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宮裏的慶功宴上,林璟雲飲了很多酒,一杯又一杯。宴會盛處,燈火闌珊,觥籌交錯,絲竹聲聲不絕,明明熱鬧非凡,他卻覺得冷清。帝在高處,皇後的面容探不太清。總這樣,人心隔着肚皮,太費解,想不通。
林璟雲擡袖,酒入喉辛辣,他垂下眼睫,一飲而盡。
白绛提着一盞燈,守在府門外,同一旁的丫鬟聊着天。隐約寒冬,夜間冷意不絕,白绛凍得鼻尖通紅,幾次無妄地遠眺後,終于看到林璟雲的身影。
她面露喜色,趕忙迎了上去,她嗅到濃濃的酒氣,夾雜寒風清冷,無法濃烈。
一旁的小厮拿着林璟雲的披風,林璟雲已有些醉意,他擡眸看清眼前人後,露出一個些許疲倦的笑意。
“阿绛。”他喚她一聲。
白绛眨巴下眼睛,牽起了他的手,他的掌心溫暖,倒是她手冰冷,讓他些許清醒。
“回家吧。”白绛的聲音軟糯溫柔。
林璟雲順從地任由她牽着,亦步亦趨地走着。他的身子往下沉,意識卻又如此清醒。回到房間後,白绛為他打水拭面,又端來早已準備的醒酒湯。林璟雲平日并不愛飲酒,他性斂,從不輕易放縱自己。
可如今喝醉了,那醒酒湯怎麽也不肯喝。白绛哄了他幾番,林璟雲一直搖搖頭。
他聽不清白绛在說什麽,耳鳴聲夾雜着心跳聲,白绛的氣息拂過他面容,他嗅到她身上的糕點的清香甜膩。是吃了桂花糕嗎?她總愛吃甜食,怎不見長胖,大抵是跟着他太過辛苦。
“不燙啊,也不苦。”白绛以為林璟雲不肯喝是因為燙和苦,她雙手端起碗來,喝了一小口。而後使勁抿了抿唇,在琢磨着味道。
林璟雲就這樣吻了上去,在清醒與夢境之間。醒酒湯一時灑在地上,林璟雲捧起她的臉,輕輕啄她的唇,白绛怕癢,笑着想往身後躲。而林璟雲似乎不再滿足,他的手按在她腦後。白绛的臉紅了,不知所措地攥緊林璟雲的衣領。他們偶爾會親吻,林璟雲的吻優雅又矜持,從來不像此刻這般掠奪。
白绛的眼中慢慢泛起了水霧,林璟雲摟着她的腰。白绛抖了抖身子,臉更紅了。
“阿绛。”林璟雲埋首在她脖頸,嗅着她的氣息,他只有她了,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你愛我嗎?”
白绛總覺得,此愛非彼愛,她試圖尋找他話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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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大抵是愛我的。”林璟雲知曉,白绛并不理解何為愛,但他想她總歸是愛着他的,“這就夠了。”
他的吻像一片春愁,酒澆上心頭,初冬裏也醉了三分春。白绛的右肩,那處留下了一個戰場上的傷疤,他憐惜地吻着那道傷痕。白绛在他身下顫抖,他與她十指相扣,俯身而來,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
這夜一燈如豆,卻徹夜長明。情人暗語裏,心如歸舟。
白绛躲了林璟雲半月有餘,林璟雲也沒說什麽,依舊一切照舊。他看書時,白绛躲在柱子後面,偷偷看他,看了兩眼又飛快跑掉。林璟雲想,他吓到白绛了。
是他先無法忍受的,于是在某天下朝,買了百香樓的糕點,都是白绛愛吃的。糕點軟糯芬芳,被他放到房間桌上,白绛嗅到味道,左右見他不在,才蹑手蹑腳去吃。
“躲我作甚?”林璟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白绛耳垂染上一層粉意,下意識就想跑。
林璟雲眼疾手快把他的姑娘拽到了懷裏,嗅到她身上暖香。白绛僵硬着身子,便聽到林璟雲嘆息一聲,而後氣息拂過她脖頸:“阿绛還在生我的氣?”
