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貓兒有着碧綠的瞳孔,泛着寶石的光澤。它身上的皮毛沾着灰塵和雜草,尾巴慢悠悠地掃過窗柩後,落在它身邊。
一人一貓對視片刻,林榭春終是孩童,他輕輕放下了筆,小心翼翼朝她伸出手來。
他沒有摸她,姜塵的耳朵抖動幾下,而後主動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林榭春眼中流露出幾分驚喜的光,他伸出雙手将姜塵抱在懷中,親昵地低下頭用臉蹭它的臉。
“哎呦,太子殿下,這是哪來的貓兒?”有宮女端着糕點走進來,見林榭春懷中抱着貓,又驚又怕,驚的是不知貓何處來,怕的是貓兒會抓傷林榭春。
林榭春看向宮女,他把它抱起來給她看,用略帶稚嫩的語氣開心道:“它很可愛。”
宮女趕忙将糕點放到一旁的桌上,小聲提醒到:“殿下,娘娘怕貓。”
林榭春的神色慢慢寂寥下來,他的掌心之下是貓兒柔軟毛發的溫暖,這依依不舍的溫暖。娘親怕貓,他是知曉的。可這只貓兒讓他有種舍不得的感覺。他正想說什麽,貓兒從他懷中躍出,一腳踩在了一旁的墨硯中,她又踩到了宣紙上,林榭春寫好的字跡被她踩滿了梅花。
她只是來看看他,看看他是否有認真長大,是否有好好生活。
他穿着華服,衣冠端正,小人兒規規矩矩的。
貓兒躍到窗柩處,春光明媚着,她回頭對林榭春喵嗚一聲,而後跑走了。
林榭春擡袖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姜塵在桌邊已經成了落湯雞。不到片刻,雲水間的烏雲已消失殆盡,天色又是滾滾無盡的白。
姜塵默默捏了個訣,将自己和林榭春身上的衣物變幹。她從林榭春手中将那支笛子拿過來,在他的注視之下,将笛子塞進衣袖中。再擡頭時,她臉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徒弟……吹得真難聽,未及為師萬分之一。”
林榭春垂眸看她,姜塵面色坦然,林榭春收回了目光。
他已同她無話可說,于是他起身,語氣平靜:“師傅,你便如此吧。”
姜塵愣了一下,林榭春已經走去了宮殿。林榭春坐到書房裏,案上的書讀了一半,他走上前去,合上了這本書。腰間玉佩晃了幾下,湯圓從玉佩中出來,順着林榭春的衣袖攀到他肩頭,它蹭了蹭林榭春的面容,毛發蓬松而又溫暖。
之後的一段時間,林榭春倒再沒見過花藏,此處再也未有人來,星星們偶爾争吵偶爾打鬧,雲水間也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他種的蘿蔔在姜塵手下幾經波瀾終于長勢良好,于是林榭春給姜塵天天吃蘿蔔,頓頓吃蘿蔔,吃得姜塵一見蘿蔔就泛惡心。
姜塵覺得林榭春是故意的,但林榭春說蘿蔔好吃,他不是姜塵這般小氣之人。
姜塵哼了一聲,卻還是抱着碗老老實實把蘿蔔吃掉了……才怪。
她趁着林榭春不休息,将蘿蔔扔進了銀河裏。
日月颠倒,時光似流逝又似停滞。白日宮闕夜晚樓閣,天地似只餘二人。大道無情的石頭伫立在臺階處,姜塵總看它不順,卻又對它無可奈何。
那是一卷空白,從萬萬年前開始,或許曾有天地持筆,覺得畫卷太過空白。于是畫了雲海翻湧中的宮闕,一望無際的白。想了想,落筆寥寥,畫了個仙人。
仙人站在空蕩蕩的宮闕中,那襲白衣無瑕,孤零零得可憐。
林榭春看着她,那筆毫不猶豫地在那仙人身旁又畫了個小人兒,穿着紅衣,陪在他身邊。偌大的畫卷上,除了兩人便再無其他。
“師傅,看。”小姑娘擡起面來,素白幹淨的一張臉。她睜着大大的眼睛,臉上挂着燦爛的笑,“這是師傅,這是我,這是我們。”
又是夢,這混沌又難解的夢。林榭春看着眼前人,她坐在臺階上畫畫,手中的筆泛着金光。她穿紅衣,十來歲的模樣,腳尖翹起,嘴裏哼着胡亂的歌,看上去可愛又可憐。
林榭春心中嘆息,走到姜塵身邊,他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
姜塵感受到他掌心的溫暖,師傅鮮少同她做這種親昵動作。她愣了一下,面上的笑容更大。她最最最喜歡師傅了,這雲水間寂寞又無聊,永遠都是白晝,她不怕寂寞,她會永遠陪在師傅身邊。
姜塵擡眼看了眼她的師傅,她還記得曾流浪過的極寒之地,那裏的夜極長,黑夜點綴的星星極美,她決定為了師傅去偷點星星來。
姜塵是她師傅撿來的,在遇到她師傅之前,姜塵并沒有太多記憶。她一直都身處荒涼與黑暗之中,一個人踽踽獨行着,走啊走,走啊走,直到面前有個人,她停下了腳步。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白色,那白色無暇,是他衣袂的顏色。
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平靜,片刻才道:“同我走吧。”
