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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話音落下, 安若心間卻是一滞。
若放在以前,她定然要努力說服自己獨孤珩或許只是随口說說, 叫自己千萬別想多。
但今日的她,卻忽然有種預感。
只是, 就算猜到他要說什麽,她卻并不想面對。
所以她只好硬着頭皮道,“王爺乃人中之龍, 定能覓得世間賢良佳人為妻。”
獨孤珩将她的裝傻看在眼中,只笑了笑,而後, 卻進一步道, “孤心間的佳人,就在面前。”
語罷,又朝她走近兩步, 一雙眸子深深将她望着。
安若只覺腦間嗡的一聲, 立刻嚴肅了神色, 垂首道, “請王爺莫要玩笑。”
獨孤珩卻只管看她, “孤并沒有玩笑。”
是的, 他此時無比認真。
歷經這一番轉折,眼看已将她帶到了自己的地盤, 他忽然有些按捺不住了。
重生後的這一番番努力,不就是為着這一刻嗎?
只可惜,似乎還是有些為時尚早了。
聽他此言, 面前的姑娘竟忽的跪了下來,一臉的如臨大敵道,“小女不過平平商家女,如何配得上王爺?還請王爺莫要折煞小女。”
如此動作,顯然是被吓壞了,可話已出口,獨孤珩并不想輕易放棄。
他又伸手将她扶起,也認真道,“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難道不知,我心間從未有過其他女子。”
什麽叫“她難道不知”?
安若一頓,他為何要這樣說。
他明明不過幾個月前才認識她的,關于他的從前,他又如何得知?
這一刻,從前曾閃過的念頭忽然又出現了。
她禁不住擡眼看他,難道,他也是……
也是重來的?
而她面前的青年卻并不逃避她的目光,一雙深眸靜靜與她對視,其中仿佛盛滿了想要叫她知道的話語。
“主上……”
忽然有聲音響起,一下打斷了二人的對視,安若驚的回了神,與此同時,趙達出現在了視線中。
趙總兵原本腳步匆匆,待望見二人的情形,卻一下停步閉嘴。
他欲言又止,想跪地請罪又不太敢,一副搞砸了大事的神色。
安若面上不禁蒙上一層緋色,又驚覺自己的手腕還被獨孤珩握着,趕忙掙了開來。
趙達,“……”
啧,果然搞砸了!怎麽辦,跪地請罪吧!
如此情景,今日的話怕不是只能中斷,獨孤珩只好斂了神色,問趙達,“何事?”
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趙總兵老老實實垂首,“王府來人接駕,就在前方。”
獨孤珩此番春日出門,卻拖到夏末秋初才回,王府衆人尤其母親李太妃早已等急,知道他今日回城,一大早就派了人前來相迎。
獨孤珩暗嘆一聲,只得發話,“啓程吧。”
趙達應是,趕忙去招呼衆人,安若也匆忙回了車上。
鎮北王府的人很快到來,以左右長史為首,後頭跟着文武官員侍衛等幾十餘人,場面甚為浩大。
阮家的馬車跟在最後,離鎮北王的車駕頗有些距離,芳若與明瑜好奇的從車窗悄悄看去,只能隐約看見有許多身着官服的人在向獨孤珩的馬車叩首,喚着“恭迎王爺”,叫他們一時連大氣都不敢出。
或許,他們此時才真正意識到,他們的“表哥”,真的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貴胄,與他們并非同個世界的人。
車馬再度起行,又是近兩個時辰後,終于進了慶州城。
此時天将日暮,獨孤珩自是要回王府,趙達則禀報了一聲,先領着阮家人入了自己府中。
慶州與汴京相聚千裏,風土多有不同,就譬如城中建築,多為古樸務實的風格。
趙府亦是如此,阮家人才下馬車,就看見一座簡潔大氣的院落,院門口候着一些人,一見趙達,立時行禮。
