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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得知白绛獨自去了邊塞,謝婉君心中驀然失重,她覺得自己要失去什麽了。她哭着也要去,娘親抱着她哭,而怒不可遏的爹爹将她關在屋內:“你是想把一家子都牽扯進去才甘心嗎?”
白绛無法生育,這是她最大的缺陷。林璟雲不介意,可群臣不介意嗎?
謝婉君想,自己還有希望,有希望走到那個人身邊。
白绛看着流淚的謝婉君,自己卻一滴淚都無法落下。她覺得謝婉君流淚也是極美,是她比不了的模樣。她手腳發涼,半晌才擠出一個難堪的笑:“我……對不起。”
今年梨花開了,花團錦簇,遠遠望去如一團團白雲。可是白绛心裏的梨樹,今年未開花。
林璟雲不知阿绛為何又不開心,他把她抱在懷中,為她哼着娘親曾為他哼過的模糊的歌謠。他折一支梨花,每日都放在她晨起的窗臺。知她貪嘴,總能為她尋小吃玩意。
他把她養在深宮裏,用對待娘子,甚至是孩童的耐心去寵溺着她。
白绛說她想出宮,因林越溪告訴她,今日有河燈會。
林璟雲看着白绛郁郁寡歡的神情,怎能狠心不同意。于是在燈會上,車如流水馬如龍,處處燈火通明。他牽着白绛的手,在人群中穿梭,最後停留在一處燈花前。
買下一盞河燈,白绛去河邊放,賣燈人說可提筆寫心願,白绛猶豫着想要搖搖頭,林璟雲卻持了筆,擡袖寫了四個字——長相厮守。
白绛捧着河燈,林璟雲拍了拍她的頭:“話雖俗些,好寓意。”
白绛不語,同林璟雲來到橋下的護城河旁。岸邊許多人家都在放着河燈,他們把河燈放入水中,河燈在流水下慢悠悠轉了個圈,向遠方飄去。
天上銀河,地下燈火,總是寂寥又落寞。天上的神仙獨自坐在雲水間,等着一個不歸人。地上的人兒影成雙,看似幸福美滿,無奈天公不作美。
白绛歪了歪腦袋,擠出一抹笑來。她對林璟雲道:“送子的神仙怕是忘了我了。”
她早已不信林璟雲的這個故事,卻越來越自卑于自己未有身孕這件事。
林璟雲神色一緊,他拉起她的手:“我說過不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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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绛掙紮着,想要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出來。林璟雲不願她離去,白绛哽咽着道:“……你總将我作小孩哄。”
她其實都知道,知曉他的難處,知曉那些流言蜚語,知曉他為她抗下的壓力。可是不是視而不見就權作不存在,白绛痛苦極了,她別無所求,不過只願長相厮守,怎能長相厮守?
她讨厭帝王,讨厭皇後,讨厭禁锢于他們的身份,可是無法擺脫。
林璟雲顫着眼睫,他語氣難得抛棄了溫良:“我早就說過,是我的問題,是我無法給你一個孩子,阿绛是因此嫌棄我嗎?”
騙子,大騙子。
她喝了很多藥,很苦很苦的藥。林璟雲為了不讓她喝,便說是他的問題。她喝藥的時候,憶起了這種苦澀,母後曾讓她喝了七年藥的味道。
母後曾說,阿绛若能一個人獨活于世,便不會像她這般受制于人了。
白绛無比怯懦,而後無比厭惡自己,她怎麽能配得上林璟雲。愛到最後成了恨,恨不得初不相逢。她若一直呆在冷宮裏,到老到死,何必生出如此多癡念。
她更加消沉了,一整日一整日不說話。春深一場大雨,打落了滿樹梨花。白绛看着一地殘花傷身。林璟雲為讓她開心,便讓人系了白絨花上枝桠,他想為她留住這春色。
怎麽留,最是人間留不住。
于是在某天,在某個林璟雲想要上前,而白绛後退一步的一天。林璟雲面色難堪,眼中浮沉。他有時恨透了白绛膽怯的性格,他将手死死撐在桌角,努力語氣克制:“阿绛和我置氣這些天,是想逼我另娶新歡,想見我與他人舉案齊眉?”
白绛死死咬住下唇,林璟雲心血翻湧,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在顫抖。
“你既不喜我,為何同我年幼相識,為何要嫁于我,為何随我行軍,為何要做我的皇後?”白绛一雙眼看着他,多無辜的一雙眼,林璟雲狠不下心來逼她,于是他垂下眼睫,聲音輕得被風吹走,“阿绛為何這般待我?”
