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成為人生小夥伴】

白蘇芳跟安定郡王訂親的消息,一下在京城炸開鍋。

要說京城過年的熱議榜,肯定是這白家五小姐了,先是在大年夜被封了文瀾縣主,然後又在年初八定了親事。

王府很急,怕白家反悔,希望越快完婚越好,最好夏天就成親,白家也急,白蘇鄞秋天考試,然後就是殿過,萬一他有幸上貢士榜又進了殿試,家裏有個十八歲的未出嫁姊姊,真會讓他變成笑話的。

兩邊一拍即合,定了六月二十八的日子,雖然是大暑過後,天氣悶熱,新娘子會比較辛苦,但婚禮都在黃昏舉行,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白老夫人簡直喜出望外,安定郡王的富貴可是有三世,他還有個世子哥哥,可襲五世爵位,他是不正常,但又不是天生的,孩子肯定沒問題,之後讓芳姐兒常常帶孩子回來走動,等孩子十六襲了爵,白家又會多一個郡王親戚了,到時候就從白家适合的女孩子挑選出新的郡王妃,讓這關系一直延續下去。

至于白忠之跟黃氏、白璁跟宋氏、白玒跟熊氏,三對夫妻的想法也都差不多,差別在于不是挑白家的女孩,而是挑大房的女孩,這未來的郡王妃之位,他們大房要了。

白玒的生母符姨娘知道後,便去纏着白忠之懇求,芳姐兒的兒媳婦一定要挑白玒的女兒。

符姨娘哭哭啼啼的泣訴,白璁是嫡長子,什麽都有,老夫人跟大夫人也都偏心他,二十歲生辰得到的禮物是鋪子這種好東西,自己的兒子白玒也是白家的子孫,拿到的卻只有五百兩紅包,真是差太多了,求白忠之一定要讓白玒的女兒當上未來的郡王妃,白玒有個郡王女婚,她就不用煩惱了。

白忠之就最疼愛符姨娘,被她這麽一哭一求,見她一臉梨花帶雨,骨頭都軟了,當下答應,但要她不準跟別人講。

符姨娘見大老爺答應,白玒的将來有個保障,馬上破涕為笑,說那是自然。

大房三對夫妻都瞄準了未來郡王妃的位置,二房照例過得松散,什麽都不想。

趙氏本就讨厭庶女,庶女高嫁,當然不行,可是高嫁給一個衆人皆知的呆子貴人,那當然行啊。

她心想,這柳姨娘也有糟心的時候了吧,去年十月底回到白家,當了姨娘,原先還以為這是老夫人安慰那母子三人才給的名分,沒想到白忠良這該死的居然去了她房間幾次,還會讓她到書房伺候筆墨,真氣死她了,兒在是舉子,女兒又當了有賜田的縣主,那賤人憑什麽運氣這麽好?

現在可好了,女兒要嫁給安定郡王,就不信她還笑得出來。

白芯也是十分開心,她超讨厭白蘇芳,自從她來白家,感覺祖母都不再那樣重視嫡庶之別了,尤其是大年夜那天她差點就要氣瘋,縣主,憑什麽?

當然,如果這是憑她願意嫁給一個傻子,那沒問題,自己将來定是會嫁給一個知冷知熱的好丈夫,和和美美,養兒育女,幸福過日子,至于她白蘇芳就哭吧,想要有人溫柔細語的時候,丈夫在拔花,想要有人輕聲安慰的時候,丈夫在流口水,真希望到時候王妃跟世子妃都看她不順眼,處處刁難她,最好王妃日日讓她立規矩,讓她想哭也沒地方哭。

白俪,白蜜,人微言輕,自然不敢發表意見,但她們都對婚姻有向往,希望丈夫高大可以依靠,知道五姊姊要嫁給安定郡王,除了驚訝,也只能祝福,往好的方面想,郡王深受聖恩,又是富貴之家,嫁過去日子不會太差,白珅對白蘇芳有幾分手足之情,知道她的好消息後,去了一趟睛和院,兄妹倆聊了些,吃了些點心果子,然後白珅跟她說如果需要什麽不方便出面,可以來找他,不管是現在還是将來,他一定會盡力,他們雖然沒有從小一起生活,但是同一個爹,同一個姓,這點不會改變。