領頭的是位婦人,看模樣比秦氏大約小兩歲,一瞧就是賢惠能幹的面相,其後還跟着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大的看上去與芳若年紀差不多,個頭卻高出不少,眉眼與婦人有些相似,實打實的一位俊秀少年郎,小的則同明瑜不相上下,身板虎頭虎腦,雙目炯炯有神,頗有趙達的影子。
兩個男孩一見到趙達,立刻迎了上來,親熱喚着爹,趙達哈哈大笑,挨個摸摸腦袋,又為衆人相互介紹了一番。
阮家人這才知道,此乃趙家兩位公子,大的叫趙旭,小的叫趙仰,那位婦人便是他們的母親趙夫人,娘家姓劉。
秦氏忙領着孩子們向劉氏母子問好,“見過夫人,這麽晚來,着實打擾了。”
許是出于好奇,芳若與明瑜行過禮後都忍不住悄悄看向趙家的孩子們,個高的趙旭朝姐弟倆微微颔首,面上帶着善意的微笑,趙仰則更加開心,笑得露出了酒窩。
劉氏也親厚道,“兄嫂侄女侄兒們不必客氣,且把這當成自己家,安心住着便是,這府中平素只有我們娘仨,當家的整天忙大事東奔西跑,你們來了,正好熱鬧。”
那兄弟倆也跟着點頭,趙仰甚至已經湊到明瑜身邊說話去了,“你今年多大,可念書了?我房裏有好些玩意兒,等會去玩啊。”
趙達則又哈哈大笑,“好小子,你倆一般大,今後一起念書。”
眼看這母子三個如趙達一樣,寬厚實在又沒官架子,阮家人徹底放下了心來。
他們初來乍到,只能先在此落腳,所幸這總兵府大,劉氏也早已準備好了客房,安排了下人,處處周到細心,比臨安的阮家不知強到了哪去。
廚房早已備好了酒菜,兩家人熱熱鬧鬧的坐在宴廳裏,因着相熟,倒也并未男女分座。
趙達還記着芳若愛吃糖醋魚,特意叫廚房做了一條,一端上桌便趕忙招呼小丫頭,“來來來丫頭,快嘗嘗我們慶州的魚,這可是黃河裏長得,與那南方的魚不一樣的味道。”
芳若笑嘻嘻的要道謝,卻一時又有些不知如何張口,只好問趙達道,“我現在該叫您叔叔,還是舅舅?”
小丫頭生的嬌憨可愛,聲音脆甜的如同夏日的蜜瓜,實在招人喜歡,趙仰忍不住悄悄投去目光,趙達則笑得開懷,“舅舅叔叔都是親人,随你樂意吧。”
劉氏也慈愛的拍了拍小丫頭的手,又一臉羨慕的對秦氏道,“還是嫂子會生,這兩個姑娘個個嬌俏可人,就跟畫裏走出來的一樣。嫂子是有福之人,不像我,成日就對付這麽兩個混小子。”
秦氏趕忙謙虛幾句,“夫人太客氣了,您這兩位公子皆是一表人才,才着實叫我羨慕。”
趙達與阮青岚看在眼中,又相互恭維一番,一場接風宴便在和美的氣氛中開場了。
待吃完飯,時候已是不早,阮家人回了客房歇息,趙家夫妻也終于琴瑟和鳴了一番。
生活終歸是起了大變,思及已是身處這陌生的城池,秦氏一時睡不着,眼見夫君也還醒着,索性說起話來。
“也不知這慶州地價如何,有沒有合适的宅院?”
雖則趙家夫婦是實誠人,但總歸住的不是自己的地方,心裏不踏實。
阮青岚自然明白妻子的憂慮,便安撫道,“慶州地價總歸比汴京便宜,我明日就去問問,放心,咱們既能在汴京安下家,也能在這裏安下。”
秦氏心裏總算有了些底,這才點了點頭,又聽見夫君道,“咱們的織機布匹過幾日也該到了,我索性把織坊的地一起看了去,準備準備,趁早開張。”
他早做了打算要來慶州,所以在臨安的那些日子,不止采買各類布匹,還順帶置辦了一些織機,眼下等東西一到,織坊與布莊便可以繼續開起來。
有了營生,生活便能穩固下去。
聽他這樣說,秦氏也愈發踏實了,這才終于放心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床,劉氏已經命廚房做好了早飯,還差人送到了客房,一家人用罷,阮青岚便出門找地方去了,秦氏則帶着孩子們去找劉氏說話。
趙達去了王府,此番他跟随主上外出四個多月,乍一回歸,必定有的公務要忙。
及至傍晚,在外奔波了一天的阮青岚才回府,而他前腳剛到,趙達也回來了。
“阮兄,告訴你個好消息!”