白绛臨死前腦海裏最後的記憶,便是林璟雲說的這句話。她怎麽狠心用他的愛來刺向他。
可白绛那時卻聽見自己艱難說道:“謝侯之女……便是極好的。”
林璟雲深深看她一眼,終拂袖離去。
“我時常想,他是愛我的,或許他對我的愛,要遠遠大于我對他的愛。世上有句話真真說得惡,持愛者嬌縱蠻橫,一步逼而步步逼。”
白绛有意避于林璟雲,她也不再去看她的梨樹了。她如今書讀千百遍,很多道理她都懂。她來做最完美的皇後,不是林璟雲的皇後,而是閔朝的皇後。
白绛瘦得厲害,自幼挨餓使她身體本就虛弱,困在深宮之中使她心神疲憊。林越溪再次入宮時,都差點認不出白绛了。曾經一雙清澈無畏的眼,在慢慢失去它的光輝。
聽聞今日上朝時,白發蒼蒼的李太傅同一衆老臣,跪在大殿外,逼着林璟雲選妃。
年輕的帝王鐵着面坐在龍椅上,幽幽眼瞳窺探不出一絲情緒。
白绛從臺階上摔了下來,在聽到衆臣逼林璟雲選妃的消息時。她本好好走着,忽擡起頭來,看一只飛來的梁上燕。于是腳下一崴,身子轉了幾圈,額頭磕在臺沿處,鮮血覆蓋住她眼眸。
一旁的宮女們吓得臉色蒼白,攙扶着她,用帕子捂住她傷口,哭天喊地叫太醫。
其實不疼的,白绛那時第一個念想是,會落下疤的,本來就不美,如今更襯不上他了。
醒來的時候,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林璟雲。日光淺淺,落在他身上。他坐在床榻邊,眉間蹙起,面色憔悴着。白绛伸手摸了下頭,摸到了厚厚的繃帶。
林璟雲起身,朝她彎下了腰,語氣關懷:“可還疼?”
白绛沒說話。
林璟雲伸出一半的手滞在空中,慢慢收回。
太醫說那傷磕得太深,又不易縫合,必然會落下疤痕的。養傷的藥很苦,林璟雲便一勺一勺喂給她喝。解了繃帶後,白绛用手比劃下,兩寸長的傷,彎彎曲曲。
怎麽辦,怎麽辦,越來越覺得自己糟糕。白绛常在深夜哭泣,有時恨不得持一把劍,殺了世人也殺了自己。
白绛夢到了自己的母後,在夢裏,母後總是最溫柔的模樣,在她兒時僅有的一點歡愉中,梨花滿枝桠,長廊下,母後輕輕将她擁入懷中。
“绛兒,人這一生便如此,越想要什麽,便越沒有什麽。”母後的聲音輕柔,“你須知,若求不得便不去求。”
白绛想要離開,她在最艱難的日子裏如同飛蛾般朝他撲來,如今焚了一身灰燼欲離開。林璟雲不敢相信這是白绛所言,他一瞬間怔忡,伸手去拉白绛的衣袖。
他語氣些許快,有些慌不擇言:“不就是一個孩子,不要了便是,我說不要了,誰若敢在你面前說一字,我便殺了誰。”
白绛說不出哪裏痛,她只想抱住腦袋藏起來。
“僅僅因這件事,你便要同我生出隔閡?”林璟雲将白绛拉入懷中,他将頭埋在白绛脖頸,嗅着她身上氣息,自己焦躁的心才緩緩平靜,他低聲呢喃,“阿绛,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白绛哭得差點背過氣去,可直至把下唇咬出鮮血,也不肯溢出一絲哭腔。
林璟雲推了很多事務,盡量都守在她身邊。白绛喜歡發起呆來,有時林璟雲喚她幾聲,她都置若罔聞。梨園的梨樹在這個深秋病了,樹葉脫落,樹幹枯萎,竟死了一大片。
謝婉君又來找白绛幾次,但林璟雲讓白绛誰也不見。他甚至将白绛宮中的宮女都換了大半,只是為了不讓她捕風捉影。
他的阿绛只是累了,休息休息便好了。她依舊會愛他,一如既往地愛他。
甚至于後來,林璟雲為白绛抱來了一個嬰兒,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小小的,粉粉的,在襁褓之中。他說:“你若真想要孩子,這便是我們的孩子。”
白绛伸出手指,輕輕摸了摸那嬰兒粉嫩的面容。
白绛面前有兩條路,一條便如此裝聾作啞,守着孩子,活在這宮中,與他一生。另一條天下為公,可她怎有勇氣看林璟雲與他人舉案齊眉生兒育女。
“為何那麽執着于一個孩子?”姜塵深深蹙眉,在她看來竟有些可笑,倘若僅僅因這個原因便此生不複相見。這不是天意的錯,是白绛步步錯,一步一囹圄,将自己走到這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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