姜塵不太懂,但面前的人讓她生出無限的渴望。她扔掉手中用來支撐前行的魔獸的骨頭,一路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後,于是來到了這裏,拜了師門。
林榭春本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從這夢境中清醒過來,誰知并沒有。當他從玉臺上打坐睜開眼時,姜塵正用一雙天真無邪的眼歪着腦袋看着他。她的眼睫又濃又長,整個人乖巧可愛。
姜塵對他道:“師傅,我想出去玩。”
林榭春有一種失真的感覺,明明覺得這身軀不是自己的,但一舉一動竟在自己掌握之中。他起身,姜塵還在眼巴巴地望着他。面前的小姑娘身高還不到他腰身,她在他面前晃啊晃。
林榭春擡手,想要捏捏姜塵的臉來确定一下真假,但他的手指滞在半空,又輕輕落在她頭頂:“去吧。”
不過是個貪玩的小孩,林榭春倒真無法将面前可人的孩童同似假還真的他師傅聯想到一起。
姜塵像貓一般蹭了蹭他的掌心,而後轉身離開了。
姜塵要去極寒之地摘星星,她覺得雲水間只白茫茫一片,她想給師傅黑夜,群星和一個神仙難以奢求的美夢。
于是姜塵用麻袋裝星星,一麻袋一麻袋地将星星從天邊偷過來,又怕星星們亂跑,将星星們綁在雲水間用白雲藏起來。星星們漸漸開始哭鬧着,姜塵惡狠狠地恐吓,讓不許它們哭,會吵到她師傅的。
在姜塵運的第七趟麻袋星星時,一把劍攔住了她的去路。
事情是這樣的,天界有個帝子,名叫花藏,一個略微孤獨的帝子,不過孤獨也純屬活該。花藏生性乖僻,看人時眸中總帶着幾分睥睨。三百歲時就拜在戰神刑剎門下,一直貫徹以殺止殺的宗旨。又因肖像其過世的娘親,遂不受天帝待見。
花藏無數次地在想,如果那天沒有去極寒之地,如果他對她視而不見,如果當時能殺了她,如果如果……沒有如果。
極寒之地,每當夜幕來臨,天上繁星無數,美不勝收。
花藏偶來此修行,他的眉眼結了霜,小小的身影被淹沒在風雪之中。他運功凝氣于丹田,在茫茫神識中尋得一絲真氣脈絡。四周都靜谧,他的感官被無限放大,忽然,他嗅到了一抹香甜。
很淡的甜味,夾雜在風雪凜冽之中,一絲一縷朝他襲來。
然後有人踩着雪,拖着重物,一步一步朝他這邊走來。
風雪迷了姜塵的眼,她拖着重重的麻袋,時不時用手抹一把眼睛。然後她被絆倒了,她哎呦一聲,氣鼓鼓地從地上爬起來,還沒待看清眼前是什物時,已經被連人帶星星地拍飛了。
姜塵一頭倒栽進旁邊的雪堆裏,待她狼狽從雪堆裏出來時,一把劍橫在她面前。
那時的花藏比姜塵大不了多少,也是小小人兒,他穿着玄衣,眉眼冷俊,下一刻劍就朝姜塵刺了過來。
姜塵被劍光晃了眼,她徑直抓了一把雪揚到他面上,花藏只覺眼中冰涼,下意識閉上了雙眸。下一瞬,他被人一腳踹到了地上,姜塵坐到他身上,像頭野獸般朝他龇牙咧嘴。
“放肆!”花藏眸中含怒,狠狠呵斥一聲,“你是何……”
話音還未落,姜塵用爪子就朝他面上抓了一道痕跡。花藏只覺面上火辣辣的痛楚,他反手捏住姜塵的手腕,想将她從自己身上扯下來。
姜塵痛得嗷嗷大叫,一把扯住花藏的頭發,麻袋裏的星星散落一地,在雪地與暗夜裏散發着微弱的光。
“你才是哪來的惡鬼,竟擋住我的去路。”姜塵不甘示弱地罵回去,她莫名其妙被打,她才是無辜的那人。
花藏何曾被這樣無禮對待過,他的衣上沾滿從地上滾來的白雪。他的頭發還被她扯在手中。花藏貼着姜塵,他又嗅到了那股甜。他生氣了,眸中風暴聚集,指尖術法閃現,欲直取姜塵命門。
然,姜塵見形式不妙,情急之下一口咬住花藏的右臂。
花藏只覺一陣痛楚襲來,他多少年都未嘗過痛的味道。姜塵的虎牙尖銳,恨不得在他手臂咬出兩個洞來。
花藏使出全身力氣将姜塵甩出去時,姜塵的臉先着地,一顆門牙就此壯烈犧牲。
姜塵是滿身狼狽地跑回了雲水間,她的一顆門牙也沒了。她哭着朝林榭春跑來,林榭春還沒反應過來,姜塵就沖過來一把抱住林榭春的腿,她臉上灰蒙蒙地髒,張大一張嘴哭得昏天昏地:“嗚嗚嗚嗚嗚嗚師傅,我被人揍了,我打不過他。”
她的星星也被人搶走了,她什麽都沒有了,奇恥大辱啊!
姜塵的模樣着實滑稽,她缺了一顆門牙,哭的時候嘴巴漏風。
林榭春趕忙蹲下身來,姜塵還哭哭啼啼。他左右看了看她的臉,伸出手來,把她的門牙補了回來。又施了個訣,髒娃娃又變得幹幹淨淨。夢裏他對這副身體有十足的掌控權。
“師傅,師傅肯定能揍得過他。”姜塵一哽一咽,“師、師傅,給我報仇。”
“你近來都在作甚?”林榭春問她。
姜塵想給她師傅驚喜,她低着頭,腳尖在地上畫圈圈,可星星還沒偷完呢。
林榭春知曉她近來在做什麽,姜塵很喜歡她師傅,他看得出來。那師傅的師傅呢,如今身在何處,雲水間寂寥不再,卻唯獨少了她師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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