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驀然回首,曙光依舊

“塔矢老師,這次真的是麻煩您了。”一群主辦方的工作人員稍落後一步,走在一個颀長俊雅的青年身邊。

青年身着淺色西裝,外套疊得整齊搭在右手,左手上還拉着一個便攜的小行李箱。墨綠色的發絲被一根發繩束起,垂在腦後,微微搭着肩膀。

青年對着說話人的方向微微颔首,用流利的中文說道:“能夠參加這次會議是我的榮幸,我才是應該感謝你們的邀請。”

走在另一邊的工作人員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塔矢老師客氣了,您能不遠萬裏來到中國參與會議,我們真的是萬分感激。”

青年的臉上挂着令人舒心的微笑:“中國一直是我的向往之地,能來到上海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也是一大幸事。”

“哈哈。”送行的人們明顯被青年取悅了,“塔矢老師您喜歡的話,歡迎您下次再來!”

……

幾人客套的話一輪接着一輪說了一路,終于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青年,也就是21歲的塔矢亮,換好了登機牌,站在安檢口與送行的工作人員們道別。

“那麽,我就先走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塔矢始終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模樣,讓人看了便心生歡喜。

周圍的人們因為那頭不太常見的發色和略微突兀的發型,一直在偷偷瞄着這個身形俊朗,氣質不凡的青年。

工作人員們退在一旁:“塔矢老師,這幾天辛苦您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海涵。”

塔矢笑着搖搖頭,大致是想說“并沒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吧,但大家正好彎下腰鞠躬,也就沒有繼續謙讓下去。

待工作人員起身,塔矢沖着他們揮揮手,便轉身走進了安檢口。

送行的人們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塔矢棋士通過安檢,走進候機大廳,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塔矢棋士是本次中日圍棋交流會上海分會特地從日本東京請來的。塔矢八段的棋力強勁,年紀輕輕就已經獲得“名人”、“本因坊”兩個頭銜。同時在今年,塔矢棋士已經開始參加世界圍棋聯賽,并有望進入決賽。不誇張的說,塔矢亮這個形象足以代表日本棋院,甚至可以代表整個日本圍棋中青年界。

這次能請到塔矢八段,真的是連主辦方也沒有想到的事。畢竟他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分會展啊。在各方面的招待上,自然不能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領隊的工作人員先是跟上司彙報了送行的情況,才帶着随行的人往來處趕。

一離了緊張且必須端着的工作狀态,大家都放松了不少。聊着聊着,話題又回到了塔矢八段的身上。

一個工作人員突然想起剛才就存在心中的一個疑問,順勢就問了出來:“你們注意到塔矢老師的航班了嗎?目的地好像不是日本诶。”

“我也看到了。”另一個當時就站在塔矢棋士附近的工作人員接住話茬,“那個航班好像是去北京的吧。這是誰給老師定的票?”

領隊的人這時發話了:“是我定的。當時我還沒定票,塔矢老師就說他要去北京一趟,說是要去見什麽人,問我們能不能改目的地,如果不行,他就打算自己買票了。”

“去北京?塔矢棋士在北京有相熟的人嗎?”

“誰知道呢?北京的棋士不是也很多嘛。”

“是啊,也許就有交好的呢!”

“會是誰呢?”

一群人猜來猜去,也得不到什麽結論,也就放棄了。

已經坐在機艙裏的塔矢抿緊嘴唇,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

Hikaru,我來接你了。

時間回到三天前,坐标北京。

“小光哥哥,你真的要回去了嗎?”一個小男孩扯着背帶褲的帶子,仰着頭看着相識了三年的大哥哥,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裏有什麽東西在打轉。

“阿越,說了多少次了,你是男孩子,不要動不動就哭鼻子!”大哥哥彎下腰,直接把這個愛哭鬼抱在懷裏。

被叫做“阿越”的小男孩看上去才四五歲,他趴在大哥哥的懷裏,看上去軟軟的,很好捏。

“我不想你走。”阿越把頭埋在小光哥哥的胸前,“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來了?”

