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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也未點燈,屋外那黯淡的月光映在白雪上。林榭春只能隐約看到姜塵的輪廓。風雪呼嘯着,這寂靜又喧嚣的夜,似乎也同往日未有不同。
只是院落裏那株梅花樹被風吹得有些顫,紅梅寧肯枝頭抱香,不肯落在北風中。
而後它的枝幹柔軟起來,那些枝桠在風中,慢慢化作一雙纖纖玉手。樹皮褪去,肌膚雪白。梅花皆是紅妝,面容嬌美,多的幾分傲氣。梅花妖活動下僵硬的四肢,抖了抖身上的陳雪,正準備動身,發現自己腿上系着一根線,她彎腰拽了拽細線,想把它解開。
這幾日對她而言,真是一種折磨。
哪裏跑來的破仙君,若不是沾了旁的光,天界都尋不出名號來。那日姜塵站在她面前左顧右看,看得她心驚。她還摘了她一朵梅花,痛得她差點叫了出來。而後姜塵跑到她面前吊嗓,聽得她一身雞皮疙瘩,花謝得更多了。
因怕姜塵發現她,她這幾日都只敢夜裏現身。
這細線不知打了何解,她解不開。梅花妖有些惱怒:“什麽個臭神仙。”
話音還未落,姜塵一腳踹開了房門,吓得她心悸。
梅花妖回頭一看,一雙眼含情,紅衣搖曳,襯得寒夜都不再漆黑。
“呔,小小梅花妖,霍亂人間,不知死活。”姜塵跳到院落裏,此刻一臉正氣。
梅花妖的目光從姜塵面上落到門框處的林榭春身上,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她眸色暗了暗,換了一種楚楚可憐的口吻:“仙君何出此言,我只是次等小妖,從未害人。”
林榭春不知家中竟還有妖,但他依舊面色平靜。白绛揉了揉惺忪的眼,被吵醒後,又迷迷糊糊趴在桌上。
“你乃樹妖,道行尚淺,滞留人間不過竊光,我念你未傷及人命,還不速速離去!”姜塵穿着棉衣,天下着雪,她身子柔小,面容卻異常嚴肅,一雙瞳幽幽盯着梅花妖。
姜塵就覺不對勁,她覺得自己的徒弟有點傻,還趁着林榭春謄書時,去了一趟冥界,她完全有資格質疑閻王給她家徒弟孟婆湯裏摻東西了。
閻王說你別冤枉好人。
姜塵恨不得拔光他胡子:“這事你又不是沒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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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王自知落人把柄,在姜塵半逼半就下,從前塵鏡裏找前緣。姜塵當初為林榭春挑的命格,此刻卻隐約黯淡。有人從中作梗,噬了他的天命。
“仙君……說笑了。”梅花妖本以為姜塵不知,這般被戳破了心思,只得強挂幾分笑。
姜塵蹙了下眉,明顯不悅。姜塵就是個瘋子,自封印解除後,鬧得一出笑話接一出。梅花妖只覺神識一痛,她咬牙堅持片刻,思及那位大人,卻臉色蒼白,思量利弊,終是放低了姿态:“侬自知錯,還望仙君贖罪,侬自會速速歸去。”
姜塵沒應聲,梅花妖亦未輕舉妄動。
有幾滴鮮血自梅花妖眼中流出,落在白雪上,更似梅花了。片刻,姜塵歪了歪頭,一縷青絲垂下,她嘆了一口氣:“誰讓我善良呢。”
神識一松,梅花妖的後背已被汗水浸濕。姜塵擡了袖,那困仙繩落在她手中,又被她塞進衣袖裏了。梅花妖強撐着身子才沒有跌在地上,姜塵擡起頭,聲音冰冷:“告訴他,不要多管閑事。”
梅花妖眼瞳驟縮,死死咬住下唇,一個眨眼,便消失在院落裏,滿地白雪中,一片梅花瓣被風吹起又落。
“走了?”林榭春攏着一盞燭火,燭火将他面容氤氲地分外溫柔。
“走了。”姜塵點點頭,覺得要給她徒弟些危機感,她對他認真道,“徒弟可知,妖怪都喜歡長得好看的人,特別是女妖怪。”
“所以徒弟在外,你得保護好自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怎麽保護好自己呢,當然是拜入一個法術高超的神仙門下,遠的不說,近在眼前就有一個。”姜塵跑過來,燭火搖曳兩下,她使勁盯着林榭春看。
林榭春看着她,看得姜塵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聲音清冷:“你方才同她說了什麽?”
