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送給他

又是一個灰蒙蒙霧氣沉沉的早晨，今兒的天氣比前些日子都要冷一些。一大早, 蘇康就拿了些比平日更厚的衣物, 姬瑾瑜穿上後，總覺得有些行動不便。

昨夜也不知怎麽回事, 總是睡不安穩，還有一種莫名的心悸爬上心頭。今早腫着雙眼, 也得去上早朝。

宮外是忙碌的宮人, 姬瑾瑜淨口後随意喝了點白粥，就着桂花糕。才食了半碗, 就怎麽地也吃不下了。令人撤了桌子，披上明黃色的襖褂, 時辰差不多，該上朝了。

不急不緩的步子, 在陰沉沉的天氣裏也覺得格外悶沉。一陣陣寒風呼嘯, 直直地吹向姬瑾瑜沒有任何遮掩的面部。如同冰刀刮在臉上，生疼！

姬瑾瑜不由地加快腳步，想盡快到達朝堂, 朝堂早早就被生起了暖爐, 總該是暖和的。

也不知道方榮軒到了哪兒了？這幾日也不見來一封信彙報一下。該別在路上出了什麽事！不過, 也不會的，畢竟他武功高強。止水坐着馬車, 大概行程會慢一些，現下怎麽也該到達秦嶺了吧？

按這個速度，到達苗疆大概是一個月後, 那時候，都快除夕了啊！今年除夕也就懶得讓群臣進宮了，都好好在家過年吧！小天過年也就十八了，也該到了成婚的年齡了！前兩年，他一直推脫，今年，總該逃不掉了！

太傅家裏有位嫡孫女，名叫汪芮，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剛過豆蔻，性子溫婉賢淑，人又貌美如花。配小天，大概是個合适的！

京城達官貴人家的子女們到了适齡沒有婚嫁的也就小天個方榮軒了。方榮軒……姬瑾瑜好看的眉眼皺在一起，莫名地不想關心他的婚事！不是斷袖嗎？那就一直斷袖下去不就好了……

“皇上！”

十七從天而降，恭敬跪下行禮。突然間從天上掉下來一個活人，成功把姬瑾瑜所有思緒打亂，并且把他吓了一大跳。

姬瑾瑜眉頭一皺，十七不會這般沒有規矩，他若是這樣，必定是有急事。姬瑾瑜不由地心裏一緊，該不會是方榮軒？不會，他武功高強，況且行程全部保密，不會有事！那……會是何事？

“何事？”

十七視線在周遭宮人掃過，姬瑾瑜揮手讓衆人退下。十七才低聲道，“昨日感應寺被歹人夜襲，玄悟方丈……”

不需要十七在過多說明，姬瑾瑜心下已然明了。灰沉沉的天空仿佛在此刻壓下來一般，壓在姬瑾瑜心尖，沉重，喘不過氣。茫然又無措的感覺席卷全身，姬瑾瑜又很是迷茫自己為何如此無措，最後只留下一抹濃濃的殺意。

“繼續說……”姬瑾瑜閉眼，掩去被殺意充紅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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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感應寺主持道，賊人乃北方人士，前來救二王爺逃脫。玄悟方丈與之交手，被淬毒匕首所傷，不治身亡。二王爺也趁亂逃走。”十七盡可能地簡潔明了，可越過簡單的話語，表達的意思卻是那般沉重。

元皇後剛去世，當時的林貴妃一人把持後宮，姬瑾瑜在宮中舉步維艱。煩悶到差點維持不了本心的時候，先皇把自己帶去了感應寺。也是那個時候開始，姬瑾瑜才知道感應寺的秘密。

也是從那一刻明白了先皇的決心。對啊，他是嫡長子，他是太子！這些爾虞我詐都是他成長途中必然要經歷的，也是必須學會适應，還要在其中游刃有餘。

先皇怕自己太鑽牛角尖，不甚放心，就留了姬瑾瑜在感應寺呆了一段時間。那段時間裏，姬瑾瑜認識了玄悟。

那個年紀和自己父皇相當的男人，嘴裏總能講出讓他耳目一新的道理。

姬瑾瑜和他相談甚歡，他也是自己第一個忘年交。回宮後，姬瑾瑜時常會和玄悟聯系，難以解惑的問題的到了他的嘴裏，又是一副獨辟蹊徑的道理。

直到姬瑾瑜慢慢成長，一個人在爾虞我詐的生活中慢慢強大。他和玄悟的聯系也才相對少了，但這并沒有影響。玄悟就成了姬瑾瑜在宮中除了小天之外，唯一一個可暢所欲談的人。

突然聽聞他去世了，姬瑾瑜身體先于大腦行動，早就練成的盔甲在此刻崩塌。聽了事情的經過，姬瑾瑜怒火中燒。

那燕奎之人是怎麽混進大姬的？大姬被安插了到底多少奸細？自己那好二弟是真的忍不住了吧？燕奎今日來連連在邊界處活動，怕也是蠢蠢欲動了！

姬瑾瑜不怕此刻發動戰争，可他也明白此時此刻不是最好的時機。方榮軒去了苗疆，地動剛過國庫空虛，就算方榮軒拿了銀糧來，戰争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姬瑾瑜現下能做的，就是慢慢籌備，為将來的那場大戰做好完全的準備！

