大能個個脾氣古怪,昔日他想要獻殷勤,都尋不着獻的機會。為何?因為人家喜靜。他主動登門,反倒還要遭冷臉。
若非因他是道法仙尊的關門弟子,這些師伯師叔還不知要如何冷待他。
昆侖門中又規矩森嚴,他們動不動便要責罰弟子。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要叛出昆侖,另立門派圖謀大業!否則一直背靠昆侖大山,也是極好的……
尉遲刃斂了斂思緒。
那廂岑堯淡淡道:“我回來了。”
無為仙尊等人連連點頭。
尉遲刃這時候也就上了前,躬身,正待開口。
岑堯卻是更先開了口,道:“王未初,過來。”
王未初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血脈裏本能的畏懼。
這裏的大能太多,威壓實在太過強大。
王未初緩緩上前,躬身拜道:“見過各位仙尊。”
尉遲刃倒也不生氣被王未初搶了先。
這些大能個個目光毒得很,一眼就能看出王未初修的什麽功法,是個鼎爐。昆侖門風,哪裏容得下這樣的人?
當年他尚且受那般待遇,就不知他們又會怎麽給王未初難堪了?
無為仙尊眯了下眼:“方才道法說你叫……”
“王未初。”
“沒有道號?”
王未初不大好意思地道:“還未修煉出本事來,怎好起道號?”
蓮開真君是個身着白衣,身形纖細的女子。
她掀了掀眼皮道:“尉遲刃都敢給自己起道號,你有何不敢?”
尉遲刃:……
王未初:?
他一時有些聽不出這話是在諷刺尉遲刃,還是在說他。
“倒也不急着起道號,等邁入金丹修為再認認真真起一個罷。”無為仙尊道。
“是。”王未初恭恭敬敬應了聲。
心底還難免有一點糊塗。
昆侖中的大能們,倒好似……好似并不難相處?
“你且走近些,讓我仔細瞧瞧。”無山真君道。他是個冷面的中年男子的模樣。實際以他修為,應當是可以維持年輕男子面貌的。
王未初小心地瞧了一眼,然後乖乖走近了一些。
“根骨俱佳,是個天才。”無山真君道。
王未初有點受沖擊。
雖然前頭才聽了道法仙尊的話,但如今又聽無山真君這樣說,一時他心下的滋味兒還真有些難以言喻。
尉遲刃皺了下眉。
眼前的情景卻是與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罷了,想必你們也累了。”無為仙尊道:“都散了去歇息罷。”
王未初不由扭頭去看岑堯。
歇息?
去哪裏歇息?
他在昆侖算什麽?新拜入的弟子麽?外門還是內門呢?
蓮開真君道:“發什麽呆?你随道法去他的第二峰罷。”
王未初:“……是、是!”
尉遲刃被忽視了個徹底,他忍不住出了聲:“各位師伯、師叔……”
蓮開真君臉色一拉。
其他幾人也跟着轉頭看向了他。
尉遲刃正待多說往下訴說自己的悔意、苦衷,和對師伯師叔們的敬意……
幾股力量從不同的方向襲來,将尉遲刃整個裹起來,重重扔了出去,那力道強悍不能抵抗,尉遲刃就這麽“咚咚咚”一路撞開了山門,又從天梯滾了下去……
王未初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後。
尉遲刃艱難地站起身,渾身的骨頭都斷了,勉強以靈氣連接着。
他張嘴,先噴出了一口心頭血。
……沒錯啊,明明還是熟悉的味道啊!
無為幾人,還是那般脾氣怪異,出手狠厲啊!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為什麽面對王未初的時候就不同了?
這廂蓮開真君頓了下,道:“唔……其實,我與幾位師兄師弟,倒也……并非那等兇惡之人。”她認認真真地說道,然後還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岑堯。
“是啊。我等并非兇惡之人。”無山真君也板着臉道:“你也不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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