白蘇芳心裏很感謝,白家兩個老爺,六個爺,除了自己的親弟弟,只有他這麽跟她開口,白珅自己都是庶子,在趙氏的嚴厲管束下,庶子就算是兒子也有幾分艱難,他能這樣說,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妹妹來看了。

白蘇鄞過年只除夕那一天體息了,大年初一又回萬書齋閉門苦讀,門房守得牢,消息可傳不進去。

然後就是柳姨娘了,她是姨娘,當日大廳大事自然沒她的份,可是談成了,趙氏回到惠暄院,馬上迫不及待跟她分享這個“好消息”,柳嫣娘不知道安定郡王是何人物,趙氏當然細細跟她說了,郡王呆傻,蠻不講理,走到哪裏都帶着樂手,在家待不住,芳姐兒如果不跟他江南江北跑,那就只能守活守寡啦。

柳姨娘一聽,急了,這便往外沖——回到白家以來,她一直恪守姨娘規矩,出院子得跟趙氏報告,趙氏通常會允,只不過會派嬷嬷跟着,只要她想去晴和院看芳姐兒,那就會說,“五小姐現在是二夫人的女兒,為了五小姐好,姨娘還是別去看了,免得二夫人知道了心裏有疙瘩,反而對五小姐不好。”

為了女兒跟兒子,柳姨娘只能忍。至少每天早上去白老夫人那裏盡老時,能讓她看到白蘇芳,看到寶貝女兒越來越好,她心裏也安慰,然後告訴自己,飯要吃,藥要喝,自己也得胖起來才行。

她很想念白蘇芳跟白蘇鄞,卻礙于規矩再無法與他們說上幾句體己話,但若問她後不後悔回京,她真不後悔,赤馬候府能給兒女更好的将來,這是她在牛南村給不起的,她不後悔——可現在,她後悔了。

蘇芳怎能嫁給一個那樣的人,為了她這個沒用的母親,蘇若已經夠委屈了,誰家孩子十八歲就上工,蘇芳那麽乖巧,怎麽就不能給她一個美滿的婚姻?如果這是他們來到京城的結果,她寧願回牛南村。

柳姨娘跑去了睛和院,沒想到卻撲了空,說五小姐去看白老夫人了。

稍晚,白老夫人便傳話來,芳姐兒是縣主,又即将成為安定郡王妃,生母是姨娘的身份太低,讓白忠良把柳姨娘提為平妻,從此也是二房的夫人。

柳姨娘在惠暄院聽聞這消息,卻沒有一點高興,她知道,這是蘇芳去跟老夫人求來的。

平妻哪,好的身份,以後她跟二夫人就是姊妹,平起平坐的關系了,二夫人再也不能罵她管她了,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可是她真的高興不起來。

她不要這個平妻,只想帶蘇鄞蘇芳回牛南村,給蘇芳挑個合适老實的丈夫,她想看蘇芳幸福。

得知白老夫人的意思,趙氏自然氣得跳腳,但這是婆婆吩咐,也不敢違拗。

過年期間日日是好日,白忠良這便開了祠堂跟祖宗報告,把柳氏的名字上了族譜,下人把柳氏的東西從二進廂房移到小跨院,白老夫人又派了四個丫頭給她,白府從此沒了柳姨娘,多了一個二房夫人。