玄悟的仇，他會加倍在敵人身上讨回來的！

“朕知道了……看住太後……”許久，姬瑾瑜才啞着嗓子道。“退下吧。”

十七擔憂的看了一眼姬瑾瑜，但還是領命退下。

蘇康這才快步上前，在姬瑾瑜鐵青的臉色下開口，“皇上，快到早朝時辰了！”

姬瑾瑜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才點頭繼續向着朝堂走去。他，現在只能忍！

※※

一路向南，風中的多了一絲暖意和絲絲濕氣。方榮軒最近幾日總是心神不寧，也不知是在擔憂什麽。直到他們進了下一座城池，才聽到最近傳遍全國的——“玄悟大師去世”。

方榮軒皺眉，消息裏只稱玄悟是圓寂，可方榮軒總覺得不是那般簡單，卻又道不出什麽所以然。

這幅模樣落進了止水眼中，有些擔憂，“王爺是怎麽了？”

“叫我方公子！”方榮軒第N次糾正止水，倆人的行蹤一切都是保密的，身份自然也是要保密。現下雖說是在人多耳雜的客棧，但也怕被有心人給聽了去。

止水不滿地噘嘴，“方公子在煩悶何事？”

方榮軒好笑，伸手揉了揉止水的頭頂，發現止水的發絲并沒有姬瑾瑜的青絲柔軟。說到為何方榮軒知道姬瑾瑜發絲柔軟，還要從墜崖姬瑾瑜昏迷說起。一路上方榮軒背着姬瑾瑜狂奔，根本無暇顧及這些，偏偏那一次見姬瑾瑜散亂的頭發，總覺得有些手癢，想摸摸。

事實上方榮軒也做了，不僅摸了，還心虛地重新給姬瑾瑜挽了發髻。分明是第一次替他人挽發髻，也不知為何自己做起來如此得心順手。

想到姬瑾瑜，方榮軒煩悶的心緒稍微下去了些，不由開始擔憂姬瑾瑜是否太過傷心。

方榮軒并不知道姬瑾瑜和玄悟的關系如何，冥冥中他就覺得玄悟對姬瑾瑜一定很重要。這次玄悟出事，怕是姬瑾瑜要傷心好一段時間。一想到姬瑾瑜要傷心，方榮軒剛剛轉明媚的心情又開始烏雲密布。

倆人決定在這個城鎮休息一日，明日再啓程。午時後，無所事事的方榮軒被興奮的止水從客棧拉了出去，方榮軒瞧着街邊小販一聲接着一聲的叫賣，開始對那一對擺在小木桌上的東西感興趣。

那是一個木雕，木工手藝精巧，一樹簡單的梅花都被雕得活靈活現。花枝招展的梅樹在一群動物中格外顯眼，方榮軒伸手拿起來在手中仔細把玩。

小攤販一看有人光臨，面前二人穿着還非富即貴，興奮中有帶上了絲絲敬畏，“客官喜歡大可買些回去！我這兒都是小本生意！五文錢一個，可便宜了！”

方榮軒的确挺喜歡手上這書梅花的，不過掌心般大小，雕刻卻異常精致。連梅樹上的紋路都一清二楚，最讓人驚嘆的是梅花的花蕊，都是栩栩如生！

方榮軒一向很爽快，喜歡就直接掏錢，小販連連道謝，方榮軒大手一揮，也不讓人找錢，拿上就走了。

止水幾步跟上，笑眯眯道：“方公子送我的？”

方榮軒愣了一下，“喜歡自己去買？”說着從荷包裏準備拿銀兩。

止水撇嘴，“不要。”他本來就對這些東西沒甚興趣，唯一感興趣的就是藥材。只不過第一次見方榮軒對這些東西感興趣，還興沖沖買了下來好奇，随口提了一句。看方榮軒那寶貝勁兒，也知道這東西絕對不會給自己的！那……王爺買來送誰？

這樣想，止水也這樣問了。

被問到的方榮軒一愣，想也不想一個名字劃到嘴邊，又被他生生吞了進去，改口道：“我看着好看，自己留着。為何一定要送人？”

止水狐疑皺眉，表示不甚茍同，不過也沒有再多說了。只拉着方榮軒快步往街上的藥材店奔去，想去看看有沒有什麽自己還沒有的藥材。

倒是被問到的方榮軒緊鎖着眉頭，為何止水問自己自己第一反應就是那人？

疑惑在心間盤旋發酵，方榮軒還是找不到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 emmm……剛碼完就放上來了 晚上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