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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姜塵改了你的命格。”花藏看着他，林榭春清風玉骨立于殿下，卻不見半分怯意。“她竊了一位上神的命格，卻又換作你今生福澤。”

“你本一生孤煞之命，她卻逆了天道收你作徒弟。”花藏微微颔首，嘴角半分薄笑，“如今不過是要你還了這命格。”

雲水間原先的帝君在萬年前天魔之戰後便隐于天界，故雲水間的事本不歸天界所管。然姜塵竊的是上古帝君嫡親弟子的命格，這事鬧上九重天，上古帝君讨要說法，天帝自然要管，此事牽連故人。花藏掌權，姜塵如今乃雲水間主人，天界不便與她争執，故捉林榭春前來。

命格乃一人生之時所定，死之時所離之物，由天而定。林榭春的命格不好，姜塵想方設法為他積福。如今要奪林榭春已定的命格，定會損他魂魄。

林榭春腰間玉佩晃了晃，湯圓從玉佩裏出來，幾下攀到他肩頭，朝着花藏龇牙咧嘴佯裝兇狠。

花藏朝湯圓瞥了一眼，只淡淡一眼，湯圓被吓得毛都立起來了，趕忙又鑽進林榭春的發裏躲起來。

林榭春敏銳察覺到花藏對自己的厭惡，卻不知這厭惡從何而來：“此事若不允，姜……我師傅可曾會受牽連？”

“她何曾是你師傅？”花藏将玉戒轉了轉。

“帝子莫同他多費口舌，這等禍害，同雲水間那位一樣，不過是癡念成魔罷了。”

“妄圖逆天改命，可悲可笑，不自量力。”

衆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大殿空曠，聲音恍若回音，震得林榭春心神翻湧。

“放屁，命格落在我徒弟身上，自是我徒弟的，誰敢動他試試！”姜塵的聲音猛然從身後傳來，林榭春回頭看，姜塵沉着面容，手中的長鞭白骨森然，她穿着一襲如血紅衣，衣袂無風而動。

她一眼便看到了殿內的林榭春，她在林榭春如水的目光裏，看到自己現下的模樣。姜塵的眼裏翻湧着濃郁的情緒，卻又拼命壓制。她看起來像墜了魔道。

殿內噤若寒蟬，此情此景恍若千年之前。

姜塵看着殿內一襲青衣的林榭春，下一瞬卻是收了手中的骨鞭，跨步走向他，說話依舊不着調：“徒弟，累了嗎，師傅來接你了。”

林榭春看着姜塵，姜塵雖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她的目光只他一人，卻又像越過他在看向誰。林榭春忽心中沉寂，他看着她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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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塵。”花藏的聲音含着威脅。

姜塵猛然擡眸對上花藏的眼，她的目光狠厲又偏執。她護在林榭春身邊，開口來，字字恍若泣血：“我要帶他走。”

“師傅。”林榭春嗅到姜塵身上的寒，心在蠢動，他張口欲言，最終幾分無奈，“不是讓你安分等我回去嗎？”

“放肆，天界豈容你如此肆意妄為，不過小小妖孽，得了個仙君的名號便不知死活。”有仙人怒聲道。

“可真真是帝君教出來的好徒弟，忤逆天意，以下犯上。”

姜塵聽到那人談論她師傅，偏過頭去，看向說話的人。她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頭，嘴角卻露出一抹殘忍的笑：“攔我者，死！”

顧及姜塵的身份地位，方才被挑釁的仙君幾番隐忍而不發。下一瞬，花藏已經立于姜塵身旁，他看着這雙含恨的眼。

姜塵歪了下頭，眼睫似蝴蝶羽翼般輕顫，她道：“我會殺了你的。”

但花藏永遠相信，恨比愛更長久。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不妄殿來了個人。那人衣衫褴褛，長發淩亂地遮住了面容，每走一步，便落下一步的塵與灰。他與衆神格格不入，但能登上九重天的，無非都是神。

花藏最先反應過來，他深深蹙了眉頭。

姜塵見他終于趕上了，立馬換了張臉，她對花藏挑了下眉。

那人走啊走，才幾步的路卻走得漫長而艱難。他失去了他的心，已是将行就木。渾濁的目光從發中露出，姜塵高興地在原地蹦跶，甚至還朝他揮了揮手：“在這，我在這。”

那人朝她走去，最終站在了林榭春面前。沉默片刻，他伸出滿是泥垢的手指，點了一下林榭春的額頭，林榭春只覺耳目清明，然後聽到他對姜塵道：“應我的事，你莫忘了。”

“嗯嗯，嗯嗯。”姜塵點頭如搗蒜，嘴角恨不得咧到耳後根去。

那人又慢慢離開了，每一步都留下血與淚。

那人是誰，曾是千年之內天界的最佼者，自幼慧根得天機，師從上古帝君。姜塵曾跟着師傅拜訪過上古帝君，她尚記得第一次見這少年，他負劍于雪峰之巅，一襲白衣如雪，驚鴻一眼瞥過來時的目光。如行雲，如流水，多天人之姿。

一朝隕落，被她得了空，奪了命格。

他把自己的命格真真正正給了林榭春，自己落下孤煞之命，只因他求姜塵一件事。

待那人離去，姜塵好不得意。她攤了攤手：“這可是他贈于我徒弟的，何來奪舍之說。”

大殿內一片沉默，姜塵的無恥讓老頑固們都無言以對。她忽牽起林榭春的手：“走吧徒弟，咱們回雲水間。”

“帝子不會還要攔我吧，哎呀，帝子大人又尋何緣由欲攔我？”姜塵眨巴眨巴眼睛，恨不得氣死花藏。

姜塵的手很軟，因方才緊張，她的手心微汗，倒是林榭春手微涼，握着如玉石般。林榭春一直順從地站在姜塵身旁，姜塵在奚落完這句話後，欲帶林榭春離開。

“且慢！”又有聲音道。

究！竟！又！是！哪！個！不！長！眼！的！

姜塵目光向一衆仙君掃去，方才說話的那人聲音一滞，頂着姜塵惡狠狠的目光卻還是開口：“他不過一介凡人。”

“他是我徒弟。”

“那又如何。”

“我觀他有慧根，故收他為徒，拜我師學我藝，有何不妥？”姜塵就差把礙着你什麽眼，關你屁事這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你收他為徒，可曾入師譜？”有人問道。

姜塵面色微滞，收徒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總有幾個神仙下凡，拐帶幾個頗有慧根的入仙門，可收徒與入師譜是兩件事，收徒可以随意收，一旦入了師譜，此人同師門便命運牽連，乃生生世世只師從一人。

而雲水間的規矩，一師只收一徒，若印下師徒鎖，則師徒同命。

姜塵只喝了林榭春的敬師茶，還是她将人哄騙過來給她當徒弟的，但她沒有讓林榭春入師譜的打算。她壓根沒有告知林榭春這件事。

花藏知曉姜塵做事必留三分餘地，她不會冒這個險的。倘若林榭春不是雲水間的人，那仙界有權将他處理，上古仙君就這一個嫡系弟子，勢必不會善罷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