馬車搖搖晃晃往前,錦繡車內坐着趙氏,白蘇芳,白芯,三人的心情都很好。

王府跟赤馬候府定了親,按照常理,兩邊會開始頻繁走動,讓準新人多見幾次面,這趙氏便是要帶着白蘇芳去拜見敬王妃,白芯知道要進王府,當然要跟。

趙氏心想,芯姐兒大了,今年已經十六,該多出來走動了,世子齊餘現在不過一個正妃金氏,側妃之位不懸着呢,若是芯姐兒入了王妃眼,那不就好事成雙,到時候二房就不只柳氏那個賤人風光,敬王世子側妃的母親可沒比郡王妃的母親差,便也沒拒絕,相反的,還讓她好好打扮,王妃喜歡紅色,便讓她穿戴得喜氣些。

王府的下人開了側門迎接,王妃的心腹唐嬷嬷自然早在那邊等了,兩邊寒暄了一番,這便朝王妃的住所正雅院過去。

白蘇芳心想,這王府可真夠大了,府內的客座馬車都走了快二十分鐘才到。

進了大廳,脫掉披風,又等了一會,王妃這才從內堂走出來,三人連忙行屈膝禮。

不得不說,王妃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明明是庶子媳婦的親家,臉上笑容一分不減,親熱得好像是自家媳婦一樣,“白二夫人怎麽現在才來,讓本王妃好等。”

趙氏連忙解釋,“路上積雪太深了,馬車不好走,王妃見諒。”

“開玩笑呢,坐。”

三人依次在椅子上坐下,丫頭奉上熱茶點心。

王府端出來的東西當然精致,芝麻卷,雪花酥,杏仁豆腐,百花香糕四甜品,蜜餞葡萄,蜜餞水梨,蜜餞櫻桃,蜜餞香瓜四蜜餞,柑橘泛着油亮的色,蘋果有着甜香,還有應該是南方送上來的葡萄,以及冬梨等四品鮮果,看起來都讓人食欲大動。

白蘇芳只吃了一個蜜餞櫻桃,其它的都不敢動,別說甜品不行,水果類更加不行,除非她瘋了,因為吃那些真的太沒規矩了,想像一下敬王妃在講話,她在底下喀崩喀崩的咬蘋果,真不像話。

王妃笑吟吟,“文瀾縣主之前是見過的,這位是?”

“小女子白芯,是文……”可惡,真不想叫白蘇芳文瀾縣主,但在敬王妃面前又不能失禮,“是文瀾縣主的妹妹。”

“原來是白家小姐,長得真俊。”

白芯竊喜,“王妃謬贊了。”

“幾歲了,訂親了沒?”

這話白芯可不能自己回,于是趙氏笑着說:“今年十六,還沒訂親,也不知道将來哪家要她。”

白芯撒嬌,“娘怎麽這麽說。”

“你平常這麽調皮,還怕娘說。”趙氏拍着女兒的手,“這孩子啊,喜歡琴棋書畫,總是浸淫其中,花在別的項自上的時間就少了,女紅雖然還拿得出手,但這雙面繡總是學不會,真不知道要替她傷多少腦筋。”

白芯嬌嗔,“娘,那雙面繡本就沒幾個人會,教儀嬷嬷說女兒的刺繡可是很好的,還說女兒的琴好,就夏放眼京城,那也是數一數一的。”

敬王妃就在那邊看她們上演母女情深,心想:真蠢。

今日她們能上王府拜訪,是因為白蘇芳即将成為安定郡王妃,王府才給白家這面子,讓她們投帖上門。

沒想到蠢蛋母女把主角放一邊,開始自誇自贊,目的她還不清楚嗎,她的兒子餘哥兒今年二十一歲了,只有一個正妃,尚無側妃,眼見皇上對敬王爺倚賴日深,誰不想把女兒送進門。

但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若是赤馬候府的嫡女,還能考慮考慮,赤馬候府的侄女,只配給餘哥兒當姨娘罷了。

況且這小姑娘性子咋呼,對姊姊不尊敬,真收入府中也不安生,他們敬王府一向後院和諧,妻妾和睦,可不能出個會鬧雞飛狗跳的人。

看到白蘇芳被晾着半日也不顯急躁,心裏暗暗贊了一聲,“文瀾縣主可開始繡嫁衣了?”

