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釀劍山莊(三)
看着慕容磬朝那間院落裏做了個請的手勢,陳阿諾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一旁的劉衡也連忙出來制止,對他的師父道:“此人來路不明,師父斷不可輕信。”
慕容磬卻道:“為師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劉衡又看了看陳阿諾,依然堅持道:“徒兒不放心,且在這裏守着,若有事,師父只管喚徒兒。”
旁觀着這對糾結的師徒,陳阿諾禁不住一陣惡寒,于是雙臂抱于胸前,對那位釀劍山莊的首席大弟子道:“二位師徒情深,在下看得甚為感動,只是大師兄未免太信不過自己的師父了些,武功天下第一的釀劍山莊莊主,倘若在下要做什麽,只怕不等你家師父喚你,在下就先命喪黃泉了。”
說罷,她又朝向慕容磬補了一句:“您說是不是這個理,莊主大人?”
“誰是你大師兄!”劉衡提劍上前,眼見着又是要幹仗的架勢。
幸而慕容磬及時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別說了。”
說罷他便領了陳阿諾往院子裏去,面色已然比方才更加慘白。
見這位武林盟主似已硬撐不住,陳阿諾也道辦正事要緊,便息事寧人跟在慕容磬的身後,行至一半時回頭往門口瞧,只見那劉衡果真還立在那裏相候,于是暗自冷哼一聲,心道:咱們走着瞧。
入得那院落之內,更覺回廊花木風雅之至。
想來這位玉華公子與天英教的那位大魔頭截然相反,不似他那般到哪裏都是烏泱泱一群人伺候着,慕容磬所居的院落裏并沒有侍從和婢女侍立,庭院裏的布置也十分簡單,卻樣樣都來歷不俗。
譬如那涼亭裏石機上擺着的一套茶具,以上好的白玉所制,其形玲珑清雅,可以想象配以新沏的雪頂含翠,是何等的相得益彰。
又譬如茶具旁擺着的七弦琴,以五百年樹齡的梧桐木打造,配以金絲琴弦,彈奏起來聲音渾厚,其音綿延,繞梁三日仍不絕于耳。
陳阿諾之所以看得懂這些,全是小紅教授于她,對于風雅毫不遜色于慕容磬的小紅來說,若是見到這些,想必也是要贊嘆一二的。
陳阿諾正對這院子裏隐于暗處的精細之物嘆為觀止,卻忽然聽到身前帶路的那人腳步重了幾分,于是收回目光移到他的身上。
果不其然她見他忽然停了下來,身子一晃竟有墜落之勢。
她連忙沖上前去扶,慕容磬則已然失去意識,徹底倒入她懷中。
“又來?”陳阿諾嘆了一聲,心道這武功天下第一的盟主大人怎的與江湖上傳言的厲害如此不符。
話雖這麽說,可劍譜拿到之前,人還是得救,陳阿諾不得不再度催動內力,将慕容磬就近移入一間廂房內。
廂房中擱着一張烏木床榻,床邊垂錦與床上的被褥皆為雪錦所制,疊得甚是齊整,半點兒皺痕也沒有,屋子裏各處也都是纖塵不染。
想來她誤打誤撞,竟恰巧闖入了慕容磬的寝屋。
她也顧不得許多,扶了慕容磬在床榻上躺下,複又費了一番力氣護住他的心脈,待到欲渡內力與他時,則又碰到了剛才同樣的難題。
他體內的真氣十分霸道,拼命與她的相抗,叫她費了老力卻還是敗下陣來。
他內力深厚,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稀奇,可難以理解的是那真氣走勢奇怪,偶或沿着血脈逆行,竟像是走火入魔的勢頭。
慕容磬煉得是正派武功,怎麽會到這般田地?
唯一的解釋便是他練功的方式有問題。
陳阿諾無奈,只得改硬拼為誘導,學着陳藥師曾經教授她的方法,企圖将那股子內力洩出慕容磬的體外。
這樣做她自己也不得已自損三分,然而情況總算是穩定下來。
慕容磬漸漸轉醒,墨玉般的瞳眸凝視陳阿諾道:“多謝少俠二度相救。”
陳阿諾撓着後腦道:“莊主客氣,少俠聽着別扭,叫我阿喏就好。”
慕容磬頓了頓,終于虛弱的喚道:“阿喏。”
“哎……”陳阿諾忙不疊的應着,裂開嘴笑道:“這‘莊主大人’也喚得麻煩,今後我便喚你慕容公子。”
慕容磬點了點頭,含笑應過。
他又欲撐着身子坐起來,卻被陳阿諾慌忙攔住。
“我救你不易,你就別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她一時情急便沖過去按住他的雙肩,俯身與他對視之際,發覺那墨玉般的瞳眸裏流露出一絲尴尬。
陳阿諾連忙收了手,忖度這位玉華公子喜潔,多半是嫌她滿手泥土沾染了白衣。
慕容磬微咳了兩聲,轉換了話題道:“想不到陳少……阿諾年紀輕輕,醫術竟這般了得,不知師承何處?”
