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宴笙簫離開後,黎青崖獨自在庭院中坐了許久,重新整理好心情後,他才起身去找杜行舟。
得知杜行舟中了藥,他便未再在意方才的旖旎。情況特殊,也沒什麽好介意的,何況被大師兄親他倒覺得是自己占了更多便宜。
來到杜行舟的房門前,他輕輕叩門:“師兄。”
裏面傳來杜行舟的應答:“師弟?”
接着響起嘩嘩的水流聲,想來他是在泡澡。
黎青崖攏手,笑吟吟道:“我就是來問問師兄要不要幫忙?”
他的意思是問杜行舟要不要自己幫他找解毒藥。但話音落下,屋內猛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叮鈴哐啷的聲音,像是撞倒了什麽。
黎青崖心下一驚:“大師兄!”說着就欲破門而入。
杜行舟慌張的聲音響起:“別進來!在外面待着!”
屋內,素來端方優雅的杜行舟扶着浴桶立穩,濕透的青絲黏在他赤|裸而勻稱的肢體上,本來擺放毛巾香露的架子倒落在地,東西散了一地。
因為黎青崖方才在門外的那句話,他體內原本平靜的氣血又翻湧起來。
幫忙?怎麽幫忙?要是早兩刻鐘他過來說這種話,杜行舟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他窘迫地捂住額頭,卻拿師弟半點沒有辦法。
片刻之後,門從裏面打開了。
杜行舟穿了中衣,外邊披了件薄衫。及腰的長發已經用法術烘幹,披在腦後,烏若鴉羽,順若流瀑。
黎青崖關心問道:“方才房內的動靜是怎麽了?”
“腳滑,打翻了架子。”
黎青崖咧牙:“大師兄倒是難得冒失。”
杜行舟不知如何回應,無奈地看了一眼這個讓他失态的罪魁禍首,側身讓開路。
黎青崖踏入屋子:“師兄可好了?”
杜行舟:“泡了個澡,酒醒得差不多了。”
黎青崖:“那就好。”
大師兄說醒酒就是醒酒,看破不說破,兄弟有得做。
雖為法修,但杜行舟的身軀并不算單薄,平日寬大的長袍擋着看不出來。如今只着中衣,肢體的結實勻稱便隐約可見,但又并不影響杜行舟的容貌氣質。
所謂秋水為神,玉為骨,不過如此
黎青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劇情裏宴笙簫念過的詩:“蟬翼輕绡傅體紅,玉膚如醉向春風。花——”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他連忙打住,并在心裏唾棄起自己。劇情裏那個下流胚子念這種詩也算了,他萬萬不能跟着輕薄大師兄。
眼神向下一滑,他注意到杜行舟衣袍掩映的腰腹處透出一點殷紅,是血。
“大師兄受傷了?”
杜行側身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是方才滑倒時刮到的,并無大礙。”
滑倒?傷到?黎青崖疑惑。
修士的皮肉遠強于凡人,即使法修是出了名的身嬌體柔,在平地滑倒傷到幾乎沒有可能。不過因為這話是杜行舟說出來的,哪怕概率微乎其微黎青崖也信了。
“我幫大師兄上藥吧。”說着他就要去查看杜行舟的傷口。
杜行舟忙抓住他的手腕:“不用了,小傷口,我睡前自己上藥就好了。”
出血量并不大,的确是小傷口。杜行舟都這麽說了,黎青崖也不強求,叮囑:“那也行,但大師兄可別忘了。”
杜行舟微微一笑:“好。”
說話的同時,他擡起手悄悄将衣袍拉緊了些。
他不敢讓黎青崖細看自己的傷口,因為這傷并非是不慎擦傷。而是方才沐浴時,他想着黎青崖,自己抓出來的。
摁下心頭绮念,杜行舟提及其它話題轉換注意力:“那個妖族女修,我會想辦法保住她,你莫再強出頭了。”
黎青崖應得幹脆:“好,我都聽大師兄的。”
他并不擔心那個妖族女修,宴笙簫性情陰郁偏執,但對對他好的人很好。他既然說救妖族女修,便不會置她不顧。
另外這裏只是雙極門的分院,并沒有修為高深的存在。細數來可與他抗衡的杜行舟與蓬萊相君,一個和自己在一起,一個是與宴笙簫一道來的,雖不知道他們倆是何種利害關系,但宴笙簫應該能應對。
綜上所述,宴笙簫要救人很輕松,想來明天一早便會傳出女修被救走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濃厚的霧氣籠罩了端城,顯出一股靜谧與詭異。
黎青崖站在廊下,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涼氣。久晴大霧必雨,看來是要下雨了。
如他昨晚所料的一般,先是雙極門發現昨天抓回來的妖族女修失蹤,陷入混亂。接着,一聲尖叫劃破了端城分院霧氣萦繞的上空。
聽到聲音的人紛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趕去。
事發地點在分院前門,聞聲趕來的人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兩具無頭屍體被掉在轅門上,随風飄搖,幾近幹涸的血,以緩慢的節奏向下滴落
他們腳下,兇手用血寫了四個字“以血還血”。
這兩人正是昨天在公堂上被指控殺了平娘夫兒的弟子。兇手殺人時未加遮掩,用的是在明顯不過的妖族功法,而下面的四個字則直白地說明他殺人的原因。
聞訊趕來的長老見得此狀紅着雙眼,露出悲憤難抑的模樣:“罪不可赦的妖族,竟敢殘害我門弟子。此仇不同戴天,既然敢現行,那麽雙極門便誓要将他們誅殺殆盡!”
