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姚霜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
秋季剛走,十月裏的最後一天,夏江小鎮的空中竟飄起了雪花,連綿悠長,一連幾日揚揚灑灑的在空中淩亂飛舞!
街上、河邊、山丘、田地處處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紗,無一漏處。
家家戶戶為了避寒,早早就關上門,在屋裏圍着小火盤烤起火來。唯獨村頭的姚家院子西側小屋,冷冷清清的,一點火星子都沒有。
這西側小屋是間柴房,裏面住着兩姐弟,姐姐姚霜十六歲,弟弟姚平才十歲。姚家不是沒有錢燒不起炭火,相反姚家在上水村還是有名的富戶。說是富嘛,也就是比揭不開鍋的貧民多了幾分地,家裏養了些牲畜,別人一年到頭看不到的肉腥子和雞蛋,姚家隔三岔五的就能吃到。可這些都跟這兩姐弟沒有關系,因為他們在姚家不受待見。前些日子,姐姐姚霜還被逼迫嫁給同村的何家。何家窮得連老鼠都不願光顧,姚霜又心系幼弟自然不肯嫁。
半途中掀了花轎跳了河,以死抗拒這門婚事,好讓姚家人死了這條心。誰料跳河這壯舉只把何家人吓到了,姚家人卻是無動于衷,連救人的念頭都不曾有過,朝着河面吐了幾口唾沫就回去了。
而何家覺得晦氣,這新娘子還沒過門就淹死了,喜事變喪事,自然也不肯拖救。只有姚平,驚懼之餘從河岸邊尋了根草騰,将在河裏撲騰的姚霜給拉了上來。
兩姐弟在岸邊抱頭痛哭好一陣,最後姚霜也不知是怎的,兩眼一番就暈了過去,到現在也還沒醒來。
姚平小是小,平日也怯懦的很,但這次姐姐跳河,因為害怕反倒激出幾分勇氣。不僅把人給救上來了,還去村頭的李大夫那兒求了藥。人雖沒醒,但熱度卻是退了下來,總算熬過一劫。
“姐姐,喝點水吧!”姚平端着破沙碗,那碗裂了個大口子,可姚平還是小心翼翼的護着它。因為屋裏只有這兩個破沙碗,要是再打碎了,以後喝水吃飯怎麽辦?
姚霜昏昏沉沉的,人沒醒着,可好像有意識。聽到喝水,嘴巴就張開了。姚平連灌了幾口,這才罷休,發現碗裏還剩了些,自己把它喝了。
外面的雪下得正歡,尋個柴禾都困難,好不容易從爺奶那裏讨來一碗熱水,可不能就這麽糟踏了。
姚平照顧完姐姐,覺得自己有些疲憊,靠在床頭不知不覺睡着了。直到第二日才醒來,不過先醒的卻是病了幾天的姚霜。
她睜開眼睛,瞅了瞅這殘恒斷壁,門窗破敗的屋子,遲頓的腦瓜子半點回不過神來。
奇怪,她不是在南極看企鵝遇到冰踏,掉湖裏了麽,怎麽到這兒來了?
難道是被人救了?
姚霜正疑惑的時候,腦子裏忽然湧進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畫面,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靠在手臂上的那只黑乎乎的頭顱突然擡了起來。
姚平擦着眼睛,雙眼朦胧,看到姚霜正睜着眼盯着自己,一個激靈立馬徹底清醒。
“阿姐,你醒了?”
“阿姐?”姚霜先是一愣,随後想起方才腦中那些突然湧進的畫面,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我勒個去,原來是穿越了。
還莫名的多了一個弟弟。
前世的她,兄弟姐妹倒是多,但都是表親,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卻是沒有的。
姚霜打量着眼前的小男孩,生得幹幹淨淨,眉清目秀,一張圓圓的臉蛋看上去還挺讨喜,只是身板瘦了些。好半晌,姚霜才道:“你是姚平?”
“阿姐,你不認得我了?”姚平怔忡,随後擡手向對方的額頭探去,“還有點燒......阿姐,我是平兒,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
“沒有。”姚霜拿下他的手,勉強呵呵道:“認得認得,只是病得久了,眼睛剛睜開,有些模糊沒看清罷了。”
她一邊說一邊打量着屋子,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破桌子破凳子破碗,什麽都是破的。比起前世她父母雙亡,家裏剛剛潦倒那會兒還要悲慘十倍不止。
老天,她怎麽就莫名其妙的到這鬼地方來了。姚霜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忽地瞥見姚平眼圈發紅的望着她,一眨不眨,極度委屈的模樣。
“怎麽了?”
話剛問出來,姚平就一把撲進她懷裏抱着她哭道,“阿姐,我好害怕......”
“害怕什麽?”姚霜一臉迷茫,應該害怕的是她才對吧?
到了這鬼地兒,她該怎樣生存,她還能回去麽?
“我怕你再也醒不過來,阿姐,你怎麽能跳河呢,你不要平兒了麽?”姚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幾天阿姐病着,爺奶和二叔三叔不聞不問,他一個人照顧,表面上堅強,心裏其實怕得不行。就怕阿姐醒不過來,把他一個人丢在這裏,那以後他該怎麽辦?
所謂的堅強不過是硬撐,而這股恐懼在姚霜醒後立馬崩潰瓦解。姚平哽咽道,“阿姐,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事,平兒真的好怕。”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輕生,好嗎?”姚霜受不了一個男孩子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前世她那些堂兄堂姐可個個都是傲嬌得不可一世的主。別說哭了,就是沮喪的表情都沒有過,眼淚于她前世那個家庭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
“好了,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哭臉可是件很難看的事。”她拍着姚平的背連忙安撫。待姚平止住了哭聲,她又道,“對了,平兒,家裏可有什麽吃的,我餓了。”病了幾天幾夜,好像姚平只給她灌了些湯湯水水,不曾吃過什麽東西,姚霜這會兒餓得不行。
“沒有。”姚平臉色一黯,随後又抽哽着馬上道,“不過沒關系,我去向爺奶讨些來,這個時候堂屋應該正在用早飯。”
姚平一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再回來時,手裏多了半個窩窩頭,還有一碗粥。但粥不見米只有湯,稀稀拉拉的跟水差不多。
“阿姐,給,還是熱的,快吃吧!”
姚霜眉頭皺了下,倒也沒嫌棄,前世家裏落魄那會兒,她吃過比這個更糟糕的東西。況且現在她極需恢複體力,也容不得她挑剔了。
接過碗和那半個窩窩頭,正要往嘴裏放,忽然聽見一陣咕咕的響聲,只見姚平捂着肚子巴巴地望着她手裏的東西,嘴裏還不住的往下咽口水。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姚霜發現姚平的左臉好像有些腫,上頭還有五個手指印,記得方才他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這會兒就腫了,很明顯剛剛被人打了。
“怎麽回事?誰打的你?”
“沒事......”姚平不想生事,随口敷衍了句。可姚霜哪是這麽好敷衍的,她放下碗,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是不是他們打的你?”
這個他們自然指的是姚家其他人,至于究竟是誰動的手,姚霜也很想知道,“走,我帶你去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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