“不會不會。”小光哥哥,也就是進藤光把阿越的小腦袋挖了出來,用自己的腦袋抵着阿越的額頭“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胡說!”阿越伸手去扯落在自己眼前的金發,“紫笛姐姐和羅晨姐姐也說過要回來看阿越,可她們走了這麽久,都沒回來過!她們是不是已經把阿越忘記了,阿越被忘記了,哇嗚嗚嗚~~~”

阿越小豆丁越說越難過,抓緊了手中的金發,揚起脖子放聲大哭。

“疼疼疼!”進藤一手要抱着阿越,一手又想把自己的額發扯起來,一時間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哼,愛哭鬼,羞羞臉!”一個清脆的女童聲蓋過了阿越的哭嚎。

原來是小羽毛跑出來了。

“阿越,阿越才不是愛哭鬼!”被女童一說,阿越立馬停住了自己的哭聲,只是手上還扯着某人的頭發。

進藤幹脆找了個地方坐下,直接讓阿越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專心地拯救自己的頭發,嘴裏還說着:“阿越不是愛哭鬼,那阿越能不能把小光哥哥的頭發松開呀?”

小羽毛邁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進藤身邊,接着怼自己的小夥伴:“還說不是愛哭鬼,連小光叔叔的頭發都要抓在手裏。”

阿越一聽,手立馬就松開了,還回過頭來說:“不是不是就不是!我沒有抓頭發。”

“就是就是,你就是個愛哭鬼,我都看見了。”

“不是!”

“是!”

“不是!”

“是是就是!”

兩個小豆丁突然就吵起來了,進藤卻是被小羽毛的那句“小光叔叔”打擊到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也就沒注意到兩個拌嘴的小家夥。

“阿越、小羽毛,你們兩個不要纏着小光吵架,快回到教室去。”一個戴着眼鏡的老師走了過來,拍拍兩個小豆丁的小腦袋。

“陽陽老師,阿越又哭鼻子了。”小羽毛反應迅速,直接把阿越的老底給掀了。

阿越一骨碌從進藤腿上滑下來,跑到老師身邊,扯着老師的衣擺,辯解道:“阿越沒有哭,阿越是在難過!”

眼看着兩個小夥伴又要犟上了,陽陽老師當機立斷,一手一個把兩個小家夥抱了起來:“好了,不要吵到小光哥哥,我們回教室再說。”

阿越趴在老師的肩頭,還一個勁地去看進藤:“小光哥哥,你答應阿越,一定要回來看阿越啊!”

進藤笑眯眯地點點頭,向阿越保證:“我一定會回來看小阿越的,啊,還有小羽毛。”

看到陽陽老師另一個肩頭上的小羽毛皺着小臉,進藤連忙補了一句。至于那個什麽“小光叔叔”,已經被他果斷地抛到腦後:算了,也不是第一次兩次被小羽毛叫叔叔了……

可愛又惱人的小家夥們被老師帶走了,進藤卻還是坐在原處,看着操場上的綠茵發了一會呆。

自己在中國,已經生活三年了啊。

三年前,自己任性地、不跟任何人商量就選擇留在了中國。

雖然當時還有紫笛陪着自己,教自己說中文,帶自己認識中國棋院的大家和她兒時的好友,還把自己帶到了這個充滿了小天使的地方,但是兩年前,紫笛就回到日本,去接受心髒移植手術;一起來這裏的羅晨也回到廣州,繼續自己的圍棋事業。自己在中國、在北京,又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幸好還有這個溫暖的地方,這個紫笛從小長大的小院子,給自己帶來一些生活的動力和慰藉,不然可能第二年,自己就撐不下去了。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語言,離家萬裏的想念,以及對某人的思念,無時無刻在瓦解着自己留在異鄉的決心與抛下一切的毅力。

然而,三年,突然就要結束了。

進藤感到了一絲迷茫,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又有什麽在等待着他去面對。

當他已經熟悉了這片土地,熟悉了這一種語言,他不知道,回去之後還能不能習慣闊別三年的舊人、舊事、舊物。

但是現在,已經是回去的時候了。

就算進藤再迷茫,也只剩下沒幾天的時間可以發個呆,緩緩神。

“阿光,你又去孤兒院了?”進藤剛進棋院大門,就碰到了楊海棋士。

進藤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楊海也不在意,又問:“棋院的交接手續都辦好了嗎?回去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進藤見楊海談興正濃,也打起精神:“都已經弄好了。”

“哦,你是什麽時候的飛機來着。”楊海接着問。

進藤想了想:“再過四天吧。”

“只剩下四天了啊。”楊海摸摸沒來得及刮的胡子,“要不明天跟棋院的大家夥兒一起吃個飯吧,當做給你踐行。”

進藤連忙說:“不用了,不用了,我在這兒這麽麻煩你們,怎麽還好意思讓你們破費。”

楊海一揮手:“诶,誰說我們付錢,當然是你請我們吃飯啊。就這麽說定了,我還有事,先走了,明天中午聯系哦!”