“回王妃,我回白家不過幾個月,只學會拿針,還繡不了圖案,這嫁衣是房中的柳嬷嬷給我繡的。”

王妃點點頭,這樂哥兒說要娶白家的小姊姊時,他們就打聽過了,是剛剛認回來的兒子跟女兒,以前住在梅花府更南邊的鄉下,鄉下農活繁重,不會刺繡也不奇怪。

“我記得你的生母也是姓柳?”

“王妃好記性,柳嬷嬷是我娘的母親,我剛回白家,諸多不懂,祖母便派了柳嬷嬷給我作伴。”

王妃贊道:“老夫人真細心。”

老家夥厲害啊,這才是持家之道,給點小恩,無傷大雅,将來總會有好的反饋,可惜這趙氏沒學到她婆婆半分。

大廳四人說說笑笑,格扇卻突然被推開。

齊行樂手上拿着一枝梅花闖了進來,頭發上還有幾片竹葉子,“母親,兒子聽說白家的姊姊來了。”

他左顧右盼後看到人,一把抓起,喜孜孜的說:“走,我們出去玩,我元宵上街買了個小木偶、可好玩,我教小姊姊怎麽玩,可以點兵,還可扮家家酒。”

王妃無奈,“樂哥兒,可不能這樣沒規矩,那是你未來的岳母,你未來的姨子,打聲招呼。”

就見齊行樂走到趙氏前面,用那梅花打了趙氏的頭,“岳母好。”接着用梅花打了白芯的頭,“小姨子好,小姨子真醜,穿着紅吱吱,像變戲法的猴子,哈哈。”

白芯氣炸,但又不好發作,敬王妃在上面,總不能當王妃的面教訓她兒子,可這股氣又忍不下,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齊行樂見狀,手一松,這梅花便掉在青磚地上,“母親,小姨子好吓人啊,臉黑黑的,是不是病了?請太醫來瞧瞧,不然讓我的樂隊進來奏個幾曲,他們會奏仙樂,小姨子聽到肯定馬上好。”

王妃臉上笑意不減,內心卻是不快起來,這白芯好大膽子,樂哥兒怎麽說也是郡王,居然敢給郡王臉色看,這是不把敬王府放在眼裏嗎?這趙氏是怎麽教孩子的,一個嫡女怎麽像庶女一樣上不了臺面。

又見齊行樂還抓着白蘇芳的袖子,于是道:“樂哥兒喜歡見着你,陪他去花園走走可好?順便去看看喬姨娘,她甚少出門,看見你們倆,會很高興的。”

白蘇芳躬身,“是,那我便先下去了。母親,六妹妹,我晚一點再過來。”

一出了王妃的正雅院,白蘇芳就覺得自己好多了,大廳燒有地龍,溫暖如春,但她就是覺得待不住。

笑吟吟的敬王妃總讓她毛骨悚然,王妃太好了,太完美了,可是世界上有哪個女人真的喜歡跟人分享寵愛,還讓他們去看看喬姨娘,這麽大方耶,回來品茶的時候,她還把嫡女庶女一起叫出來,說起兩女核的小時候,竟是絲毫不偏心,電視裏都是只有最後的大反派才會在前面這樣善良,為了就是讓人卸下心防。

趙氏才是正常人,大伯娘那樣已經算聖人,王妃這種等級的,肯定有古怪。

她覺得不自在,不想待在那。

齊行樂的出現簡直贊贊贊,白蘇芳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郡王來救我,大恩在上,小女子在心中一拜。”

齊行樂覺得她的用詞有點荒謬,但他身邊沒這種人,聽她說話莫名也覺得有點放松,“王府是我嫡母掌家,将來她讓你好過,你才能好過,可懂?”