趙總兵風風火火,行在自家宅院裏走,步子邁的更大,眼看着就到了阮青岚跟前。
阮青岚還有些意外,“什麽好消息?”
“主上賜了宅院與田地給你們。”
趙達紅光滿面,由衷的替好友高興。
阮青岚卻一臉驚訝。
那邊秦氏劉氏及幾個孩子聽見了消息,也趕忙圍了過來,安若問道,“趙叔,王爺為何要賜我們宅院?”
趙達笑道,“你們一家護送主上下江南,一路辛苦,這是主上的酬金。”
“這……”
秦氏看了看夫君,不禁露出驚喜的神色,“王爺實在太客氣了,我們一家還不是仰仗王爺才如今才平安脫險?如今又賜我們宅院,還有田地,這叫我們如何報答?”
阮青岚也已不知該說什麽,半晌,只嘆道,“王爺真是大恩大德!”
這若是尋常朋友,他大可客氣婉拒,可對方乃鎮北王,他如何客氣得了?自然只能領下謝恩。
趙達下意識的看了看安若,又與他笑道,“哪日有機會,我帶你們親自去王府謝恩。”
安若不是沒有察覺,此時雖未說話,心間卻已是百般滋味。
是了,眼下來了慶州,他是王,她是平民,他要施以恩惠,她便必須受着。
如此這般,她終究沒法與他撇清關系。
是不是命中已經注定,在高霁與他之間,她必須做一個抉擇……
耳邊,父母與趙家夫妻還在說話,劉氏好奇道,“王爺賜的宅院在哪兒,離我們遠嗎?”
趙達哦了一聲,趕忙道,“不遠不遠,就在染坊街後,趁天早,咱們先過去看看如何?”
這是個好注意,既然有了宅院,阮家人自是迫不及待想見到的,劉氏及孩子們也是好奇,衆人便立時道好,趕忙出了門。
如趙達所言,兩處相隔果然不遠,安若覺得馬車沒行多久,便到了地方。
衆人落下車來,立時見到了一座不小的院落,其外觀如慶州大多建築一樣,以青灰色為主,內裏分三進,還帶了一個小花園,雖比不上趙達的總兵府,但對于平民百姓來說,卻已算很不錯的宅院。
更要緊的,裏頭已經安排了下人,有打雜的丫鬟仆婦,亦有做飯的廚子,甚至還有幾個高大的護院,看上去都是忠厚的模樣。
趙達與阮青岚悄聲介紹,“這都是主上專門命人給你挑的人,可靠,放心用便是。”
阮青岚感激到無以言表。
這位王爺想得實在是太周到,竟顧及到了他們初來乍到,且還是做生意的,連護院都安排好了。
這宅院雖不是嶄新,卻能看得出提前修整過,此時內裏的家具擺設一應俱全,随時可以入住。
在趙府上打擾也不是辦法,阮青岚與秦氏商議之後,決定第二日就搬了進來。
趙家夫妻都是俠肝義膽的人物,趙達白日裏要去辦公務,劉氏就陪着他們到了新宅幫忙,又是幫着安頓行李,又是幫着秦氏照顧小娃兒阿皓,出了不少力氣。
所幸有獨孤珩安排的下人,加上一直跟随在身邊的紅菱小竹王媽等人,忙活了三四日後,阮府終于收整妥帖,回歸了正常的秩序。
而阮青岚也終于找到了合适的場所做織坊與布莊,恰逢織機與布匹等逐一到達,他又在當地聘請了人手,要将織坊重新開起來了。
就在一切逐漸步入正軌之時,安若忽然接到了來自鎮北王府老太妃的召見。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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