進藤滿臉黑線,簡直是要給楊海棋士跪下了,中國請客套路深,麻麻我想回日本。

看到進藤的表情,楊海嘿嘿一笑,啥也不說就走了。

進藤看着楊海離去的背影無語凝噎,最後也只能欣然接受。

畢竟在中國的這幾年,楊海棋士還是很照顧自己的。

要知道,進藤申請留學生的理由,就是幫助楊海棋士進行圍棋人工智能的開發,例如提供棋譜棋招,直接與半成品進行對弈以此來測試性能等等工作。

當然,這一內容也不止進藤一個人在做,中國棋院裏的棋士,還有幾個海外棋士,都被楊海抓着做過貢獻棋譜,擔當測試員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事情。

三年過去了,楊海棋士從一人作戰到帶領團隊一起研發,整體的開發進度上有了很大的突破,但陷入瓶頸的周期也短了不少。這不,前段時間,楊海他們又遇到了一個技術難點,大家都在想盡辦法解決完善,甚至想到了跟海外的人工智能研究所合作。

也因此,楊海棋士已經一蹶不振了好長一段時間,對此一竅不通只知道下棋的進藤愛莫能助。好不容易今天看見楊海棋士精神了一些,心中自然也是落在一塊大石頭,放心了很多。

楊海先生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只希望他不要太沉浸在研發的瓶頸之中。

“我跟你們說,未來網絡信息一定是人們生活的主流。”楊海“咕咚咕咚”灌下一紮啤酒,豪氣地沖着一桌子的人,“我還是那句話,最強的棋手就在那裏,在計算機裏。”

樂平不耐煩地撇撇嘴:“好啦,照你這麽說,我們這些棋手都不用下棋了,以後就看計算機下棋不就好了。”

“那倒不至于。”楊海抓了一把花生米,撿了一顆丢進嘴裏,“頂多就是人跟計算機下下棋,計算機跟計算機下棋有什麽意思。”

樂平聽了,總覺得怪別扭的,又想頂上幾句,趙石開口了:“好啦,我們今天是為阿光送行的,別跑題了。”

進藤乖巧地坐在一邊,拿着一紮啤酒慢慢喝着,聽見趙石點名自己,就笑了笑:“沒事,讓他們聊吧。”

樂平卻一把勾住進藤:“唉,可憐的阿光,你走了之後,就吃不到正宗的中國菜喽。”

進藤無奈地說:“是沒人陪你去探尋新大陸了才對吧!”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樂平這個小號和谷竟成了一個大吃貨,不論是地道的北京小吃,還是火爆的地方特色,都躲不開樂平的狗鼻子。

自從進藤留在北京之後,隔三差五地就要被樂平拉着去覓食。不過也正是這樣,進藤也吃到了不少真正的美味。不過,進藤心目中最心儀的美食,依舊是拉面。而除了日式拉面外,中國的傳統手工拉面也成了進藤的心頭愛。

“阿光,要我說,你幹脆就待在中國吧,在中國也可以下棋啊。”樂平想了想,說。

楊海卻給了樂平一腦瓜崩:“你傻啊,阿光待在中國,那他還升不升段啦?”

“那就考中國的職業圍棋嘛。”

“中國的職業圍棋選拔有年齡限制的哦。”趙石說,“超過十八歲就不能參加了。”

“好吧。”樂平這小子,太早就成為職業棋士,反倒忘記了成為職業棋士最基本的一些條件。

進藤完全不想搭理這個想到什麽說什麽的家夥,而且就算中國有那麽多美食,也還是自己的祖國好呀。

樂平一點也不在乎大家的吐槽,掰着手指開始報菜名:“鹵煮火燒豆面糕,姜絲排叉酸豆汁,北京烤鴨驢打滾,炒麻豆腐豌豆黃,炸咯吱盒酸梅湯……這些阿光你都吃不到了哦。啊,要不我們接下來去撸串吧。”

樂平數着數着就餓了,吸溜着口水想着下一攤去哪混。

楊海掰着鹽水煮毛豆,表示并不想跟這個吃貨說話;趙石往樂平嘴裏塞了快糖醋排骨,終于是堵上了嘴。

樂平嚼啊嚼,剛咽下去又開口了:“對了,阿光,你回國的票定好了嗎?”

