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三十三文

沈六郎常年不在家, 什麽事情都不清楚，徐芷有事會去找沈向東而不是找他，他看了心裏不是滋味，又不像當初在店裏, 要做的事情就那麽幾件。

家裏兩個院子加起來事情不少, 再加上聽到他回來了時不時有人來打聲招呼, 又不能不理，等他跟人說完話轉個身, 媳婦就又去別的地方了。

這次也是，徐芷正給沈六郎講山楂醬的事情, 讓他平時注意看着點, 去核的有沒有去幹淨。

“一般都是切成兩半，再用鐵片把核挖出來，像這樣, 有人不會你教一教就差不多, 不過這兩天沒有生手過來, 都是幹熟了的, 你看着別太糙，核一定去幹淨，不然影響口感, 色澤也不好……”

徐芷拿着幾個山楂，邊給他示範邊解釋，這個其實挺簡單, 就是眼要尖，看見有沒弄好的地方說出來，下次都會注意了，不然所有人都追求速度, 品質自然下降。

沈家講究的是多勞多得，每天記錄斤數，按斤派工錢，是為了防止有人偷懶，不好的地方就是不仔細檢查可能有混水摸魚的。

正說着有人進來了，進門前也沒敲一下，進來就說：“六貴呀，和媳婦在這偷偷摸摸幹嘛呢？幾年沒回家在外沒娶個？你不知道，你娘差點給小七招了上門婿，你不知道，你再晚回來幾天，你媳婦就嫁人了……”

“錢大娘怎麽有空來了呀，鐵柱叔今天不在家？”錢大妮還想說什麽，被徐芷打斷了，她的嘴全村都知道，說話不過腦子，再說下去自己明天就該嫁人了。雖然自己知道她的不是真話，但是旁邊這位不知道呀。

感情的問題說起來挺玄乎的，不知道哪個點就戳着了，徐芷不想因為因為一些風言風語起了矛盾。

偏偏事情就朝心裏想的方向發展，徐芷還想說兩句打發走，有人來喊了。

“小七在這嗎？老宅裏醬沒到時候就濃了，你快去看看。”

“在這，嫂子你先回去讓他們把火斷了，我這就去。”徐芷答應一聲，朝沈六郎使了個眼色讓他和自己一塊回去。

“大娘你也回去吧，天也不早了該回家做飯了。”徐芷朝錢大妮說了句。

“不忙不忙，還早着呢，這麽多年沒見六貴了，我跟他唠唠嗑，小七你有事你先回去就是。”

沒想到錢大妮不走，還讓自己走。徐芷又拉了一下沈六郎，沈六郎沒動，生氣自己先走了。

到了老宅發現果然醬都稠了，再繼續熬待會就沒法裝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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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這幾鍋熬了多久？”看樣子就算時間不到，也應該熬了挺久了。

“兩刻鐘，還差半刻鐘就這樣了。”

徐芷點了點頭，這個時間還在預算之中，應該是今天用的都是外地運過來的山楂，水分少，熬的時間短了些。

又拿勺子攪了攪，濃稠是濃稠，就是不知道口感怎麽樣。

口感先不考慮，第一位是裝壇，趁熱好裝，待會涼了就會凝固，再加熱就不好了。

“這幾鍋就這樣，趁熱裝壇吧，裝好以後單獨放着，今天這批都熬兩刻鐘。”想好以後徐芷直接說。

等看着他們把裝好的壇子單獨放在庫房一角，徐芷又做好了标記，這才去前院，這麽一忙活到了晌午，一時間也沒想起來什麽事漏掉了。

另一邊。

錢大妮走了以後，沈六郎繃着嘴盯着徐芷剛剛待的地方看了一會，磨磨蹭蹭走到家，一句話沒說拐去了後院。走到放柴火的地方，拿起斧頭開始劈柴，後面再來人也不理了。

沈六郎在地上墊了一塊板子，把木頭豎着放好，舉起斧頭，呼了口氣劈下來，木頭連帶下面的板子震的稀巴爛。

把一堆碎木頭踢到角落裏，又找了塊板子，不敢這麽用力了，小心翼翼的繃住胳膊往下劈，木頭還是碎了，不過好歹保住了下面板子沒有再粉身碎骨。

手上不停，心裏卻在想別的事情。錢大娘的話不能全信他當然知道，只是有一點估計是真的，還想到了另一方面。

娘對小七這麽好，死了招婿的心差不多是真的，如果他再晚回來兩年，小七真的要嫁人了？

而且在鎮上那一個月，小七對他的示好沒有拒絕，兩人那時候差點互表心意。如果自己沒有離開，差不多也在一起了。換個角度想想，如果那時候小七救的不是自己是別人……

越想越氣，又鼓不起來勇氣去問，手裏漸漸又開始用力，劈壞了四塊木板才冷靜下來，只是心裏還是不好受。

徐芷這兩天很忙，一大批山楂都在家裏堆着，既要快點處理掉又要保證口感，兩邊忙的團團轉，等想起來不對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了。