“沒什麽。”姜塵搖搖頭,“吓唬她的話而已。”
林榭春沒有再問了,他轉身,将燭火和光明一起帶離:“夜深了,這雪要下一整夜,早些歇息吧。”
姜塵撇了撇嘴巴:“榆木疙瘩。”
許是昨夜累了,姜塵翌日睡得天昏地暗,許久未做夢了,夢裏一塌糊塗。等她被白绛戳醒的時候,差點被吓到。這倒黴孩子躲在床邊,只冒出個腦袋,眼珠子溜溜地看着她。
姜塵一巴掌拍白绛腦袋上,白绛挨了揍,委屈極了:“吃、吃飯了。”
林榭春自知姜塵有晨氣,故讓白绛去喚她。
姜塵摸了下自己的面,滿手的眼淚,倒稀奇了:“我都三百年沒流過眼淚了。”
外面天光正好,雪也停了。姜塵用衣袖擦幹眼淚,又揉了揉白绛的腦袋,打着哈欠就推開了房門,去打水洗漱時,發現井水覆着一層寒冰,她便四處大喊:“徒弟,徒弟,井裏水凍住了。”
廚房裏也未見林榭春人,見木門微阖,姜塵直接推開門,看到屋檐下站在的林榭春及一個笑意連連的半老徐娘。
媒婆瞠目結舌,看着從林公子家出來的女人。女人姿态平平,一雙眼倒像蒙塵明珠,讓人見之不忘。她似剛睡醒,這日上三竿,她睡意朦胧。頭發也未梳理,用一根紅繩系在腦後。
若在陳媒婆眼中,林榭春絕對是她心中排名第一的翩翩公子,多少女兒家拖她口來打探情報,可這才幾日不見,這公子已成他人囊中之物。陳媒婆強擠出一抹笑:“這、這這位是?”
林榭春方才已聽到姜塵的喊叫,他沒回答陳媒婆的疑問,而是轉身對她道:“廚房有燒好的熱水,你去多添一件外衣,今兒消雪,天會冷些。”
姜塵不知這女人是作何,但也沒甚興趣,她哦了一聲便進屋了。
陳媒婆聽到林榭春的這番話,捂着心口使勁喘息,似乎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
一旁小巷的房門被狠狠關閉,一塊豬肉掉在地上,翠翠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白绛小口吃着粥,在偷偷盛第二碗的時候,姜塵把勺子扔在碗裏,瓷碗和勺子發出清脆一聲,白绛又偷偷收回了手。
“你在人間呆了多久?”姜塵忽然轉頭問白绛。
“一、一百多年。”白绛想不起來了,還有些餓,她就是想吃。她抿了抿嘴,看了一眼鍋裏熬得軟糯的白粥,“我娘親生前常說的一句話,不要浪費糧食。”
她手疾眼快給自己盛一碗,又吃了起來。
姜塵嘆息一聲:“你知道人間呆久了的孤魂野鬼最終的下場嗎?”
白绛疑惑地看着她。
“黑白無常不來捉你,生死簿上沒你的名字,你既無法轉世投胎,天道有常,必不久留于你。”姜塵用一只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捏着勺柄,好整以暇地攪着粥,看着白绛,“天地無你容身之處,你最終會消散于六界。”
“哦。”白绛不甚緊張地應了聲,接着狠狠把一勺白粥塞進嘴巴了。
姜塵沉默片刻,咳嗽一聲,覺得她沒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遂再解釋一遍:“少女,你會死的。”
“不怕,我已經死過了,再死一次無妨。”白绛幾下把碗裏的粥吃光,舔了舔嘴唇,一雙眼天真又朦胧。
姜塵眼珠子轉啊轉,看着眼前人,忽又道:“你就沒有相見的人嗎?”
白绛呼吸一滞,再笨拙的腦袋也開始反應過來了,右腳已經先一步邁出,準備好逃跑的姿态:“仙君想做什麽?”
“咱倆做個交易吧。”姜塵一把抓住白绛的後衣領,笑得格外燦爛,“你當認識一個人,此人命格特殊,乃百年帝王,其死後葬于淮敇,我去尋了幾番,因天道阻礙,未見其墓,想來你或許知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绛拼命掙紮,她似乎已經猜到姜塵口中那人是誰。
“你怎會不知,你曾嫁予他,同他做了三年的夫妻,一年的戰友,半生的仇人。”姜塵說出了白绛的身份,白绛是誰,或許翻開如今的闵朝史記鮮為人知人,可倘若換了名號,如今已經歸順閔朝的,曾在百年前風雨飄渺的離國,曾在康盛帝二十三年,派出離煙長公主去和親,和親于當時閔朝的第五皇子,也就是如今閔朝帝王昭和帝的曾曾曾祖父,“他叫林璟雲。”
白绛方聽到這名字,眼淚便猝不及防從眼眶滾落,砸在了地上。
于是林榭春就看到這幅場景,白绛一邊哭着一邊想要逃脫姜塵的魔爪。姜塵死死抓住她衣領,還在威脅她:“不許哭,快答應我,不然我現在就讓你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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