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姜塵伸個了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而後看向林榭春。一時間回望前塵,竟讓她生起幾分物是人非的悲涼。可林榭春雙目清明,沒有絲毫的困意。
“我想不起來。”林榭春輕輕垂下眼睫,聲音在夜色裏更加寂靜,“想不起來他們的模樣。”
“想不起來便不想了,有時候遺忘也是福氣。”姜塵道。
“師傅有想要忘卻無法忘卻的人嗎?”林榭春話鋒一偏,徑直朝她問道。
姜塵擺了擺手,不甚在意的口吻:“小孩子不要亂打聽。”
林榭春見她語氣輕薄,将自己完全作孩童看待,還欲言語,姜塵卻伸出右手朝他輕輕一吹。沾衣欲濕桃花雨,他嗅到姜塵身上潮濕的味道,再然後他只覺困倦襲上心頭,輕輕枕在枕頭上。
姜塵右手撐着下巴,依着燭火看少年人模樣。燭火半明半昧地映在她面上,将她的心事緩緩隐藏。
林榭春一覺睡醒了,天也放晴了。
他聽見一陣喧鬧聲,揉了揉眉頭,伸出手推開了窗。微風吹拂他面上,遠處雲霧翻湧,天色初蒙,一望無際的白,卻因一人的存在而顯得分外鮮活。
那人在地上跑來跑去,雞毛飛上天。一只雞飛到那塊大道無情的石頭上,姜塵叉腰仰頭看着它。
“下來,小紅!”姜塵哄騙道,“我怎會忍心吃你呢。”
她腦子裏想的是該清蒸還是紅燒,配烈酒還是醉紅塵。
小紅見姜塵面目猙獰卻還佯裝善意,吓得咯咯亂叫,張着翅膀朝姜塵飛去,一翅膀扇在姜塵臉上。
反了天了,待捉到了一半清蒸一半紅燒!
姜塵追在小紅身後,小紅在雲水間亂跑,眼看着插翅難逃,它咯咯地在地上狂奔。然後砰得一聲,再然後被人掐住脖頸,一命嗚呼了。
花藏眼神輕蔑地看着手中的牲畜,目光又落到眼前人身上。姜塵見來人是他,頃刻間已換上一副警惕的模樣。她的發上還插着幾根羽毛,唇微抿,眉微蹙,一雙眼迢迢。縱花藏不曾喜歡過姜塵,但他愛她這雙眼,如此鮮活的眼。于是在某世,他曾親手剜了她的眼,在她耳邊道:“若有來世,莫要看我了,否則我會因那一眼,再苦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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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邪風把帝子吹來了,從聽谛閣到雲水間隔了十萬八千裏,帝子一來便招來污穢,這銀河的水都洗不幹淨。”姜塵一邊嘲諷着說,一邊欲抽出長鞭。
“伶牙俐齒。”花藏眸子裏流轉金色煙波,他将那只雞扔在姜塵腳下,又泠泠冷嘲,“病入膏肓。”
“呵呵,呵呵。”姜塵從唇邊溢出冷笑,“帝子管好自己的事吧,多管閑事死得快。”
要不是打不過,她一定要殺了他。姜塵曾偷偷在閻王的生死簿上寫下花藏的名字,還在花藏渡劫時偷過司命的書,想讓他渡劫失敗魂飛魄散。她妒忌他的好命格,恨不得将那命格竊來換到那人身上去。
花藏立在雲水間,銀河裏的星星們偷偷探出頭來。大多星星小小年紀不學好,一面怕被姜塵罵,一面又耽于美色,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我此番非來尋你,把他交出來。”花藏懶得同姜塵廢口舌。
“誰?”姜塵握緊了長鞭。
花藏眯了下眼睛,轉動着右手的玉戒,一抹紅色嗜血:“你違反天規,他亦應懲戒。”
“他是我徒弟。”姜塵态度堅定,不肯後退一步。
“師傅徒弟的戲碼,演了上千年。”花藏的眼底翻湧着陣陣莫名情緒,他聲音降了幾分,“真讓我厭惡。”
他話音剛落,姜塵的長鞭劃破凜冽的風,朝他面上抽了過去。花藏躲閃開來,姜塵的長鞭又作長劍,朝他肩頭刺去。花藏的衣袍寬大,他指尖輕彈,便将她的劍身彈到了一旁。
話說兩人已幾百年未打過一架,彼此都隐忍着克制着。如今姜塵動了手,眼底因憤怒而微微泛紅。這雙眼啊,花藏隐在衣袖裏的右手微微一動,多想将這雙眼剜出來。
“師傅。”一聲喚将姜塵拉回了現實。
姜塵回頭看,她的發拂在面上。林榭春穿着一襲青衫,頭上有紅繩和三枚銅錢。他神色淡然,目光始終落在姜塵面上。他走上前去,擡袖将她發間的雞毛給摘下來。