進藤回過神來,搖搖頭:“還沒,明天去定。”

“這樣啊……”樂平想了想,“棋院後天剛好要派人去日本參加一個交流會,你要不跟團一起回去吧,還可以讓棋院給你報銷,嘿嘿~”

趙石在一旁點點頭:“嗯,本來也多了一兩個名額,以防萬一。阿光你要是不介意提前回去,倒是可以跟我們一塊。”

“你們?”進藤疑惑。

趙石說:“這次去日本,剛好是我帶隊。”

“哦,那我想想。”

“什麽,你又要走?”

兩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進藤被樂平突然提高的大嗓門吓了一跳,樂平還在問:“你不是剛從深圳回來嗎?怎麽又要去日本?棋院裏是沒人了嗎?為什麽單揪着你不放?!”

樂平滿臉的不忿,又生氣又委屈。生氣是棋院最近總把趙石派出去,委屈嘛,自然也是有委屈的理由的。

進藤和楊海對視一眼,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安靜如雞地夾菜吃飯。

趙石湊到樂平身邊小心安慰着,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半天,臉還越挨越近。

楊海一副“沒眼看”的模樣,進藤看着長大之後跟和谷越來越神似的樂平,總感覺在趙石身上看到了伊角的影子。

真好啊,重要的人能陪在自己的身邊,能夠有争吵,亦能有歡笑。

飯局終于結束了,進藤拿着錢包去付賬,卻被告知已經結過賬了。

走出大門,三人就站在不遠處,微笑着看着自己。

楊海永遠是一副老大哥的模樣,雖然有時候挺不着調的,但一旦大家有了什麽困難,想到的第一個人一定會是他。

趙石一直是個溫和的男生,正經而可靠,實力強勁卻從不驕傲,謙遜地面對每一個,一點兒也沒有年少成名的張揚與銳氣,卻在不經意間讓人折服。

樂平這個小孩最終還是長大成人,變成了一個自信強大的少年,但在好友面前,他還是那麽率真,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做最真實最自然的自己。

就是這三個人,在這三年中不斷地幫助着自己,讓這段原本很痛苦無措的時光,成為了自己成長道路上最美好最珍貴的回憶。

看着這三個人,進藤又回想起自己在圍棋這條路上,遇到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幫助自己、關心自己,與自己一同進步、一起成長的小輩同輩長輩們,自己的友人們。

那些遠在日本的好友們,分別了三年的同行們,我進藤光馬上就要回來啦。

你們等着瞧吧!

“發什麽呆呀,燒烤還在前面等着呢!”樂平笑着皺眉,沖進藤大喊。

進藤同樣露出燦爛的笑容:“來啦!”跑上前去。

趙石淡淡地詢問了一句:“你要跟我們一起去日本嗎?去的話,我就跟棋院說一聲。”

進藤不客氣地說:“當然要啦!”

楊海在一旁拆臺:“這小子,有便宜怎麽會不占呢?”

一行人漸走漸遠,即便分別在即,也依舊歡笑,依舊親密。

因為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人卻終有相逢之喜事。

“客人,中國棋院到啦。”出租車司機熱情地說。

“嗯,麻煩您了。”青年付過車費,提着小行李箱下車了。

站在這個闊別三年的大門口,塔矢亮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三年前,就是在這片土地上,自己把最重要的一個人落下了,弄丢了。

今天……

“咦,你是塔矢棋士嗎?”一個聲音打斷了塔矢的沉思。

塔矢轉過頭去:“您好,楊海棋士。”

“啊,果然是你,我一看你的發色就覺得像。”楊海還是老樣子,襯衫運動褲,跟穿戴整齊的塔矢亮一比,就顯得有些不修邊幅。

“塔矢棋士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楊海好奇地問。最近棋院也沒邀請過日本棋院的棋士吧,倒是趙石他們,受邀去日本了呢。

“嗯,算是吧。”面對棋壇的前輩,又不是特別熟悉的人,塔矢微微有些不自在,“是私事,我,我來找人。”

楊海一聽,面色有點古怪地問:“不會是進藤棋士吧?”

