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離諸的信
君臨與長善回來坐在屋子裏,手中的杯子裏頭浮着些碎冰,一塊一塊,浮浮沉沉,她的心也跟着浮浮沉沉。
“師父來了。”長善低聲說道。
“來便來呗,反正他總是來來去去的。”君臨扁了扁嘴,她心情本就不好,又對離諸有些氣,總是這般來去自如的師父從來不交代他在何處去何處,簡直随性得離譜。
“生氣了?”離諸墨衣不改,眉間老成又添幾分。
他到底多大歲數呢,君臨始終沒有問出來過。
“哪敢啊,您老人家成天高來高去,過得是世外高人的日子,孽徒怎敢生氣?”可君臨臉上分明挂着不痛快的神情。
“我給你帶來了這個。”離諸笑着将一張薄薄的紙遞到君臨面前。
君臨推開,一張小臉上寫着的全是傲嬌:“嘁,想讨好我,先把我體內金針取了。”
“別鬧了。”離諸輕笑出聲,他笑起來真好看,可是他總不常笑。他與君隐不同,君隐是淡淡的疏離,拒人于千裏之外,可他是入骨的冷漠,誰在他眼中看來都只是一塊石頭,哪怕是長善,唯有君臨,這個他從小帶大的君臨,似乎霸道地收走了他全部的溫柔。
有時候長善會感概,君臨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她擁有了所有人的疼愛和喜歡,所有人都願意捧着心髒站在她面前,哄着她,寵着她,哪怕她要犯下滔天大禍,這些人依然跟着她,随着她,笑着為她策馬提刀,不懼不退。
但她嫉妒不起來君臨,不知為什麽,她就是嫉妒不起來,唯有離諸眼中只看着君臨時,她會有些難過,也只是有些而已。
離諸撫了撫君臨的秀發,眼中帶笑:“看看,你會想要的。”
君臨不情不願地接過薄紙,上面的細細密密地寫着許多事,這些事,全是君臨想知道的。
“師父?”君臨訝異一聲。
“你與君家的人不方便四處走動,手下的人做事總不如你們那般細心,這些事,師父替你查了。”離諸說道。
君臨望着這些小小的字,她不知道離諸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才探查到這等機密,但君臨知道,定是花費了很多很多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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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太在意,為師往年未上天機山時也有些朋友,找他們幫幫忙也不是難事,這些你拿着,有用便好。”離諸知道君臨心中的想法,又笑說一聲。
“天機山上的規矩……”
“為師自有分寸,你放心。”
君臨低頭看着這些消息,又放下,望了望離諸,又搖了搖頭。
“你有心思?”離諸溫和地望着她。
“不算吧,師父你最近還好嗎?”君臨打起精神來跟離諸聊天,想沖淡在顧星樓那裏憋回來的無理脾氣。
“你在為顧星樓傷神?”離諸的目光并不稅利,卻輕易穿透君臨的假裝。
君臨敗下陣來,在離諸面前,她從不僞裝,怏怏道:“師父你又知道,你有什麽不知道的?”
“比如我現在不知道你心中是怎麽想的。”離諸笑道。
“無甚想法,我會處理好的。”君臨像是想給自己一些信心一樣,說完還點了點頭。
“我相信你,你一直都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成大事者,是不需要情緒的。”離諸拍了拍她的腦袋,一如兒時。
君臨從始至終都不了解,為什麽離諸願意這般全心全意地幫她,幫她做一些外人看來大逆不道的事,他做這些事時,泰然自若,似乎絲毫不在乎這些事有多危險,多可怕一般。
她也問過,離諸總說,自家女兒要做的事,哪有父親不支持的?
他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他是她十五年的師父?
但他從來沒有問過君臨為什麽要做這些事,就像他從來不問君臨,為什麽要那麽刻苦的練功,他對君臨有一種毫無底線的縱容。
君臨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最後笑了笑:“師父,真不能把我體內的金針取出來?”
“最少還要等三個月,好好調養身子,不然你承受不住的,在君家你很安全,不需要武功防身。”離諸搖頭,語調溫柔。
他并未久坐,只喝了杯茶,又出去了,就跟他往常來一樣,從來不會多待片刻,如風自由,來去自如。
一并出去的還有長善,他要檢查長善是否打足了一百鞭子,君臨替長善求了個情,但長善并不領情,君臨只好罵道:“你就是榆林腦袋,師父叫你去死你也去嗎?”
長善心頭一顫:“是的,我的命是師父的。”
“你的命是我的,你是來保護我的,我不死你就不能死,這是作為侍衛的規矩你懂不懂?”君臨惱火地罵道。
“我懂,但反正我也不是守規矩的人。”長善說得十分的理直氣壯,“你也不是。”
君臨無語,眼看着長善退下,濃眉之下藏着極歡喜的笑意,君臨心中長嘆一口氣:女大不中留。
離諸帶了什麽呢?帶來了代家這些年和江家勾結的罪證。
其實這些事君隐也是能查到的,但許是不能像離諸查得這般透徹。
連夜,她将這紙上所寫交給了君隐,自己在一邊坐着,君隐眉頭緊皺,不見高興:“你怎麽知道的這些事?”
“哦,我師父說的。”君臨想着,反正天機山在他們看來就是個超然物外無比神奇的地方,那從天機山上下來的師父也會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的,最重要的是誰也找不到離諸,把他賣出去,好像也沒什麽不可以。
嗯,以後有什麽不好解釋的事,都讓離諸頂包好了。
君隐側頭看着君臨,收好信紙,走到她跟前彎腰看着她,看了許久卻不說話,君臨讓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眨巴着眼睛:“哥你怎麽了?”
“我在看我的小阿臨有沒有在說謊。”君隐笑成一個極好看的表情,月光極溫柔的灑落在他發間眉端,又細又碎,薄薄一層柔光,他的眼中像是鑲進了最好看的寶石,色澤溫潤。
君臨哈哈一笑:“我怎麽可能騙你,真的是我師父送過來的,不信你問長善啊。”
“離諸先生,知道的可真多。”君隐揚了揚眉,帶着幾分探究。
“天機山上的人,總是有些辦法的。”君臨也不知道離諸為何知道這麽多,但想來他總有他的辦法,而君臨又從來不是一個特別在意過程的人。
“有時間,讓我與這位離諸先生見見吧,君府的入幕之賓不知道他可有興趣?”君隐轉身坐在君臨旁邊,笑意不減,但君臨總覺得他的笑意中帶些其它的味道。
君臨看了很久也看不懂君隐中其它的意思,只好放棄,說道:“我平日裏都見不着他,更何況哥哥你,入幕之賓?天機山所有行者不得妄自入朝為官,不得涉足政事,哥哥你不是知道嗎?”
天機山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上了山的行者都不能再入世,不能為官,不能染指朝堂,這是鐵律,若被天機山上的天機老人發現了,他手中用來砍柴的寶劍,一樣是可以取人性命的。
離諸給君臨的這些東西,足以讓他的腦袋被天機老人削掉了。
若是他再成為君府的入幕之賓,便真的是在送死。
君隐笑道:“離諸先生似乎不拘小節,或許他願意呢?”
“他不會願意的,哥你就別瞎想了,還是看看這信上說的,我們能動幾分,能留幾分吧。”君臨斷了君隐的念頭,她是挺想離諸常在身邊,畢竟他似乎無所不能無所不知,有他在許多事便有分寸和底氣,但卻不敢拿離諸的性命開玩笑。
君隐輕輕的“哦”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但君臨總覺得君隐心中還有其它的想法,這感覺令君臨無由來地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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