他去大廳,只不過有事情要吩咐她,沒想到她居然跟自己一樣不喜歡王妃,這倒是意處,王妃處處小心,很少有人不喜歡她。

自己應該是第一個,這白蘇芳可能是第二個。

“王妃愛面子,是絕對不會對我怎麽樣的。”蘇芳胸有成竹。

“哦,你不過才見我嫡母三次,便知道她愛面子?”雖然的确是如此沒錯。

“王妃吩咐我去看喬姨娘呢,這肯定是很愛面子的人才會這樣大方了,我大伯娘從來不阻止庶子女見姨娘,我嫡母就千方百計阻止,我大伯娘很大方,連對二房的孩子都不錯,我嫡母很小器,除了自己親生的,其它都是仇人。”

“你現在是縣主,說起來,你嫡母還要跟你行禮呢,她還敢給你臉色看?”

“郡王不曉得,我嫡母就是把無知當勇氣,欺負她我還覺得自己不厚道呢。”白蘇芳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對了,這縣主之位是你給我求來的吧,謝謝郡王,身份很好用,我知道這是郡王的誠意,我也一定會拿出誠意的,郡王放心,我怎麽孝順自己的母親,就會怎麽孝順郡王的母親。”

齊行樂微笑,沒錯,他要的就是這句話。

娶她最重要的就是替他盡孝,他要她記得,沒想到自己還沒提,她卻先講了,而且就是他想聽的。

齊行樂心想,這丫頭真不笨,雖然是鄉下地方出來的,但腦子可比很多千金小姐好使得多。

當然,不是他直接求來的,但也用了點小方法,說要娶小姊姊,然後說那小姊姊出身很低,父王自然會想辦法去擡她身份,意外的是皇上會賞下賜田,還是千兩,這小錢精發財了啊。

“王妃剛剛問起我嫁衣繡了沒。”

行樂覺得這問題有點無趣,對,無趣,因為他又不是喜歡她才娶她,他們只是互惠互利的關系,嫁衣,真不在他關心範圍內,但想到她很盡力要跟自己相處,也不忍這點面子都不給,于是反問:“你怎麽回答?”

“我說我不會。”

行樂不是在做反應,而是真的笑出來。

母妃一定很錯愕,沒想到會有這種答案,白蘇芳是個在客棧工作的丫頭,刺繡這種功夫要是三個月能學會,繡娘都不用活的。

對了,她當初在牛南村給朱貴縫傷口時,拿圓針的樣子也不像常拿,膽子是有的,但手是抖的。

兩人在花園裏邊走邊說,下人知道這是郡王跟未來的郡王妃,當然遠遠的跟着,省得郡王一個不高興,遭殃的可是自己。

白蘇芳心想,這王府真大。

王府的雪掃得很幹淨,小徑都看得到路,不過冬天就是這樣,萬物蕭瑟,除了幾株梅花,也沒什麽其它景色,所以除了霧很大之外,也不會有其他的感想。

白蘇芳一面前講一面說:“我知道郡王為什麽娶我,但我也覺得我們的關系可以更好一點,你可以把我當成小夥伴啊,人生很長,我們既然要作伴那麽久,就想辦法過得像朋友,不要像陌生人,你回到家,有個朋友在,會很開心,你回到家,有一個陌生人在,你不會不想回家?我不是要求寵愛,但我希望你見到我的時候,能覺得高興。”

齊行樂愣了愣,內心突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裝多久,寂寞就有多久,朋友?他也渴望的,但是他沒有。

他沒有正常的社交,自然不會有正常的朋友,在朱富、朱貴他們幾個人面前,他是主子,不是朋友,他也想要有人一起把酒問青天。

“我叫白蘇芳,今年十八,是赤馬候府的五小姐,聖上軟封的文瀾縣主,喜歡吃甜,不善刺繡,喜歡看書,不會彈琴,我娘姓柳,現在是二房的平妻,我有個親弟弟,正在準備考科舉。”