塔矢面上一讪:“嗯,是…進藤棋士現在在棋院裏嗎?”

“嗐,塔矢棋士你晚了一步,進藤剛跟着趙石他們去機場了。”楊海大致明白了,“他今天就回日本了。”

塔矢一驚:“不是還有兩天嗎?”

楊海撓撓頭,覺得這事是有點烏龍:“他們前腳剛走,你現在趕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那我就先告辭了。”塔矢聽完,也不繼續寒暄了,直接走到路口,伸手攔車。

“司機,麻煩回機場。”塔矢一進出租車,就忙不疊開口。

“好嘞!”司機定睛一看,好嘛,又是剛才那位乘客,剛從機場拉過來的呢。

塔矢着急地說:“請開快一點,我趕時間。”

“沒問題。”司機師傅看這原本氣定神閑的小夥急得腦門都冒汗了,幹脆地一踩油門,蹭地就竄出去了。

只留楊海還站在原地,手摸着剛長出來的胡渣,嘿嘿笑了兩聲:“有意思了,原來是這樣。”

進藤坐在中國棋院安排的機場巴士上,跟趙石聊着閑天。

可沒聊一會兒,就有些心不在焉。

趙石看進藤半天接不上幾句話,也止住了話頭:“我們休息一會兒吧,到機場還有一段路呢。”

“嗯。”進藤應了一句,順勢閉上眼睛。

要回去了啊。終于,要回去了。

回去之後,就是一生的競争對手了。

下好每一盤棋,追尋“神之一技”,這才是我該做的事情,也是當初佐為出現在我面前的機緣。

是我自己太傻、太糊塗、太貪心,不好好下圍棋;而是……

塔矢亮,你應該是這樣的存在。

一個實力強勁,能夠讓我不斷進步的榜樣;一個熱愛圍棋,并且為之不斷努力的棋士;一個永遠的競争對手,也僅是對手,這樣就足夠了。

進藤攥住身側的行李拉杆,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不舍、思念、愛戀、傾慕、疼痛、決絕、悲傷、無奈……随着離故土越來越近,那股被忽略、被壓積了三年的情愫也湧了上來。

大件行李已經寄存,剩下的小行李裏,放的是這三年來的回憶。

機場永遠是這麽忙碌,無數人在這裏停留,但在下一瞬,又從這裏出發。

來不及道別來不及感傷,翩跹人生太過苦短,兒女情長太過憂傷。

一時之間,進藤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慢悠悠地晃進機場,如願地與自己想見的人擦身而過。

只有自己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進藤突然加快了腳步,想見到你,想見到親人,想見到好友,想見到所有人。

“進藤,等一等!”

就一眼,就第一眼,讓我放肆地看一眼,接下來,就讓我們回到起點。

“進藤,等等我!”

是誰在叫自己。

“進藤!進藤!”

好熟悉的聲音。

進藤轉過身,一個身影帶着一股寒氣裹住了自己。

是我眼花了嗎?是我在做夢嗎?

可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擁住自己,那種要把自己勒斷的感覺,是多麽地真實!

“塔矢,是、是你嗎?”

溫熱的液體在不知不覺間奪眶而出,一只手撫上了臉龐。

那個熟悉的模樣,那個獨有的發色,那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Hikaru,我來接你回家。”

那個人如是說道。

進藤光突然發現——

原來只要我轉過身去,身後便是我的整個世界。

塔矢亮想的卻是——

無論你願不願意回頭,我都一直站在你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大!結!局!

哈哈哈,憋了三天,終于寫完了。

接下來不定期會更一些番外。

如果有想看的後續啊日常啊,小可愛們可以說說看哦。

下一個坑已經在挖了,大概會在十一月下旬開坑吧。

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先收藏嘛~~~

[棋魂]十九(原[棋魂]霧鏡)

麽麽噠!

咱們有緣江湖再見!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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