白绛被他抱着,這天意寒冷,林璟雲的懷裏卻分外暖意。白绛畏冷,忍不住貪戀起來。
“阿绛莫生氣了,可好。”林璟雲的聲音低沉,屋內燃燃的香。
白绛的臉貼着他衣襟,結結巴巴道:“……沒,沒生氣。”
她只是不理解,為何那夜的林璟雲不同于白日裏的林璟雲,他有些陌生,在方寸的情欲之間。她或許并不懂愛,但她不會生他的氣,她舍不得。
這一年的除夕夜,陪在林璟雲身邊的人仍是白绛。約定好了的,長長久久不分離。白绛又把抛了一半的神佛給虔誠奉起來,隔三差五都要拜一拜。
滿園梨花熬過漫長寒冬,初春時節,便結了小小花苞。只是未待花開,帝忽然病了起來。太醫道是風寒入體,而後帝卧病在床,一連十幾天未理朝政。群臣紛紛議論,竊竊私語,于是共同上書請帝立太子之位。
先太子已死,二皇子天資鈍笨,三皇子風流成性,四皇子已貶為庶,五皇子出身低位。
白绛只覺林璟雲明顯忙碌了起來,她偶爾會被林璟雲晨起的聲音吵醒,嘤咛一聲後,林璟雲會吻她額頭,說一句:“時候尚早,再睡會。”
他晨出晚歸,白绛從不過問。林璟雲還是在梨花開時,同白绛一起廊下觀花。一朵花瓣被風吹起,落在白绛的鼻尖,白绛覺得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的目光單純,林璟雲将她的手握住。
“阿绛。”林璟雲穿着白衣,發上一根歪歪扭扭的玉簪,那是白绛的傑作。天色湛藍,滿院梨花,林璟雲問她,“倘若我選擇了一條很艱難的路,你願意陪我走下去嗎?”
白绛想了想,準備起身,語氣認真:“哪條路,我們去走。”
林璟雲被她逗笑了,他垂下眼睫:“你真願陪我嗎?”
白绛毫不猶豫點頭:“因為我們是夫妻啊。”
林璟雲太通透,他一步步走得太謹慎與孤單。白绛懵懂,但她始終堅定不移跟在他身後。
後來林璟雲成了太子,白绛成了太子妃。他們搬出了這座府邸,入住了東宮。林璟雲入住東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東宮栽了許多梨樹。
白绛不喜呆在宮中,她總覺得擡頭望去,只一方小天地。但她沒有說,只要能呆在林璟雲身旁,她可以忍受。林璟雲愈發得忙,東宮人太多,多得白绛覺得狹逼。某天白绛盯着高牆發呆時,牆頭出現了一只風筝。白绛一愣,只見林越溪拉着風筝線,對她勾了勾手指。
林越溪為她帶來許多市井玩意,稀奇好玩,這些都是為她解悶。
林越溪前段時間去了南海,他給白绛講了路途的風景,福州的煙火,秦淮的歌舞,詩詞的江南。白绛從未去過這些地方,她豔羨地睜大了雙眼。
林越溪逗她:“想去?”
