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雲家少年
她可以在轉眼間硬起心腸,忘記所有的纏綿情話,忘記那些深深淺淺的吻,忘記她曾經動心。
他這樣想着,忽然綻開了一個笑容,像是抖落一樹的桃花,滿目夭夭與灼灼,他永遠深情的桃花眼,情意更是濃似蜜,水意盈盈波波像要溢出,他就用這樣的笑和這樣的情意看着君臨,修長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和耳垂,那張極薄的喻義着薄情的嘴唇微啓:
“我會考慮的。”
君臨必須承認,她感覺自己快要讓那眼神和笑容灼傷,用了些力氣才從容不迫的退出顧星樓的視線,握着椅子的手指悄悄用力,穩定着心神。
她的眼神出現了一絲的飄忽,就這一閃而過的飄忽被顧星樓敏銳的捕捉到,他笑得心滿意足,只要知道她不是真的無情無義就夠了。
“你還想知道什麽?”顧星樓體貼地拉開了個距離,免得君臨面紅耳赤。
“鐵礦,這次你送來的帳薄裏都沒有有關鐵礦的記錄。”君臨沉穩不變地聲音依然壓着,帶着幾分低沉。
“鐵礦帳冊在較遠的地方,過兩日才能送到京城,屆時我叫你來看。”顧星樓笑意不減地說道,好像不是在與君臨談事情談生意,而在談情談愛。
“那一千多萬兩銀子去了哪裏?”君臨真是锲而不舍。
“我不想騙你,所以,我不能告訴你。”顧星樓卻也有着自己的堅持。
君臨笑道:“終有一日你會告訴我的。”
顧星樓對她的自信只是搖頭笑了笑,取下一張屏風上的紙片問她:“楚佩,你把她的名字寫在這裏做什麽?”
“因為我想不通,代家跟江家同流合污之事,連我君家都沒有得到風聲,楚家的這個楚佩如何知道的。”君臨指尖點了點楚佩的名字,又望着顧星樓。
“你想說什麽?”顧星樓大大方方看着她。
“代家當年銷髒找的是金滿樓,也就是說除了江家和代家,只有你顧星樓知道這件事,你說我想說什麽。”君臨一直有疑惑,楚家是從哪裏知道代家叛變君家之事的,思來想去,也只有顧星樓這裏有可能走漏風聲。
“你想得沒錯,就是我漏給楚家的消息。”顧星樓竟然十分令人意外的承認了。
“你得到的好處是什麽?”
“能讓羲和國內鬥,我總是樂意的。”顧星樓笑道,“不過以後看來,沒什麽機會了。”
有了君臨加入金滿堂,想來以後是再也不能做半點有損羲和國的事了。
“楚家知道,就代表古長月知道,所以他縱容了江家在沛城之事上的貪污,本就是想讓江家和君家相鬥,他坐收漁翁之利。”君臨突然失笑,兜兜轉轉,居然又繞回來這裏,“而楚佩和楚環兩姐妹老早以前就開始着手準備接手代家生意之事了。”
這些人的心思,都好長遠。
唯獨君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好在入局的君家硬生生地扛了過去,君臨向來知道,善良這種高貴的品質如果放在政治和朝堂裏面,将會變成最危險的刀子,随時将你捅個血肉模樣,屍骨無存。
一代奸相君發財,差點因為自己一雙兒女的善良,陰溝裏翻船。
“現在看來,他還是得逞了。”顧星樓說,“古長月并不是一個無能的皇帝。”
君臨許久沒有說話,顧星樓都要懷疑她是不是睡着了,剛想叫她,她卻慢慢擡頭:“所以我要殺他是對的,為了自己證明無能,就可以犧牲十多萬百姓的性命,這樣的皇帝,還是殺了的好。”
她與顧星樓告別,從後門上了馬車,小心避開熟人多的地方,駛入平安街,噠噠的馬蹄聲拉着華貴精致的馬車一路響過平安街最熱鬧的街市,君臨坐在馬車裏目光定定,想着心思。
如果楚家真的提前知道了代家和江家有勾結之事,恐怕沛城之難與楚家也脫不了幹系,君臨深深吸了一口氣,突覺這遠京京城中的空氣都有着陰謀的味道。
而這味道,她竟然覺得熟悉并親切。
這有些可悲,她想。
“妖怪,哪裏跑?吃俺老孫一棒!”
突然有稚嫩的聲音傳入君臨耳朵,她全身定住,急忙打開馬車門:“長善停車!”
長善以為有刺客,在熱鬧的街市拔出明晃晃的雙刀一躍而起,擺出一個随時出手的招式,緊張地問:“怎麽了?”
“把刀收了。”君臨急聲說道,跳下馬車沖過去,拉住街上舉着根棒子正在戲鬧的兩個孩子:“小朋友,你剛才那句話是從哪裏聽來的?”
“茶樓裏說書先生說的。”小朋友眼睛亮晶晶,指着不遠處的茶樓。
“多謝,這個給你。”君臨塞給小孩子一錠銀子,就往那茶樓跑去。
長善一把拉住她:“你瘋了,你是瞎子!”
君臨掙脫她,什麽也顧不得直往那茶樓跑去。
“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衆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雲散!”
“诶我說,說書的,你這跟之前講的不一樣啊。”
“是啊是啊,上次說到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了,後面呢?”
“要不你再講講孫猴子大鬧天宮那段?”
說書人把那驚堂木輕按,撓了撓腦袋,笑說:“我思來想去,這才是真猴子的模樣,各位客官,今日咱只說這一段。”
這個世界是沒有西游記的,更沒有一個人叫今何在,沒有《悟空傳》,沒有三國演義,沒有茶花女,基督山伯爵,誅仙,歷史的塵埃……
能在這個世界裏說出“生我何用?不能歡笑,滅我何用,不減狂驕”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君臨,另一個,是眼前這個微微笑,眼彎彎,眉目舒展,嗓音迷人的,雲之遙。
“雲之遙!”君臨帶着哭腔的聲音大喊了一聲。
聽書的茶客們回頭,望着門口那個蒙着面紗,隐約還吸着紅紅鼻頭的女子,她像是能看見一般,定定地看着臺上那個一身青衣手握驚堂木的說書人。
“你終于來了。”說書人一笑,果真眉眼彎彎,放了那驚堂木,一躍而下幾縱幾掠停在君臨面前,“你再不來,我可要把四大名著全說個遍了。”
天機山上的人不多,小娃娃就更少,雖然那時的君臨身體裏裝着一個大人的靈魂,但身體卻實實在在只是小娃娃模樣,天機山的老人脾氣多古怪,不大樂意跟小娃娃玩,就把她扔給了比她稍大些的另一個大娃娃。
這大娃娃看這小娃娃胖嘟嘟軟萌萌的樣子,以為自己撿了個好欺負的寶貝,結果大娃娃過了五年的快活日子,就開始了他悲慘的人生,小娃娃像是記得小時候大娃娃喂她喝苦瓜汁,檸檬汁的這些惡事一樣,開始了毫無人性的殘暴虐待。
大娃娃每每讓小娃娃打得鼻青臉腫像個豬頭,出去喊冤都沒人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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