花藏摸着右手的玉戒,獨立于此看向兩人。
“你怎麽出來了。”姜塵下意識把林榭春護在身後,警惕着花藏的一舉一動。
林榭春嘆息一聲,将姜塵拉到了自己身後,他怕姜塵同此人起沖突。他擡眸,目光與花藏相視。那人目光掠奪,看向他時眼底藏着深深的惡意。同姜塵一樣,不像個神仙。
“你要帶我去哪?”林榭春問道。
花藏轉動他的玉戒,戒指中的紅色如同一滴血,慢慢向四下擴散,最終他的玉戒變成了血戒,襯得他指節如玉,莫名卻多了幾分蕭殺。
“自是不妄殿來問責,看看你的因果。”花藏回答道。
“狗屁不妄殿,一群活了萬萬年的老怪物,冥頑不靈,墨守成規,都快成活化石了。”姜塵在林榭春身後蹦跶,咬牙切齒地罵道。她曾拆過不妄殿,姜塵同不妄殿的老君們關系很差,一方是她性如此,一方是天界困她于方寸。
“師傅。”林榭春些許無奈,伸出手按下姜塵從他身後欲探出的頭。
“我若不跟你走,何解?”林榭春看向花藏。
花藏看着兩人親昵的動作,偏偏姜塵沒有覺得絲毫不妥,林榭春舉止亦自然。他沉下心來:“既如此,自會有人闖進雲水間,她樹敵無數,來人怕不似我這般心平氣和同你說話了。”
“唔,來就來,我怕你們不成。”姜塵使勁探頭,牙磨得滋滋作響。
林榭春聽懂了,權衡下利弊,他還是決定跟花藏走。他轉身從姜塵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又瞥了眼地上的雞。姜塵雖氣惱着,眸子卻很亮,就像夤夜裏銀河的星星。他對她道:“師傅且安心等我回來,想來都是神仙,不會對我一個凡人怎樣。你想吃雞的話,先将雞毛拔……算了,師傅還是乖乖等我回來,要安分些。”
姜塵默不出聲,此情此景,聽着林榭春絮絮的話語,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師傅。
她的師傅啊,這世間最好的師傅,曾一個人看過雲水間的雲卷雲舒。在她來到雲水間之後,她最喜的事情就是呆在他身邊,同他看雲卷雲舒。
那一成不變的光景枯燥又無味,于是她帶來夤夜,帶來日月星辰。她想讓她的師傅多歡喜點,漫長流年裏,她是最忠誠的守護者。
雲水間留不住人的,她的師傅走了,她如今成了別人的師傅,再也沒有師傅等她回家了。
姜塵狠狠咬住下唇,她呆滞在原地,看着林榭春與花藏一同走遠。
待林榭春定下身子,發現自己身處一處。
宏偉的宮闕立于雲殿,壓抑萬分。天光微暗,他看到了很多人,應該是很多神仙,或坐或站,于殿兩側。他用目光掃過後,便垂下眼睫,仿若置身事外。
不妄殿內,帝子于上座,問事由,宣事果。仙亦有仙法,成仙并不意味着自由。
衆仙開始竊竊私語,隐約有聲音傳到林榭春耳邊。
“就是他吧,我怎覺得不像。”
“錯不了,我早就知道那個瘋子會這樣做,這是她尋來的第幾人?”
“當初就該把她釘死在沉香棺裏,封印着,永遠不放出來。”
“此乃仙界之恥,此乃六界之恥啊!”
“天道有常,豈能盡如人意,逆天改命,不過癡心妄想,自讨苦吃。”
不妄殿內,衆神或竊竊私語,或好奇打量,或神色厭惡。目光都聚集在林榭春身上。花藏則坐于殿上,黑色的衣袍寬大,他桀骜不馴,用手撐着下巴。
若非此事關姜塵,他本不親自去的。但他偏要她不痛快,若她不痛快了,他便痛快了。
世有六界,有天界亦有魔界,若觀花藏行事,不像仙,倒像是魔。
天帝唯有一子,花藏為人處事辛辣,手段狠厲,故掌不妄殿,專門審訊那些觸犯仙戒的神仙。為情所困的,剔仙骨,扔進輪回。為欲所困的,抽筋拔骨,扔進洪荒喂那些上古之獸。故衆仙對花藏退避三舍。
花藏好美色,卻不好色,畢竟鮮少有人能美過他。他尚未結仙緣,除了被噤若寒蟬的他和姜塵之前的一段未成的姻緣。之前南海的三公主就和鳳凰族的二公主為其大打出手,鬧了一處仙界笑話。
他之所以未與姜塵成親,據說大部分原因是因姜塵長相醜陋。當然,這只是捕風捉影裏的一點兒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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