“我喜歡吃肉,魚蝦最好,牛羊雞豬也行,甘薯跟青菜在鄉下吃太多,現在不吃了,我每天早上起來,早點是三葷三素,吃完就去祖母那裏盡孝,回到自己的院子,我就會練練字,我不喜寫字,但字太醜,得練,不然以後沒辦法寫信,每天十張大楷萬張小楷,八妹妹白俪常過來我這邊,她刺繡很好,我們有時會一起做些簡單的東西,嫁衣是我的親外婆給我繡的,外婆說會繡個龍鳳呈祥給我,府中的人雖然各有心思,但沒有什麽真正的壞人,包括我的嫡母,我覺得她只是比較笨。”

說完,白蘇芳看着他,眼神熱切。

齊行樂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的感覺,又覺得這沒必要,但內心隐隐又覺得有點新鮮,眼角瞥到人都離得遠,于是清清嗓子,“我叫齊行樂,今年二十一,是敬王府的庶子,聖封的安定郡王,父親是當朝敬王爺,親生母親是喬姨娘,有個同母妹妹若雨,喜歡騎馬,喜歡射箭,還有,喜歡賺錢,我出門在外雖然說是游歷,其實都是在做生意,我對吃的一般般,菜色不要太差就行了,王府人少,不過你以後還是小心點,除了我母親喬姨娘跟妹妹若雨,誰都別太信得過。”

“知道了,謝郡王提醒。”

看,友誼的橋梁這不就搭起了嗎?一來一回,有來有往,他可能自己都沒注意到這點,他已經在提醒她,這是好現象。

喬姨娘住的院子叫做春凝院。

白蘇芳心想,這名字不錯,可以想見建園子時花的心力,只不過雖然叫做春凝,這大冬天的自然還是一片銀裝素裹。

守門嬷嬷見是郡王,其中一個很快進去通報。

人多了,齊行樂又變成奇怪的樣子,嘴巴開開,眼神渙散,一路大叫大嚷——每看他裝一次,白蘇芳心裏就替他難過一次。

直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讓他在親生母親面前都得裝,這姨娘看到幼時聰慧的兒子變成這樣,該有多難受,而他看到母親心疼的眼神,內心恐怕也不好過吧。

一個嬷嬷迎了上來,滿臉堆笑,“老奴見過郡王,見過縣主。”

齊行樂一邊甩着梅花枝,邊開口,“包嬷嬷,我要見我娘。”

“郡王快些進來,外面冷,縣主也請移步。”

屋內燒有炭盆,比起外頭溫暖許多,兩人解下披風,行樂便朝穿着紫色雲雁襖的美婦走去,“娘,梅花送你。”

那中年美婦接過,大大的眼睛一彎,嘴角露出笑意,喜孜孜的說:“樂哥真孝順,傅嬷嬷,把窗邊那個花瓶裏的劍蘭拿掉,我要裝我們樂哥兒摘的梅花。”

齊行樂嘴笑嘻嘻。

白蘇芳知道,這便是姨娘,她未來的親婆婆,于是大步向前,行了一個屈膝禮,“蘇芳見過姨娘。”

“文瀾縣主千萬別行禮。”喬姨娘連忙扶她起來,“應該是我跟文瀾縣主行禮才是。”

“您是長輩,兩家婚約又已經定了,哪有長輩跟晚輩行禮的道理。”

“好孩子,過來,讓我瞧瞧。”

白蘇芳便任由喬姨娘拉到黑檀木桌邊,姨娘的手真細,然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出正雅院的大廳時太匆忙了,忘了把脫掉的手套拿上,現在握着姨娘白嫩嫩的雙手,這才想起,自己的手實在太粗了,連忙縮回來想藏。

喬姨娘卻笑着說:“沒關系沒關系,能幹活的姑娘才好。”