很明顯這是試探,陳阿諾便笑着應道:“我不過是跟着家父學了些祖傳的醫術,鄉野間的赤腳大夫罷了,不值一提。”
慕容磬又道:“如此看來,令尊乃是隐士神醫。”
陳阿諾道:“神醫不敢當,況且我雙親皆已亡故。”
慕容磬尚且不知她在集市上扮的是賣身葬父的孤兒,忙向她致歉:“恕在下唐突……”
陳阿諾的話本就是半真半假,一時間難免觸及痛處,卻很快收拾好情緒,看向慕容磬道:“說來你自娘胎裏便帶了這心疾,卻隐瞞至今不肯就醫,如此總以內力強制壓制,逼得血脈逆行,只怕是飲鸩止渴,一旦爆發出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陳阿諾話說得直白,擡眼偷睨慕容磬,卻見他眼簾微垂,稠密睫羽在如玉的臉上投下兩團陰影。
蒼白的面容映襯在白衣墨發之下,有種病态的美,仿佛潭水裏盛放的雪白幽蓮那般惹人憐惜。
慕容磬沉吟了片刻後道:“在下隐瞞心疾,也是自有苦衷,還請阿諾莫要聲張。”
話說三分點到即止,陳阿諾也不再追問,這世間高人也罷,聖人也好,橫豎都是一樣,誰沒有個見不得人的秘密。
陳阿諾怕他仍提着警惕,便進一步寬他的心道:“公子放心,放着那兩次絕佳的機會我都不曾做什麽,自然對公子沒有惡意,何況今後還要仰仗這釀劍山莊生存,公子若不嫌棄,這病就包在我身上了。”
她說着更是豪氣的拍了拍胸脯。
慕容磬輕輕颔首,唇角微彎起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笑意。
陳阿諾料想他今日是剛從江南的武林大會上趕回來,路上又逢心疾發作,說不定還遇上了別的什麽事情,否則號稱天下第一的玉華公子也不會弄得如此狼狽。
經過這一路的折騰,而今總算安穩下來,縱使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硬撐,現在卻也現出疲态來。
慕容磬的眼眸在霞光中仿佛墨玉流光,卻逐漸有些空洞,看着你就好像透過你看到別的什麽,那一雙羽扇般的眼睫也氤氲出更加濃重的影。
陳阿諾知道他倦了,自然不好再打擾,于是安慰的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先歇着,我再去給你配幾副藥來,雖不能根治,至少可以延緩發作。”
慕容磬原本就要閉上的眼簾複又掀了掀,眼眸落在她觸上的那一處,克制陣陣襲來的困意道:“你出去後找衡兒便可,莊內事務都是他一手打理……”
他說着聲音已越來越低,漸漸沒了動靜,竟是沉沉睡去。
仍坐在床沿上的陳阿諾凝視着慕容磬安詳的睡顏,心道這位武林盟主着實有些意思,即便是蕭千雅那樣人人畏懼的絕世魔頭也從來都留得七分醒,寝殿更是不容任何人随意踏足,他卻在她這樣一個剛認識不過一日的陌生人面前睡得踏實。
到底是太累了,還是他果然胸中坦蕩,夜半不怕鬼敲門?
陳阿諾猶自不信,又伸手至他面前晃了晃,見他依然沒有動靜,這才無趣的吐吐舌頭,而後蹑手蹑腳的出了屋子。
行至院落門口時,劉衡竟還立在原地。
當真是個盡心盡力的好徒弟。
陳阿諾便背起手大搖大擺的行至他跟前,大喇喇往他肩上一拍道:“帶路!”
劉衡順手将她擋開,又殺了個回馬槍險些将她腕子擒住,好在她躲閃及時,未曾叫他得逞。
兩人于是在這院子門前過起招來。
這釀劍山莊畢竟是大派,劉衡又是慕容磬親自交出來的首席大弟子,武功自然精進,可跟陳阿諾這類走“邪路”練出來的相比卻還差了一截。
陳阿諾與她周旋了一陣子,又怕被識破身份,忙故意現出破綻,退到一旁耍潑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們釀劍山莊都是這樣待客的,我倒要同你的師父理論理論。”
一搬出師父,劉衡的氣勢立刻收斂了許多,卻還是橫了劍對陳阿諾喝道:“在裏面待了這麽久,到底對師父做了什麽?”
“當然是對你的師父……”陳阿諾故意放緩了語調,故作神秘的道出四個字:“欲行不軌。”
“你!”劉衡拔了劍又要朝她刺去。
陳阿諾卻一邊躲閃一邊戳他的無奈處:“你這麽擔心你師父,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眼見着又要打起來,她也将他戲弄夠了,于是幾招間奪了他的劍反過來指向他道:“要是不想耽誤你師父的傷勢就快帶我去藥房。”
說完她也不再胡攪蠻纏,将劍遞還給她,難得祛了那嬉皮笑臉,彬彬有禮道:“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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