聽得他慷慨悲憤的話,原本驚恐擔憂的雙極門弟子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同仇敵忾起來。
又說了幾句安撫人心的話後長老下令:“來人,将兩位弟子好生收斂,立冢刻碑。記住,他們是為誅滅妖孽犧牲的烈士,當被好好紀念。”
弟子紛紛應聲:“是!”
人群中有弟子疑惑低喃:“他們不是故意殺了那女妖的夫兒才遭到報複的嗎?”
許多雙極門弟子都知道平娘夫兒之死并非意外。
妖族出世,天下人心惶惶。太一仙宗态度保守,雙極門率先扯起仇視妖族的大旗,衆人追随。
在雙極門,對妖族的态度越極端越容易受到重用。平時沒機會只能喊口號,好不容易遇到個真妖,那兩個弟子迫不及待想表現,所以故意下了重手。
他身邊的弟子聽到他的嘟哝撞了他一下:“不該說的別說。”
站在外圍的黎青崖,看了雙極門長老方才那番表演只覺得嘔得慌。他扯了扯杜行舟的袖子:“大師兄,這種事情以後莫要參與了,最好也不要與雙極門往來。”
說來若不是他,杜行舟也不會來管這件事。
杜行舟淵清玉絜的人,黎青崖憐惜其名譽尚且來不及,怎麽忍心見他因自己被卷入渾水中,憑白污了羽毛。
何況雙極門為謀權勢行事如此極端,只怕會不得善果,甚至連累其他人。那“誅妖盟主”的虛銜,他們要就讓他們拿去好了。
“那他呢?”杜行舟問的是宴笙簫,此時此地并不方便直說其名姓。
黎青崖渾不在意地回道:“他又不是三歲兩歲,早就斷奶了,管他作甚?”
杜行舟本就是不願黎青崖蹚渾水,才自己先管了。如今黎青崖主動說放手,他自然不會勸阻。他彎起眼:“好,都聽師弟的。”
說走就走,杜行舟帶着黎青崖在內的四名弟子前去向雙極門長老辭行,長老得知後客套地挽留了兩句便讓他們走了。
先前預料的暴雨在臨啓程時下了下來。
陣陣雷雲在天外翻滾,驚天徹底的雷聲一陣接一陣,豆大的雨打得海棠花枝亂顫。連綿的雨幕遮蔽了天地,所有景物都模糊起來。
雖然大雨并不妨礙飛舟的行駛,但雨天趕路總是不爽利的,所以回宗的行程便被推後。搬出了雙極門的他們在城中的客棧落腳。
就在杜行舟安排雨後行程時,黎青崖忽然開口:“大師兄,我想遲些時候再回去。”
杜行舟猜出了他的打算:“在想伏澤村的事?”
黎青崖點頭。
他本來就認為宴笙簫不是兇手,後面還得到了本人的證實。那麽,兇手是誰?
雙極門的注意力全在妖皇身上,那兩位弟子被殺後,他們便将主要人力調走追查這事去了。剩下小貓三兩只,根本不能指望他們查出伏澤村案子的真相。
按理來說這是雙極門領地的事,不歸太一管。但既然遇到了,身為掌監管、稽查、處罰的“執刑令”,若不給那一百多條人命昭雪,黎青崖于心難安。
杜行舟明白他的性子:“那我留下來陪你。”
“謝謝大師兄。”
大雨下到半夜,然後轉為小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院子裏,一地碎綠殘紅。
早晨,杜行舟聽到敲門聲,起身開門。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師叔?”
一身墨藍長衫的裴雨延挺拔地立在廊下,身上披着西邊雷雨區帶來的水汽,鴉黑鬓發潤濕後貼在他俊美冷肅的臉側,愈發忖得其冰為骨,膚如玉。
方見面,便聽得他詢問:“行舟,青崖呢?”
杜行舟回道:“右邊便是三師弟房間,”
裴雨延擡腳欲朝隔壁走去,但臨時想起了什麽又折返回來,翻出一封書信遞給杜行舟:“你的家書。”
一般別處送來的書信物件若收信人不在,交給相關峰的管事弟子便可。但是這次送信來的人很急,說此信要親手交到杜行舟手中。正好裴雨延要來找黎青崖,便将書信帶來了。
杜行舟接過,看了一眼信封,然後向裴雨延拱手打揖:“多謝師叔。為此小事勞煩師叔,弟子慚愧。”
裴雨延:“舉手之勞,無妨。”
兩人一同來到黎青崖的房前。但方到房門口,裴雨延便覺察房中未有人氣。
推門而入,屋內空蕩蕩,果然無人。
他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張傳訊符,點開只得一句
——外出,稍後歸。
作者有話要說: 黎青崖現在還沒被艹真的要歸功于他師門的人素質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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