原因是六伯的兩個兒子來送柴了，家裏沒多少錢，想找提前支半月的工錢，被徐芷看見，才想起來這兩天似乎沒讓人去劈柴？

點好錢遞給兩人，記好帳把人送走，徐芷才去看。

繞到後院，果然發現角落裏正在劈柴的沈六郎，不知是不是身上有點功夫，別人劈柴動靜很大，他劈柴無聲無息的，還劈的很均勻。

沈六郎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看見是徐芷，嘴唇動了動，還是沒吭聲，轉過去繼續跟木頭作鬥争。

徐芷看了想笑，又怕他聽見生氣，忍住笑意：“沈老板回了家先學會的竟然是劈柴，看來向東向西以後能閑下來了。”

聽見前半句，沈六郎手上頓了頓，聽到後半句又開始埋頭苦幹。

徐芷意識到提了不該提的人，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收也收不回來，這可親丈夫，只能哄着。

“茉莉剛剛找爹，沈老板要不要去看看？”太親密的話她也不會說，只能拿孩子當借口了。

聽到徐芷說孩子，沈六郎停了下來，他當然知道茉莉不會沒事找他，不過媳婦願意跟自己說話肯定要有所表示，萬一惹急了不搭理自己就麻煩了。

兩人到了堂屋，茉莉明椿都不在屋裏，徐芷有些尴尬，剛拿茉莉做了借口孩子竟然不在。

沈六郎看徐芷不好意思，突然想開了，左右媳婦的丈夫是自己，當初救的也是自己，他倆才是最親密的，幹嘛要聽別人的閑言碎語？

“明天和我去縣裏接明松明柏吧？”徐芷找了話說。

“嗯？”正在想別的事情，沈六郎沒反應過來。

“八月十五快到了，明松明柏也該回來了，明天咱倆一起去接他們，這麽多年沒見過兩人，不對，外府城那次你應該看見了吧？”徐芷解釋。

沈六郎回想了一下，幾個月前和徐芷相遇那次，沒仔細看後面都有誰，隐隐約約記得兩三個半大孩子，除了蓮花應該就是兩人吧。

“記得，這麽多年沒回家，大哥二哥的樣子都忘了，不然也能認出來。”

沈六郎有些感慨，見慣了生死，知道父親和三個哥哥的去世的消息他沒有很崩潰。

只是回來以後看着家裏的一磚一瓦，眼前就能浮現出父親兄長的樣子，親情果然是不可磨滅的，失憶數年，除了對清醒的媳婦有些膽怯，對其他人沒有任何陌生的感覺。

聽見徐芷說兩人一起去接明松明柏，沈六郎心想路上可以說說親密話。

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兩人去的時候加了個人，沈向西聽說徐芷去縣裏，問徐芷說想去看看店裏的桃子行不行。兩人除了第一天都很老實，這點要求徐芷當然不會拒絕，沒跟沈六郎說直接答應了。

沈六郎當天高興了一下午，晚上多吃了飯，飯桌上一直給徐芷夾菜，讓懷疑兩人鬧別扭的于氏放下了心。

等沈六郎收拾好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才看見，看見車前坐着第三個人臉色就變了，偏偏徐芷沒感覺到，很平常一樣上去了。沈六郎不想上，情況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上來吧，晚點到了早點回來，不然回來天都黑了。”看他在車前磨蹭不上來，徐芷開口喊到。

沈六郎還是上了車，只是在車廂裏窩在一角，也不說話，透着一股委屈巴巴的氣息。徐芷看見了又想笑，但是看見他表情笑不出來了。

“又怎麽了？”徐芷疑惑。

“你說要和我一起去，怎麽多了個人？”沈六郎聲音有點委屈，昨天明明說好了兩個人，今天又加了沈向西，他特別不情願。

“我沒說只有咱倆呀，而且向西去鎮上，到了鎮上就咱倆了。”确實沒說，不過知道他的別扭性子，徐芷哄到。

兩人聲音很小，除了彼此誰都聽不見，沈向西對此一無所知，很老實坐在前面的趕車。

聽了徐芷的話沈六郎才高興點，也就忘了從鎮上到縣裏只有半個時辰，沒了沈向西，他還得去前面趕車，兩人獨處的的機會是這段路。

興奮一路的沈六郎到了鎮上才想起來，哪來的獨處？來回他都要趕車，外面太陽這麽大，當然不能讓媳婦出來，他剛剛哪來的信心兩人獨處能增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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