白绛手上捏着兩個泥人,使勁點點頭。
林越溪卻只是笑了笑,然後便走了。
寒冬臘月,白绛生了一場大病,京城的女眷絡繹不絕前來拜訪,往日的冷臉全都綻放着笑意。白绛難以應付那些虛假的關懷,林璟雲讓她安心養病,不必操勞。
謝婉君也來了,她前來見白绛,不過是為了見林璟雲。
當時邊塞傳來林璟雲叛亂的消息時,萬人所指時,縱流言蜚語不絕于耳,白绛不信。她去找了很多人,想要探尋林璟雲的下落,所有人都對她避而不見。當她找到謝婉君時,謝婉君神色難堪,她有她的顧及。
謝婉君告訴林璟雲,她要成親了。
林璟雲道了句恭喜。
謝婉君的眼淚便流了下來,她呢喃一聲五哥哥,再多的話林璟雲不願去聽。
林春狩獵時,林璟雲受了傷。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一群殺手,在刺殺失敗後,盡數自殺。林璟雲傷了右肩,宮中的太醫為他療傷。那刀劍上有毒,為林璟雲刮骨療傷時,林璟雲面色慘白,白绛在旁急得轉圈圈,恨不得替他去疼。
林璟雲睜開眼,看到白绛心疼的眼神,下意識對她笑了笑。
皇子不好當,太子更加不好當。之後林璟雲在白绛身邊安排了人手,他唯怕白绛出了意外。
“康盛二十七年,先帝薨,他當上了皇帝。”手中的茶水已然冷卻,茶葉浮浮沉沉,窗外雨水磅礴。白绛的聲音不急不緩,結局已定,故事講出來都是深深的宿命,“登基的前一夜,他拉着我的手,我們去了蘭臺,蘭臺樓高,皇城寂靜,世間似只餘我他。”
那時林璟雲對白绛道:“阿绛來做我的皇後,好不好?”
白绛想起了她的母後,那個自她記事起,便一直呆在冷宮中的母後。總是溫柔地笑着,将她抱在懷中,在院落看着梨花的母後。母後是皇後,白绛不想做皇後,她愛母後,卻怯于成為母後。
“我……”白绛吞吞吐吐。
林璟雲竟些許緊張,便聽白绛道:“我很笨的。”
林璟雲微笑,眉眼松了下來,他道:“阿绛才不笨,做皇後很簡單的,我教你。你是只我一人的皇後。”
白绛看着林璟雲的眼,他的眼是她的牢籠,于是她猶豫地點了頭。
姜塵右手撐着下巴,一雙眼溜溜,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你緣何同他分開?”林榭春問了一句,既然如此恩愛,到底怎麽走到生死不見這一步。
林璟雲對白绛很好,從一而終的好。因她喜梨花,為她又種了滿宮的梨花。可白绛看着這些花,總會想起離國冷宮裏的那棵梨樹,那棵亭亭如蓋又寂寥孤獨的樹。
那棵梨樹,如今還好嗎?
林越溪成了閑散王爺,整日大江南北風流,卻時不時給白绛寄些小玩意,白绛一人便能搗鼓半天,用來消磨時間。她也會看書,不再需要林璟雲教了。
夏日眠眠,屋內擺放着消暑的冰塊,林璟雲輕聲走來,會看到白绛枕着一本書睡在桌前。他會守在旁,看着奏折,看着看着便看向白绛,然後輕輕将她吻醒。
如何愛一個人,把心掏出來給她看。倘若白绛真不懂,林璟雲願掏出他的心。
然白绛嫁于林璟雲已三年,肚子卻一直沒動靜。原先沒什麽,但如今林璟雲乃一國之主,家事便成了國事。
白绛不過離國不受寵的公主,離國如今國勢愈下,不足以入閔朝眼,而林璟雲後宮只她一人,這成何體統。白绛明明沒有做錯什麽,卻像是犯了大錯。
群臣開始谏言,一封封奏折似雪花般,飄向林璟雲的桌前。林璟雲看了便僅僅只是看了。
但還是有風言風語傳到了白绛的耳邊,白绛沉默了許久,默默一個人呆在內殿,把自己縮成一團。林璟雲原先不知,直到一天夜裏,他半夜忽醒來,下意識摸了摸身旁,身旁空蕩蕩。
他起身去尋白绛,走出殿內,卻看到明月當頭,月華如水。白绛小小的個子,長發柔柔及腰,她赤着腳,把發別在耳後,露出巴掌大的側臉。她穿着他的衣裳,衣裳頗大,不甚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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