京城的小姐個個心高氣傲,這鄉下出身的姑娘性格樸實,才會好好對待樂哥兒。

這樂哥兒雖然是這樣子,但還是有人想攀的,幾乎都是想把庶女嫁過來生兒子,等兒子襲爵,再讓他娶嫡兄的女兒,這樣就多了一門皇家關系。

可是她不想這樣。

她剛開始很天真,想說總會找到有姑娘真心待自己兒子的,就算門戶低點也沒關系,平民百姓也可以,卻是沒想到連個繡莊丫頭都嫌他,從兒子十三四歲開始找,找到十七八歲,她終于放棄了,好吧,那就收幾個丫頭傳宗接代,自己扶持着兒子等孫子長大便是,卻沒想到這回換樂哥兒不肯了,不是嫌這個臭臉,就是嫌那個不愛笑,嫌完後就轉身出門,然後再回來又是兩三個月之後。

到現在她已經不抱期望了,王爺說将來把餘哥兒的一個庶子過繼哥兒名下,這樣就算有後,晚年有人照顧,死後有人祭拜,她想想,行吧,那就這樣,不然怎麽辦呢,樂哥兒這麽拗,他不肯收層,誰拿他有辦法。

沒想到柳暗花明,樂哥兒自己說想娶妻子了,打聽了一下還是赤馬候府的小姐,出身也算還行。

很快的,包嬷嬷便把那五小姐打聽清楚了,她聽了很滿意,在鄉下能當家的姑娘,在京城一定地可以,過過苦日子的人才會知道,情情愛愛那些算什麽,吃飽穿暖最重要,當郡王妃,未來肯定都不用愁。

知道今天白二夫人要帶着五小姐過府拜訪,想求王妃讓自己也去正雅院瞧睢未來媳婦,卻又覺得不太好,敬王妃待對她已經夠親切,自己可不能這麽不像話,郡王娶妻,那是王妃這個嫡母的喜事,她這個姨娘不該去湊那個熱鬧,沒想到五小姐居然來了。

五小姐皮膚有點黑,大概是鄉下曬的,一時還白不回來,這不要緊,反正過個半年一年的總會白回來,最重要的是眼神很明亮,氣質沉穩,她一見就喜歡,樂哥兒真行,給自己挑了這個好媳婦。

于是姨娘拉了白蘇芳到美人榻邊坐下,細細問她平常喜歡做什麽,喜歡吃什麽,又問了不少牛南村的事情,百蘇芳——回答。

姨娘看媳婦,那是越看越滿意,這姑娘懂事又堅忍,太适合樂哥兒了,想送點什麽給她,但自己的身份只是姨娘,對方已經是縣主,怎麽樣都不合适,唉,真想送啊,她有幾支內造的釵子,年輕姑娘戴起來肯定好看……

“娘,您喜不喜歡兒子的媳婦?”齊行樂嘴巴塞滿包嬷嬷給他剝的橘子,一邊問,“她是不是棒棒噠?”

“喜歡。”喬姨娘拿出手絹,替兒子擦了擦嘴角流下的橘子汁,“樂哥兒,以後可要好好聽媳婦的話,天大地大,媳婦最大,你好好聽媳婦的話,就是孝順,知道嗎?”

“兒子知道,娘,那您送點東西給她呗,我看他們家那個老妖婆對她沒有很好,頭上一支釵子怎麽夠,要插上五支這才好着。”

于是當天白蘇芳回到王妃的正雅院,所有人都看到她頭上多了四支釵子,每一支都很精巧,一問之下是安定郡王打開喬姨娘的抽鬥給她插上的,于是就算是最注重禮儀規矩的唐嬷嬷也不好說什麽了,跟安定郡王是說不通的,不如不說。

白蘇芳不得不稱替齊行樂真的厲害,他怎麽看得出喬姨娘想送她東西的?她原本還擔心喬姨娘會因為大失血肉痛,沒想到透過銅鏡反射,竟看到喬姨娘一臉慈母微笑,還指導兒子說:“第二格的抽鬥還有,樂哥慢慢選,選好的。”

這一趟出門雖然坐馬車坐得很累,但她放心了很多,王妃愛面子,愛裝,以後肯定會演個好婆婆,姨娘就真的是真心喜歡她了,成了親以後她去看她,今天沒見到若雨,不過沒關系,以後總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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